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四章 不是病的病
“明俠來了??!”姜晚周看到站在屋里的徐明俠,臉色稍稍放緩,點頭打過招呼,隨即轉(zhuǎn)過身,抬起手邀請道:“郭教授,請進!” 曾毅這才看到姜晚周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人,大概有六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灰色的夾克,頭戴一頂老圓帽,帽沿下露出一圈花白的頭發(fā)。曾毅的眼睛非常銳利,一眼看到老頭的夾克下面是綠色的襯衫,這顏色分明就是標準的軍綠色。 徐明俠對這個顏色更是熟悉,心道這老頭居然還是當過兵的。 姜晚周很自然地從門口的鞋柜里拿出鞋套,只是后面的老頭不清楚狀況,一腳已經(jīng)踩了進來,才看到姜晚周的動作,頓時有些尷尬,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出。 “沒有關系的,郭教授快請進!”姜晚周看到老頭的尷尬,把戴了一半的鞋套扔掉,道:“自己家里,沒那么多講究,隨意些好了!” 老頭還是有些尷尬,他也聞到屋子里那nongnong的消毒水味道了,但人已經(jīng)踩進來了,又不好再退出去,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來,但動作卻變得有些拘束了。 “明俠什么時候過來的?”姜晚周問了一句,道:“怎么不見你芬姨?” “芬姨去里面看小虎子了……”徐明俠道了一句。 話音剛落,就看苑廣芬抱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孩走了出來,當眼光落在姜晚周兩人的腳下時,苑廣芬頓時臉色一冷,雖然沒有發(fā)作,但也能看出那是在極力克制。 姜晚周就忙道:“廣芬,這位是軍總院的郭老教授,在兒科方面造詣很深,難得郭老今天有時間,我專程把郭老請到家里,來給小虎子看看?!?/br> 苑廣芬的臉色才稍微變暖,道;“郭老,麻煩你了!”說完,她又讓保姆去給郭教授沏茶。 “不用這么氣,還是先了解病情吧!”郭老教授本來就很不自在了,站在那里腳都快不是腳了,只想趕緊看完病就走人。 “孩子給我吧。你去把剛送來的水果洗一些出來,讓郭老和明俠都嘗嘗!”姜晚周走過去接過小孩,把自己夫人給支開了,免得彼此都不自在,現(xiàn)在是看病最重要。 苑廣芬走進內(nèi)屋,廳里的氣氛果然輕松了許多,眾人都覺得長出一口氣,潔癖人士真是惹不起。 姜晚周把孩子抱到郭老跟前,道:“郭老,這就是我的孫子了,你給瞧瞧,想想辦法。” 郭老把手里拎著的一個小箱子放在地上,然后從兜里掏出老花鏡,戴上之后笑呵呵地看著小孩,伸手逗了一下,道:“長得虎頭虎腦,難怪叫做小虎子呢,來,讓我好好瞧一瞧!”這就是句套話,其實那小孩分明是有些瘦弱,說著,郭老側(cè)頭去問姜晚周,道:“姜部長,你把小虎子的情況都對我講講?!?/br> 姜晚周就道:“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特別能流口水,一天到晚流個不停,家里人片刻不離地守著他擦,也都擦不干口水。你看看,口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皮膚都給蝕壞了?!?/br> 從剛才小孩被抱出來,曾毅就看到了,小孩子的下巴和脖子上的皮膚是又紅又腫,而且損裂起皮,整張臉猶如被分割為兩個世界,臉的上半部分,是小孩那種細嫩光滑的皮膚,下半部分則慘不忍睹,像是剛被開過荒的地。 郭老站近了觀察片刻,又伸手在小孩的下巴上輕輕按了兩下,想看看小孩的反應,結果只一按,小孩的口水立刻淌了出來,流了郭老一手。 郭老再次尷尬,愣了半響,才從兜里掏出手帕,先幫小孩擦了口水痕跡,又給自己擦手,道:“不妨事,這應該是口水過多引起的小兒濕疹,用點藥就好了?!?/br> 姜晚周點點頭,道:“也請別的大夫看了,結論都一樣,說是小兒濕疹,不過用了藥之后卻沒什么效果,關鍵是口水止不住,所以反復發(fā)作?!?/br> 郭老“唔”了一聲,道:“把孩子放沙發(fā)上,我做個詳細的檢查?!闭f完,郭老彎腰準備去打開自己的小箱子,大概是想拿點工具出來。 曾毅此時上前一步,搶先把箱子捧了起來,打開了端到郭老的眼前。 “謝謝!”郭老道了一聲,這免了他彎腰之苦,只是一抬眼看到曾毅,郭老突然露出半疑惑半驚喜的表情,問道:“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曾毅也覺得這個郭老有點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便道:“我也覺得郭教授有點眼熟。” 郭老想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道:“我……我想起來了,我在南江見過你的,你是省衛(wèi)生廳的那個專家?!?