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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驟雨初至 第98節(jié)

    驕傲一輩子,蒸蒸日上的事業(yè)遭受打擊,名聲一落千丈,聞廣平一時間不能接受,整日意志消沉,晚上出門神情恍惚,最終出車禍癱瘓。林芷薇見丈夫靠不住,帶著小兒子馬上卷一筆錢跑路,只剩下聞廣平在養(yǎng)老院度過晚年。

    礙于老太太,聞朔每月都會打一筆錢過去,請護工照顧人,好吃好喝養(yǎng)老送終,除此之外沒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再也沒見過聞廣平一面,直到一周前聞廣平意圖自殺失敗,叫嚷著說想要找他。

    房屋內(nèi)亂成一團,等待醫(yī)生護士檢查完畢,聞朔才越過地上的狼藉走到聞廣平面前。聞廣平有氣無力,剛注入鎮(zhèn)定劑的他只能哼哧著躺在床上。

    他兩鬢斑白,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早已不見當年的雄心壯志,頹敗宛如喪家之犬。

    聽到動靜,聞廣平渾濁眼珠子僵硬轉(zhuǎn)了轉(zhuǎn),神志不清碎碎念:“放開我......放開我......她剛剛給我托夢了,說只要跳樓就能見到她......”

    她指的是薛凝。

    聞朔表情毫無波瀾,語氣平淡:“薛凝早就死了?!?/br>
    猛得受刺激,聞廣平呼吸急促,眼睛赤紅死死盯著聞朔,許久才咳嗽幾聲認出他:“是你來了啊?!?/br>
    聞朔掃過日程表,只冷冷說了四個字:“長話短說?!?/br>
    渾身無力,聞廣平剛撐起身子,就立刻重重摔在床上。他盯著自己日漸萎縮的肌rou,眼睛中滿是衰?。骸拔一畈涣硕嚅L時間,找你過來是有些話想說?!?/br>
    “我和......你媽,終究是對不起你?!?/br>
    聞朔直視著他,什么也沒說,神情淡漠得仿佛局外人。

    又重重咳嗽一聲,聞廣平望著自己和發(fā)妻唯一的兒子,臉上表情苦澀又帶著后悔:“特別是高考志愿,我......”

    話語一頓,他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開不了口,最后只能費力拖著腐朽的身體,最終顫抖著抓住聞朔的手:“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諒我們?”

    這段時間,他午夜夢回都是薛凝哭泣的模樣,哭喊著埋怨他沒有照顧好聞朔。

    噩夢纏身,聞廣平整宿整宿睡不好,自覺死后沒臉面見薛凝,精神rou眼可見萎靡困頓。

    抽回自己的手,聞朔點了點頭,“來之前,我已經(jīng)在醫(yī)院和養(yǎng)老院各存了一筆錢,足夠你揮霍到走那一天?!?/br>
    “這次是我最后一次看你,好自為之。”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聞朔冷靜起身,步伐沉穩(wěn)離開房間。背后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霎時護工和醫(yī)生再次嘩啦啦涌進房間,尖叫驚呼聲此起彼伏,他毫無反應(yīng)邁步往前走。

    既沒有報復(fù)的快感,也沒有半點觸動。

    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

    馮韻嫻還在電話另一邊念叨,聞朔回神剛想繼續(xù)拒絕,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徐嘉寧的事情聞朔從沒藏著,老太太也知道他心里面一直有人,所以從來沒有硬逼自己去相親。

    想起今天小姑娘電話里含糊其辭,不肯告訴自己相親地點,他挑了挑眉,肯定問道:“徐嘉寧?”

    “嘟嘟”兩聲,電話掛斷了,盯著手機屏幕,聞朔慢慢笑了。

    今晚手氣格外臭,程越十把里面能輸?shù)艟虐?,連續(xù)喝好幾杯胃里翻江倒海,他看到聞朔回來伸手拽他:“快來救場,再輸下去命都得交代在這里?!?/br>
    眾人哄笑一團,聞朔拿開他的手,拎起搭在沙發(fā)上的外套就要走,離開前想起什么似的,又回頭看他,語氣吊兒郎當?shù)模?/br>
    “放心,明年這個時候,老子肯定給你燒紙錢。”

    一把拽開酒吧大門,冷風迎面撲來,嬉笑怒罵聲盡數(shù)甩在身后,聞朔瞥了眼地址抓住手機,輕笑著大步離開。

    秒針滴滴答答,徐嘉寧和齊牧面對面坐著,仍舊沒有上菜。

    “您好,請問現(xiàn)在需要上菜嗎?”

