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八章 堅持與痛苦
曾毅擬定的“以老帶新”的方案交到院辦之后,便沒有了音信。只是曾毅也不著急,他就是個助理,只有建議權,而沒有拍板權,方案交上去之后,也就成了李益善的事了,曾毅如果cao之過急、步步緊逼的話,或許就成了第二個榮堅行。 不過,曾毅這幾天在急診室的日子比以前更難過了,既得罪了李益善,又“得罪”了顧益生,可以想象他會是什么待遇。有一次來了需要手術的急診患者,曾毅打電話去聯系相關的醫(yī)生過來主刀,結果對方也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直到榮堅行急了,在電話里罵人了,對方這才答應過來主刀。 曾毅一看這情形,干脆也不做聯系協調的工作了,免得再耽誤事,自己現在在京城醫(yī)院說句話,分量還不如急診室的實習大夫呢,至少實習大夫打電話去聯系的話,那些大夫反而都很痛快地答應過來呢。 上午,曾毅在急診室翻看了醫(yī)院歷年來的一些資料和檔案,到了中午吃飯的點,他也沒有去醫(yī)院的食堂了,而是索性邁步出醫(yī)院,順著沿街的馬走出兩個口之后,在邊找了家清凈的小飯館。 飯店不大,但很干凈,主營南江菜,這比較符合曾毅吃飯的口味,他點了兩個菜,要了一份湯,就在飯館里吃起了中午飯,一邊想著自己該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 這時候,曾毅又想起了那個辦事婆婆mama,喜歡瞻前顧后的周耀明來,心道但凡周耀明能夠稍微硬氣一點點,大家一起合力對付李益善,自己也會落到如此田地。對于周耀明的這個性子,曾毅心里也十分無奈,他見過形形色色的領導,但唯獨沒見過像周耀明這樣的領導。 指望周耀明,肯定是靠不上了,曾毅就在想著別的辦法,對付李益善,他并不是沒有辦法,但問題是在院領導班子里缺少一位得力的呼應者,沒有這位呼應者的話,曾毅就算有辦法,也很難打疼李益善,小胳膊去扭大粗腿,最后受傷的一定是自己。 干掉一大碗米飯,兩盤菜也見底了,曾毅嘗了一碗湯,就準備返回醫(yī)院了,于是掏出錢包,道:“老板,把帳一算,多少錢?” 老板就笑呵呵跑過來,道:“那邊有人已經替你付了!呶,就是6號桌的那位美女!”老板順手一指曾毅的身后。 曾毅轉過身去看,發(fā)現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讓人捉摸不透的大美女陶桃,此刻就坐在與自己隔了一張桌子的地方。 陶桃就朝曾毅俏皮一笑,道:“大領導在想什么呢?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就看你魂不守舍的,不會又在琢磨著要對付什么人吧!” 曾毅笑了笑,心道還真讓這妮子給猜著了,自己剛才琢磨的,不就是要怎么對付李益善嘛。就三四十塊的飯錢,他也不跟陶桃氣,當下就站起來,走過去坐到陶桃的那張桌子上,道:“巧,你也來吃飯??!” “是??!”陶桃一點頭,笑著邀請道:“雷鋒叔吃好了沒有,要不要再點兩個菜?今天難得我請,可一定要讓你吃好才行!” 曾毅擺擺手,道:“我吃好了,你吃吧!” “你可別替我省,反正沒吃飽,餓的會是你的肚子!”陶桃咯咯一笑,也沒氣,直接埋頭就從碗里扒飯,她吃飯跟別的女孩完全不一樣,看樣子也是吃得慢條斯理,但實際的速度卻是極快。 等咽下嘴里的一塊紅燒rou,陶桃突然道:“對了,上次說好的五五分賬!”說著,她打開自己的手包,在里面一翻,又拿出一張捐款憑證,放在曾毅的面前,笑得挺不好意,道:“我自作主張,又幫你給捐了出去,雷鋒叔千萬不要生氣??!” 曾毅接過那張憑證,只是瞄了一眼,就隨手壓在了桌上,其實就算陶桃不拿出這張單據,曾毅也已經知道那筆錢的下落了。就在自己給羅國堅開出藥方后的三天,陶桃又以上次“雷鋒叔”的名義,向南云醫(yī)學基金捐了五十萬,與此同時,她還以前陸續(xù)捐款用的那個名字捐了四十七萬,兩邊相加就是九十七萬了,可以說她從羅國堅那里得到的錢,基本全都捐了出去。 對于一個翻遍全身所有口袋,也不過只有二十多塊錢,連跑都得借錢的人來講,突然得到這么大一筆錢,而又能毫不吝嗇地捐贈出去,這是需要很大魄力的。所以曾毅始終看不懂這個陶桃,換作是普通人,相信是絕對不會這么做的,就算要捐,也不可能捐得如此徹底。 南云醫(yī)學基金對于每一筆善款的使用,都是有清楚記錄的,陶桃這一年來捐贈的善款,總共幫助了五名患者接受了手術救治,但賬戶剩余的善款,依舊是一筆很大的數字。 