/br> “我確實在南江省保健系統(tǒng)工作過……”曾毅愕然,他已經(jīng)脫離南江保健系統(tǒng)很長時間了,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被人認出來,只是他還沒想起這位郭老教授究竟是誰。 “這就對了,對上號了!”郭老露出十分驚喜的表情,道:“我記得很清楚,當年軍區(qū)韋副司令的那對雙胞胎外孫齊齊病倒,情況十分危急……” “??!” 曾毅一下就想起這位郭老是誰了,當時湯皓麟和湯穎心病倒,韋向南從軍醫(yī)大請了兩名兒科專家過來,其中一位就是眼前的郭教授,這事情都過去好幾年了,當年的一面之緣,曾毅自然是有些模糊了,但沒想到郭教授竟然還記得這么清楚。 “我記得郭教授是在軍醫(yī)大工作,現(xiàn)在調(diào)到軍總院了嗎?”曾毅就問到。 “去年調(diào)過來的?!惫淌诮忉屃艘痪洌锌溃骸皼]想到今天會在這里再次遇見你,當年你治病的情景,我至今仍然是歷歷在目,印象太深刻了……” “郭老過獎了!”曾毅謙虛了兩句,把箱子再次捧高,道:“郭老,您看是不是先瞧病?” “瞧病,瞧?。 惫蠌南渥永锬贸鰞杉ぞ?,放在手里掂了一下,又嘆道:“早知道你在這里,今天我也就不過來了,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br> 旁邊的姜晚周就看著曾毅,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曾毅了,不過以為是徐明俠帶來的跟班,也就沒怎么注意,現(xiàn)在被郭老叫破身份,才正式打量了起來,問道:“郭老,這位是……” “我叫曾毅,以前在南江省保健委工作,跟郭老有一面之緣,現(xiàn)在在東江省工作。”曾毅就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 “曾大夫的醫(yī)術可是非常了得的?!惫嫌挚淞艘痪洌斈暝隳莻€“一碗水端平”的病因結論,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沒想到同樣的養(yǎng)育,竟然會造成截然不同的兩種病,而且治療方法也是千差萬別。 徐明俠此時道:“今天正好曾毅來家里看望老爺子,老爺子便請他過來給小虎子瞧瞧,我們也是剛進門,前后腳的工夫?!?/br> 姜晚周一聽是徐老請來的,心里便重視了幾分,何況還是能到家里去親自問候老爺子的人,他很氣地道:“曾大夫,實在是對不住,剛才我不清楚你的來意。” 曾毅笑道:“姜部長,現(xiàn)在不是氣的時候,還是先給小虎子看病吧。” “好,好,那就拜托給兩位了!”姜晚周把小虎子放在沙發(fā)上,然后讓開了兩步。 郭老并沒有著急上前,而是謙讓道:“曾大夫,還是你來上手吧!” “郭老面前,晚輩可不敢造次。”曾毅擺擺手,道:“郭老請!” 郭老猶豫了片刻,還是拿著工具走到沙發(fā)跟前,他是被姜晚周專程請來的,不上手的話很難說得過去,再說了,這又不是個復雜的病,不至于瞻前顧后的,他大大方方往那里一站,道:“那我先來瞧瞧,完了我們會診磋商一下。” 曾毅笑了笑,站在那里看著郭老診斷,他到現(xiàn)在才有點明白徐老今天為什么要跟自己耍這個心機了。 正如徐明俠所講,這哪里算得上是病啊,小孩子流口水分明是很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拿這個理由去請大夫,多少是有些不怎么充分,何況曾毅還不是一般的普通大夫,徐老如果張口就吩咐曾毅去給一個小孩子看流口水的毛病,那肯定是不好意張這個口的,所以這才耍了個心機。 想到這里,曾毅微微搖頭,很簡單的一件事,倒讓徐老給搞復雜了,不過也算是錯有錯著,自己直接就見到了姜晚周,而且很可能還要讓姜晚周欠自己一份小人情。 有了人情好張口,這對解決鐵規(guī)劃的事情,倒算是好事一件。 郭老打開一個小型手電筒,俯下身子逗著小虎子張開嘴,仔細觀察了半天小虎子嘴里面的情況,又拿起聽診器聽了聽心肺的聲音,最后站起身來,問道:“這個情況有多久了?” 姜晚周道:“有半年多了!” “孩子現(xiàn)在有多大?”郭老又問道。 “下個月就過兩歲的生日。”姜晚周答到。 郭老露出索的表情,正常情況下,小孩子流口水無非就是兩個原因,一是要長牙了,二是口腔有炎癥和潰瘍。兩種情況都會刺激小孩的口腔去不斷地分泌口水。可剛才郭老已經(jīng)仔細看過了,孩子的嘴里沒有口腔潰瘍的情況,咽喉也沒有發(fā)炎的跡象,至于長牙,孩子已經(jīng)快兩歲了,也早就過了長牙刺激牙齦的那個階段了。 長牙了,舌頭口腔就有可能被咬傷,這也會刺激口水的分泌,為此郭老還特地觀察了一番,可嘴里也沒有被咬傷的痕跡。 這就奇了怪,按說這么大的孩子,應該早就過了口水不止的階段了,可姜部長家里的這位到底是因為什么,竟然還嚴重到了把皮膚都腐蝕得了濕疹的程度? 想了半天沒有結論,郭老不好冒然開口,只好轉(zhuǎn)向曾毅,道:“曾大夫,你也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