    服務(wù)員第三次上前詢問,再次得到否定答案后摸不著頭腦離開。

    預(yù)訂信息顯示人數(shù)為2,現(xiàn)在明明到齊人卻拒絕上菜。

    他們家還是江城有名的情侶餐廳......

    走在路上想入非非,服務(wù)員感覺自己好像誤入某場狗血八卦,不由心癢又好奇,他沒忍住回頭看了眼正在言笑晏晏的徐嘉寧和齊牧。

    結(jié)果一不留神,徑直撞上迎面走來的氣勢冷冽的男人。

    心臟猛縮,他手忙腳亂急忙向男人道歉,見他似乎沒有追究的意思狠狠舒了口氣,正忐忑不安準備離開時,男人突然叫住他,然后問起一個包間名。

    好巧不巧,這個包間正好是他剛離開那間。

    強壓住堵車的煩躁,聞朔一路開車趕到餐廳。這家餐廳布局很怪異,他轉(zhuǎn)半天也沒有找到對應(yīng)的房間。

    沒有人回應(yīng)自己,聞朔撩起眼皮再次詢問,突然發(fā)現(xiàn)服務(wù)員的眼神很詭異。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那個眼神究竟因何而起。

    包間內(nèi)玫瑰幽香嬌艷,齊牧坐在徐嘉寧對面,兩人正在笑著聊天。燈光柔和溫暖,映照在他們身上別有氛圍。

    察覺到身側(cè)男人氣壓低得過分,服務(wù)員戰(zhàn)戰(zhàn)兢兢點頭示意,很快跑沒了影子。

    齊牧點的紅酒味道醇厚,余味綿長。徐嘉寧坐在他對面,聞到濃郁的香氣有點饞,想要嘗一點點。

    正要接過酒杯,她背后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將紅酒奪了過去。

    “她喝不了酒?!?/br>
    徐嘉寧心臟一跳,下意識朝聲音方向看過去,聞朔單手插著兜,隨手拖著一把椅子走過來,混著一點點薄荷味的冷冽煙香飄來,男人坐在她身旁。

    他穿著一件黑色皮夾克,周身還帶著點外面的涼意,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散亂落在額頭上,整個人落拓不羈。

    將紅酒杯放在轉(zhuǎn)盤上,聞朔兩只手指摁在玻璃板上,俯身把酒慢慢轉(zhuǎn)到齊牧面前,撩起眼皮冷淡盯著他,帶著攻擊性,而后語氣輕佻道:“要不然喝醉總是抱著我要親?!?/br>
    一句話落地,包間寂靜無聲,徐嘉寧臉頰溫度飆升,漫上大片大片的紅,好似一旁的紅玫瑰。

    避開齊牧戲謔的眼神,她抓住聞朔的衣袖又羞又急:“聞朔!”

    趁勢將徐嘉寧的手攥在掌心,他放在腿上時輕時重捏著,動作間透著股曖昧纏綿的味道。

    熱意逐漸蔓延至脖頸,徐嘉寧剛準備把聞朔推出去,對面齊牧又跟著添了把火。

    “你這前男友當?shù)貌惶邪桑饼R牧饒有興趣看著兩個人,重重咬著“前”這個字,嗓音帶著股挑釁的意味:“在倫敦的時候,寧寧和我喝得挺好,哪里不能喝?!?/br>
    身旁男人的氣勢愈發(fā)駭人,徐嘉寧急得不行,左思右想找不到什么辦法,最終逼不得已,她在聞朔起身走向齊牧的瞬間,反握住他的手。

    然后頭腦一熱,雙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踮起腳尖閉著眼睛吻了上去。

    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只剩下嘴唇上溫熱的觸感,以及鼻尖guntang的氣息。

    嘖嘖驚嘆聲響起,徐嘉寧羞窘得渾身發(fā)燙,直到齊牧關(guān)門離開,才用力一把推開聞朔。

    不自在理了理頭發(fā),她頂著聞朔熾熱的目光,故作淡定道:“吃飯吧,我去叫他們上菜?!?/br>
    因為徐嘉寧的“不準親”禁令憋了好多天,聞朔豈會輕易放過主動的小姑娘。

    徐嘉寧剛要握住門把,腰部被男人緊緊攬住,天旋地轉(zhuǎn)間被摁在空蕩冰冷的玻璃板上,冷得激起雞皮疙瘩,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拒絕,聞朔就俯身貼了上來。

