易子昂說：“因為時間被倒轉(zhuǎn)了，之所以你們還有印象，是因為周圍的環(huán)境并未隨時間變化，被逆轉(zhuǎn)時間的是人類的個體。”

    唐淵的理解力遠(yuǎn)在一般人之上，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立馬領(lǐng)會了其中的意思。

    隨即他質(zhì)疑道：“你是怎么觀察到的？”

    “我是個紙片人，嚴(yán)格意義上并不是真正的人，思想上并沒有被逆轉(zhuǎn)時間?！币鬃影褐噶酥笁ι系溺姳?，“現(xiàn)在是11點50，但實際上，早就應(yīng)該過12點了，我們被困在這一天里了?！?/br>
    易子昂的自有技能屬于時間范疇，他可以重新“讀檔”，但他本人并不是戰(zhàn)斗人員，即便有心也無力。

    “狄安娜不能輕易現(xiàn)身，和紅死之王不同，這一次她只有一槍的機會，否則即便打中了，只要伶王逆轉(zhuǎn)時間，那么一切就前功盡棄?！?/br>
    “所以我們還能做些什么？”

    易子昂抓緊了手臂，皺眉思考了許久：“時間……時間……他一定有什么限制。”

    唐淵看了一眼窗外，遠(yuǎn)處正在逼近的烏鴉團，道：“你的自有技能同樣和時間概念有關(guān)，再想想！他到底有什么限制！”

    “時間、時間……”易子昂咬著的手指幾乎要斷掉的時候，他腦海里猛然閃過一副畫面，猛地站起來，“有問題！鯉鯉，你姨父…走的時候留下來的那個U盤再給我看一看！進度到哪兒了。”

    顧鯉鯉連忙交出來，讓他們找了臺電腦插上之后，屏幕上一閃，進度條到了90％。

    易子昂在鍵盤上敲了一陣，調(diào)出了這個U盤的源文件，從一排排的代碼里，他皺眉觀察了好一陣，忽然大叫了一聲。

    “為什么這座城市只能‘逆轉(zhuǎn)’時間，而不是把時間往前推？”

    唐淵“啊”了一聲：“不是他自己想推后的嗎？”

    “不是、絕對不是！”易子昂在原地轉(zhuǎn)著圈，“活偶沒有善惡觀，它們憑什么被約束在一個個獵場里取走人的性命，又把他們從現(xiàn)實世界拉回來？！是仇恨人類嗎，不是，不然怎么解釋鄔云、怎么解釋他們說的醒獅？”

    “整個城市是一個巨大的生態(tài)循環(huán)，被拉進來的活人就像是麥穗一樣，長大、被活偶收割，再次被拉進來，再收割，被收割走的并不是生命，被烏鴉帶走的，是他們的命運、是時間！”

    “盧卡手上可以cao縱的‘時間’是有限的，他必須從殺人這個供應(yīng)鏈里獲取時間，只要這個供應(yīng)鏈斷掉，他的能力就會不攻自破?！?/br>
    唐淵整個人腦袋都嗡嗡響，他沒有去質(zhì)疑易子昂的說法，因為這是“玩家”自有的推測機制的直覺，一旦他能將所有的線索和邏輯盤通，那么這個設(shè)想出來的模型即便再天馬行空，也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個。

    “所以這個‘供應(yīng)鏈’要如何切斷？”

    易子昂啞了兩秒，這時，顧鯉鯉呆呆地看著窗外，無意識地呢喃。

    “我聽到了，它在吃……它在吃人。”

    “你說什么？”

    “那條蛇在吃人，它要把這里，全部吃光……它的心好空、好空，吃再多也填不滿?！?/br>
    唐淵終于察覺到了他們口中的那條“蛇”的不同尋常之處。

    “難道……這是命運的安排嗎？讓那條蛇來吃人，吃掉伶王的‘麥田’，斬斷他的力量來源，他就會被殺死。”

    血雨打在玻璃窗上，烙下一條條如同淚痕的血跡。

    另一側(cè)，一條孤寂了近一個世紀(jì)的影子來到了競技場外。

    盧卡已經(jīng)記住了那位役者的心聲。

    他其實從來沒有記住過任何一個人類的面容，但顏格的眼睛他卻記得很清楚——面對風(fēng)雨時，他和她有著相同的堅強。

    他們的眼睛很像……很像……

    這么想著，盧卡推開了面前沉重的鐵門。

    迎接他的，并不是殘酷的戰(zhàn)斗，而是撲面而來的、白如雪片的玫瑰園。

    熾白的光幾乎將習(xí)慣于黑暗的他灼傷了，但他不在乎，他全部的目光都被那個穿著白色珍珠裙的少女吸引了。

    他們分開太久了，久到他的裂痕里擠滿了歷史的塵埃，久到他早已習(xí)慣了墓土的芬芳。

    “盧卡。”他的公主朝他微微笑了起來，“歡迎回家?！?/br>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伶王悲歌

    你是否還記得你童年時第一件玩具？

    它的什么樣的, 是動物，還是人形？你最后一次見到它時，是什么時候？或者, 你從未在意？

    人類的愛就像是海邊的流沙，鐫刻得再深的海誓山盟都會在潮起潮落間輕易湮滅。

    真誠而殘忍。

    盧卡聆聽過太多、太多它們的心聲了。

    它們在櫥窗里、在人們手中、在柜子的角落……在垃圾場，還未損壞便被拋棄、被忘卻, 它們守望著可以再次被愛, 但從未有誰得到過回音。

    ——我和它們一樣的, 我也被遺忘了。

    ——她不會再記得我的名字，因為我已不再完美, 我破敗不堪, 甚至不如墓土中的骨骸。

    “……我必須承認(rèn)，你讓我有一瞬間感到卑怯。”

    盧卡穿過白玫瑰的花門, 踩過陶瓷的青磚, 來到“她”的面前。

    然后“她”的面容碎裂了, 鋒利的鏡子碎片崩落成一地晶塵，而在鏡子的對面，顏格坐在水池邊，靜靜地看著他。

    他并沒有準(zhǔn)備任何扮演性質(zhì)的東西，就這樣素面朝天地等待著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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