陶桃看曾毅隨手就把捐款憑證放在了一邊,心中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雷鋒叔,我一下捐掉你這么多錢,你不會生氣了吧……” 曾毅擺擺手,道:“錢多錢少,人也只有一個胃,只能一天吃三頓飯,就算做到世界首富,也照樣要吃漢堡!” 陶桃莞爾一笑,道:“雷鋒叔講的大錯特錯了!有錢的話,是想吃漢堡就吃漢堡,想吃魚翅就吃魚翅,有很多種選擇的,而沒錢的話,就只能吃漢堡啰!” 曾毅也不跟她辯駁,而是呵呵說道:“南江的明空老和尚,曾經講過一句話:人之所以不幸福,根源在于口袋里只有吃漢堡的錢,卻非要去吃魚翅!” “這老和尚滿嘴歪經,等什么時候本姑娘去南江,看我怎么教育他!”陶桃恨恨地一捏筷子,樣子極其有趣。 曾毅笑了笑,道:“謝謝你今天的慷慨請,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繼續(xù)用飯!” 陶桃就道:“難得碰見,多聊兩句再走也不遲嘛,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曾毅只好又坐了下去,看在對方今天請的份上,自己也不好說走就走,當下道:“什么事?你說吧。” 陶桃眼珠子一轉,湊上來一些,道:“你還沒告訴我,剛才你吃飯的時候在琢磨什么事情呢!” “這跟你沒有關系吧!”曾毅說到。 陶桃瞥了瞥嘴,壞壞笑著,道:“其實你不說,姑娘我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在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整人呢!你們這些當官的,我見太多了,只要屁股一動,我就知道你們要拉什么……” “呸~呸呸!” 陶桃說到這里,突然看著自己的飯碗,就覺得惡心了,連續(xù)呸了幾聲之后,道:“反正你們肚子里的那些壞水,本姑娘隔著肚皮都能了如指掌!” 曾毅被對方這個滑稽的舉動給逗樂了,道:“就算猜中,哪又如何?” 陶桃就撇嘴道:“看你剛才的樣子,就知道你最近肯定混得很慘。何苦來哉呢,用明空老和尚的話講,明明有賺大錢的康莊大道,卻非要去走那彎曲荊棘的小道,這樣注定是不會幸福滴!”陶桃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一掌切在桌上,道:“上次的那個羅胖子,一刀下去就是百萬,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合伙干吧!你有手段,我有資源,咱們強強聯合,肯定是大殺四方,這比你當那個芝麻小官,不知道要逍遙自在了多少倍!怎么樣,考慮一下吧!” 曾毅就道:“你這么搞,就不怕有人去報警抓你?” “我還真不怕他們報警!”陶桃稍稍有些得意,道:“就說你的那位黨校同學楊明新吧,他想當常務副市長,我就讓他搞常務副市長的黑材料過來,只要這份黑材料捏在手里,楊明新如果敢去報警,你說倒霉的會是誰?” 曾毅笑著一搖頭,看來這陶桃也有著自己的智慧,這搞黑材料的事情一旦曝光,可以想象那位常務副市長的怒火得有多么熾烈,所以楊明新就算是找了個假掮,吃了悶虧,也絕對不敢聲張的,否則就等著挨收拾吧。 假掮之所以能橫行無忌,可能也是吃準了官員們的這種心態(tài)弱點吧!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對這件事沒什么興趣,咱們還是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吧!”曾毅說到。 陶桃看曾毅拒絕,有些悶悶,道:“雷鋒叔,我真是有點想不通,你說做官真有那么好嗎?可以好到讓人每天去看著領導的臉色做事,還得小心提防別人的暗算,即便如此,還要樂此不疲。如果讓我過這種生活的話,那肯定是一天都過不下去,簡直生不如死啊!” 曾毅笑了笑,道:“那得看是為什么目的來做官了!” “那你是為什么目的呢?”陶桃問到,答案肯定不是為錢,這曾毅撈錢的本事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條很普通的魚,都能讓他賣出天價,他要真為錢的話,多宰幾個羅國堅就辦到了。 “說不好!”曾毅說到,他剛進入體制時的目的,其實非常簡單,就是要做好那個保健基地;后來他又想利用身在衛(wèi)生系統(tǒng)之便,來為中醫(yī)做點事請;再到后來,曾毅發(fā)現自己并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只要能辦大實事,做什么工作其實并不打緊。 