    玻璃板動蕩間,紅酒瓶摔碎在地上,酒液汨汨流淌,渲染出滿地妖冶,迷醉酒香逐漸盈滿整個包間。

    氣氛朦朧而又暗昧。

    聞朔手指撫上徐嘉寧的唇瓣,垂眸重重摩挲著,感受到小姑娘身體羞澀得微微發(fā)顫,他悶悶痞笑著低頭吻下去。

    倏忽,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響起,將曖昧徹底打碎。

    嘴唇擦過徐嘉寧的臉,聞朔被她用力推開,緊緊盯著臉紅接聽電話的徐嘉寧,舌尖不太甘心地舔過牙尖。

    嘖,就差一點。

    *

    電話是譚曼云打過來的,一接通就是鋪天蓋地的痛哭聲。

    皺著眉仔細聽,徐嘉寧才從她破碎的話語中提取出一個消息。

    ——齊朝離家出走了,幾個小時一直沒找到人。

    失魂落魄掛掉電話,徐嘉寧的手死死撐在椅子上,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

    她頭腦一片混亂,極力保持冷靜,努力思考齊朝有可能會去哪里,然而越想越害怕,眼淚順著臉頰不?;洌眢w也止不住發(fā)抖。

    直到落入一個溫暖寬闊,又令人安心的懷抱中。

    話筒音量并不小,距離也不算遠,聞朔模糊聽清了談話內(nèi)容。他慢慢拍著徐嘉寧的背,沉默著任由她在自己懷里放肆哭泣,等她發(fā)泄完冷靜后,認真托起她的臉,將眼角的淚珠輕輕拭去:

    “別害怕,我陪你一起找?!?/br>
    車輛急速行駛在馬路上,從學校附近一直找到齊朝朋友家,徐嘉寧一無所獲,半點人影也沒有見到。她坐在車上,望著窗外不斷變幻的風景惶惶不安,手指緊緊攥住衣服,指尖顫抖泛白。

    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多,整整六個小時過去,仍舊沒有找到齊朝下落。

    今夜江城大幅度降溫,冷風順著車窗縫隙呼呼往里灌,徐嘉寧凍得鼻尖通紅。她身體有些虛弱,一受冷就忍不住干咳干嘔,再加上晚上沒吃飯一直找人,整個人頭重腳輕,臉色慘白。

    速度減緩,車輛最終停靠在路邊。

    徐嘉寧眼尾泛紅又咳幾聲,下意識轉(zhuǎn)身開門下車,結(jié)果剛要解開安全帶,就被人摁住。

    抬頭,撞上一雙漆黑沉穩(wěn)的眼眸。

    聞朔開門下車,走到后備箱翻出一條厚毛毯,然后打開副駕駛車門,身體卡在門口擋住寒風,將毛毯嚴嚴實實蓋在徐嘉寧身體上。

    “不吃飯身體容易垮,”見徐嘉寧想要拒絕,聞朔伸手捂熱她冰涼的臉頰,“我馬上就回來,不耽誤時間?!?/br>
    說著就帶上連兜帽,雙手插兜沖進24小時便利店,回來時帶著熱熱的燒麥和包子,還有一杯熱巧克力。

    因為怕變冷,聞朔把東西揣在兜里帶回來。包子和燒麥都是剛出爐的,觸手guntang,等他拿出來遞給徐嘉寧時,手心燙紅了一片。

    拽過他的手,徐嘉寧垂著眼睫低頭輕輕吹著,眼眶又酸又澀,她啞著嗓音道:“你先回去吧,我待會自己打車繼續(xù)找?!?/br>
    聞朔公司最近在開發(fā)新項目,全公司上下連續(xù)好幾天熬夜加班,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休息補覺,沒必要因為她的事情在這里耗費精力。

    雖然她現(xiàn)在的確需要陪伴。

    喉嚨干澀,徐嘉寧剛咬下一口包子,還沒來得及吞咽,就被聞朔捏了捏臉頰,緊接著額頭碰上他的,耳邊傳來輕笑聲:“不是說好追你的嗎,你這是一點表現(xiàn)機會都不給啊。”

    生怕他誤會,徐嘉寧急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最近加班需要休息......”

    “沒事,”聞朔打斷她的話,伸手溫柔擦掉她唇角的白屑,語氣慢條斯理,“開車又不累?!?/br>
    眼睫輕顫,徐嘉寧沒再多說什么。

    她知道,聞朔眉眼間的疲憊做不得假,“開車不累”不過是他關(guān)心在意自己的借口。

    她對聞朔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想起齊朝游戲迷屬性,徐嘉寧最近幾個小時都在附近網(wǎng)吧找人,最終凌晨三點多左右,她在江城音樂學院附近的網(wǎng)吧找到了齊朝。

    而這里距離齊朝學校足足有將近三十公里。

    網(wǎng)吧光線昏暗,滿是掩蓋不住的煙酒味道,電腦屏幕花花綠綠基本全是游戲,徐嘉寧不抱希望慢慢沿著過道往里走,剛準備離開時就被從另一邊走過來的聞朔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