陶桃搖了搖頭,有些氣餒,道:“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接觸越多的官員,我就越不理解,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就是一群自虐狂!” 曾毅就笑了起來,陶桃的話倒也說出了其中的幾分精髓,“因嫌紗帽小,致使枷鎖扛”,這未嘗不是一種自虐行為。 “笑什么!”陶桃白了曾毅一眼,曾毅拒絕了她的提議,讓她的情緒有些不好。 “你不在體制內,不理解也很正常,我給你講一位近代做官名人的故事,講完或許你就能明白一些了!”曾毅看著陶桃,道:“文正公,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陶桃點點頭,道:“他怎么了?”文正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國藩,陶桃還是知道的這個的。 “文正公在做京做官的時候,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應酬,不管是娶親、還是生子,參加這種應酬都是要隨一份不菲禮金的。當時文正公的薪酬很低,除了能收一些數量極少的冰敬、炭敬之外,還需要靠借錢才能勉強度日?!痹阈呛强粗仗?,道:“文正公每年倒貼的銀子,可能要好幾百兩,時間一久,就有些扛不住了,于是在自家門口掛出一塊牌子,意是一切宴請,鄙人概不接受。” 陶桃又點點了頭,這個典故她聽說過,好像還作為清正廉潔的一個典范,廣為傳誦呢。 曾毅又道:“后來文正公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借著母親去世的機會,回家奔喪守孝,等三年之后文正公再度出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著禮品去拜見他曾經的老上級和同僚。在三年之前,這樣的事可是文正公極度憎惡的事情,只是這禮品一提,就提出了文正公后來的剿滅太平天國,也提出了后來的洋務運動?!?/br> 陶桃就有點明白了,于是看著曾毅,等著曾毅接下來的結論。 曾毅說到這里,也是有些可嘆,近代很多研究文正公的書籍,都是從文正公回家奔喪開始的,因為正是這次奔喪,才有了后來的湘軍,也成就了文正公一世英名,但大家對于文正公回家奔喪之前的事情,以及回家奔喪的原因,卻很少提及。 文正公當年參加會試的時候,只考了個三甲第四十二名,這個位置很靠后,距離名落孫山其實并不遠,但在參加朝考的時候,文正公的文章被考官所喜,名次一提再提,以至于提到了一等第三名的位置,這已經非常厲害了,但還是最終的名次,當時的皇帝看了文正公的文章之后,御筆一批,再提一級,于是文正公考取了朝試的一等第二名。 從地獄一下直升天堂,攤上這種好事,可以想象年輕的文正公當時是何等意氣風發(fā),當時他的族人在家鄉(xiāng)與人爭執(zhí)打官司,官司輸了,文正公就寫信給家鄉(xiāng)的父母官,直言要對方再判,但再判之后仍然輸了,文正公這次寫信可就沒那么氣了,而是嚴斥,最后父母官迫于壓力,不得不進行改判。 從這件事,就能知道文正公當時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了,所以他能在自己的門口掛出那塊牌子,也就一點都不足為奇了。 不去參加宴請,自然就與外界和同僚隔絕了,這導致文正公在京城的日子非常難過,幾乎是毫無建樹,以至于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最后借著母親去世的機會,文正公向朝廷打了申請,要求回家守喪,這其實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失意之舉。 但文正公畢竟是一代偉人,在老家守喪期間,他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和總結,于是才有了再度出山之后的輝煌。他一力倡導的洋務運動,讓自我封閉、沉睡百年的國人開始睜眼去看世界,正是那些走出去看了世界的人,最終成為了腐朽清王朝的掘墓人。 看著陶桃在盯著自己,曾毅拿起桌上的一個杯子,放平了躺在桌上,然后輕輕一推,杯子就咕嚕嚕朝陶桃滾了過去。 眼看要掉到桌子底下,陶桃伸手按住,道:“你搞什么名堂呢?” 曾毅呵呵一笑,道:“知道車子的輪胎為什么要做成圓的嗎?因為圓的東西摩擦力最小,最有利于排除阻力往前進。這世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想要做成一件事,不在于你自己能有多大的力氣,你就算再有力氣,也抵不過太多的人,成功的關鍵,在于你能把摩擦和阻力減少到什么程度?!?/br> 陶桃的腦子里就想起四個字:外圓內方。 可以說,文正公最后的成功,就在于外圓內方、外濁內清了,文正公雖然拿錢給人送禮,但內心的cao守卻始終未變,一生廉潔清風,官至兩江總督,但在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因為無錢看病,還得找文正公昔日的同僚左宗棠去借。 雖然文正公值得敬佩,只是這么一想,陶桃也有點嘆氣,道:“整天與那些蠅營狗茍的貪官污吏混在一起,還不得不打起精神陪著笑臉去應付,雷鋒叔的內心,想必也很痛苦吧?” 曾毅頓時有些動容,陶桃的這一句話,一下戳中了曾毅的內心,曾毅是個堅強的人,但不代表他就不會痛苦。從小小的南云,一步步打拼到京城,曾毅共事過的官員并不少,明明自己的心中痛恨著那些人、那些事,卻不得不與繼續(xù)其打著交道,周旋騰挪,要說曾毅不痛苦,那是絕不可能的。 只是曾毅已經習慣了承受這種痛苦,現在被陶桃一語道破,情緒自然會有些起伏,很多人都羨慕曾毅的運氣,羨慕曾毅的人脈,但能夠明白曾毅內心痛苦的,卻少之又少,陶桃是第一個! 抬手看了看時間,曾毅道:“我得走了,上班的時間到了!” “好吧!”陶桃有些不太情愿的樣子,她有點喜歡聽曾毅講故事了,抬起一只手抓了抓,道:“再見!另外,你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嘛!” 曾毅呵呵笑了笑,站起身搖搖頭,然后就邁步出了飯館。 陶桃先是悶悶地戳了戳碗里的飯,然后又恨恨地扒了起來,像啃自己仇人似的。 回到急診室,一推門,曾毅就看到了李益善,李益善的面色陰沉,雙手背后站在辦公室的中央,眼睛盯著的,卻是掛在辦公室墻壁上的一塊時鐘。在他的身旁,還站了急救中心主任榮堅行,以及院辦的幾位工作人員。 曾毅一看這陣勢,就知道不妙了,因為跟那個陶桃多講了幾句話的關系,他回來的有點晚了,此時已經過了上班的點。事已至此,曾毅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道:“李院長!” 李益善“唔”了一聲,面色依舊鐵青,道:“曾毅同志,上次你提了很多條關于急救中心的改進意見,我看還少一條吧!” 這少的一條,毋庸置疑,肯定就是指按時上下班,嚴格時間紀律了,曾毅被抓了個現行,自然沒什么話講。 一旁榮堅行暗暗為曾毅抱不平,一位堂堂的院長助理,被發(fā)配到急診室來工作,還誰都不待見,干活也插不上手,這樣的閑人,來與不來完全沒有區(qū)別,李益善如此小題大做,怕是還要把曾毅進一步整臭。 “曾毅同志,你受院里委托,前來急救中心調研指導工作,代表的是院領導的形象,更應該以身作則,給急救中心的醫(yī)職工做出表率,切實提高急救中心的工作效率,而不能因為遠離院領導的視線,就放逐自流,降低對自己的要求和標準。” 說話的是院辦一位姓張的副主任,這是李益善的得力心腹,他對曾毅夾槍帶棒,一陣暗損,帽子扣了一大堆,又是影響院領導的形象,還上升到工作態(tài)度的高度。 曾毅心中無奈,什么時候都少不了這種馬前卒,真正的院領導李益善還沒表態(tài)呢,小卒子倒是賣力得很,他道:“張主任批評得很對,回頭一定到院辦向你做出深刻檢討!” 張副主任的臉頓時憋紅了,張嘴想說什么,但又沒辦法講了,最后恨恨盯著曾毅,他這個副主任,頂多和曾毅屬于是平級,就算曾毅遲到有錯,那也輪不到他來說三道四,曾毅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益善冷冷看了曾毅一眼,心道你這是死鴨子嘴硬,得罪我也就罷了,還得罪了醫(yī)院的大專家顧老,這回你不死也得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吧。 “有些同志,只會從別人的身上找毛病,卻不看看自己身上的毛病有多嚴重!”李益善狠狠扔下這句話,諷刺曾毅對人對己是雙重標準,道:“急診室的工作,是爭風奪秒的事情,容不得半點差池,無視時間紀律,這是拿病人的生命在開玩笑!” 榮堅行有意幫曾毅圓場,道:“李院長,回頭我們一定加強這方面的紀律教育,請你再到別的地方檢查檢查吧,我們急救中心的工作,還需要你大力把關!” 李益善聽了榮堅行的話,也不好再搞下去,不管怎么講,曾毅都是周耀明的助理,當下他一甩袖子,背手出了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