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于許博洲提出的“條件”，周晚有些疑惑：“你在祁南有家，為什么不回？”

    而她這位老朋友，沒怎么變，依舊很有個性，只回答了兩個字：“不想?！?/br>
    周晚問：“那你現(xiàn)在住哪？”

    許博洲答：“酒店?！?/br>
    “……”

    他們重逢后的第一次見面，以“租房”的話題草草結(jié)束。

    一個開車回公司，繼續(xù)工作。

    一個騎車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

    兩天后，周晚吩咐衛(wèi)也帶許博洲看房。

    天氣不錯，許博洲套了件舒服的外套出了門，長相出挑，身材完美，穿什么都掩不住光芒，在他的身上仿佛看不到疲憊，無論何時(shí)，都精神奕奕。

    他到得早，在周晚約定的小區(qū)門口，只站了幾分鐘，就引來了路人的側(cè)目。

    而他像是習(xí)慣了成為焦點(diǎn)，頭都沒有抬。

    大約兩三分鐘后，一輛銀色的轎車靠邊停下。

    許博洲望去，從車?yán)镒呦聛硪粋€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快步而來，西服工整，邊走邊禮貌的沖他鞠躬，“你好，我是周晚的助理，衛(wèi)也?！?/br>
    他友好的伸出手。

    許博洲簡單一握，然后松開，兩只手揣回球衫的口袋里，站姿挺拔，整個人比衛(wèi)也高出了小半個頭，他問：“周總呢？”

    “周總下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所以派我來帶你看房?！毙l(wèi)也解釋：“放心吧，我已經(jīng)給您看好了好幾處房源，一定會讓您滿意?！?/br>
    看了看眼前的小助理，許博洲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br>
    剛剛的笑，讓衛(wèi)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怵。

    他隱約有不好的預(yù)感，這位“明星機(jī)長”沒想象中的好伺候。

    衛(wèi)也挑的第一個房源，是位于三環(huán)的文庭新城，戶型舒適，適合獨(dú)居，也考慮到許博洲的工作需求，離機(jī)場高速很近。

    不過許博洲似乎并不滿意，冷淡一瞥：“太小了。”

    衛(wèi)也愣住。

    許博洲掃了他一眼：“帶人回來不方便?！?/br>
    “……”

    “下一套?！?/br>
    “好?！?/br>
    很快，衛(wèi)也開車，帶許博洲前往下一個小區(qū)。

    只可惜，接下來的兩套，許博洲依舊不滿意，給出的理由，不是認(rèn)為周邊的配套設(shè)施不夠好，就是嫌棄戶型、采光不夠好。

    作為金牌助理，衛(wèi)也有的就是耐心。

    他帶著許博洲前往下一處，朗豪公館，是位于中心地段的大平層，除了租金高昂，其余無可挑剔。

    在電梯里，許博洲從鏡子里看了向衛(wèi)一眼：“你跟她多久了？”

    “什么？”衛(wèi)也一愣。

    許博洲重問：“你做周總的助理多久了？”

    “……哦?！毙l(wèi)也這才理解：“一年，我畢業(yè)就在周氏集團(tuán)做實(shí)習(xí)生，后來周董把我安排給了周總做助理?！?/br>
    許博洲扭頭，打量了他一番，沒再說話。

    倒是衛(wèi)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感慨：“我看過你的很多采訪，一直都很欣賞你，沒想到，你會這么快答應(yīng)我們星榮?！?/br>
    電梯門“?！绷艘宦?，許博洲先走了出去，語氣散漫：“如果我不答應(yīng)她，她只會一直纏著我，以前就這樣。”

    ……

    纏他？

    以前就這樣？

    衛(wèi)也的腦袋突然有點(diǎn)轉(zhuǎn)不動，他跟在后面，低頭琢磨起老板和這位機(jī)長的關(guān)系，這兩句連在一起，聽起來，怎么有點(diǎn)前任的意思？

    中介在門口等候多時(shí)。

    門被拉開的那刻，充盈的午后陽光，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顯得更寬敞、明亮。

    環(huán)顧一周，衛(wèi)也滿意的點(diǎn)頭。

    中介嘴甜，一直在許博洲的耳邊不停地洗腦，說他一看就是精英人士，這間公寓簡直就是為他量聲定制的，又吧啦吧啦的介紹起公寓和周邊的配置。

    嫌吵，許博洲抬起手示意，讓他安靜點(diǎn)。

    中介閉了嘴。

    把每個房間都轉(zhuǎn)了一遍，許博洲終于露出了笑容：“還不錯?！?/br>
    衛(wèi)也一顆心落了地。

    許博洲問：“這里應(yīng)該不便宜吧？”

    中介說：“嗯，這里一個月的租金是兩萬五，不過我看我們挺有緣的，我可以給你打個九五折?！?/br>
    “太貴了?！痹S博洲沒了興趣。

    中介急忙挽留客戶：“要不，九折？”

    見香餑餑沒松口，中介一咬牙：“這樣吧，我和公司申請，給你一個八五折，哥，真不能再低了，就這地段，這小區(qū)，真是虧本生意了?！?/br>
    扒開中介，衛(wèi)也站到許博洲身邊，耐心解釋：“這里的租金的確不低，但是周總說了，只要許先生滿意，我們可以替你付全部租金，算是我們的誠意?！?/br>
    許博洲挑起眉，漫不經(jīng)心的“哇”了一聲。

    到手的鴨子可不能飛了，中介嘴巴比剛剛更甜。

    見許博洲臉色不對，衛(wèi)也趕緊打發(fā)走了中介，迅速跟進(jìn)了電梯。

    “許先生，我們真的很有誠意?！焙貌蝗菀鬃屧S博洲滿意，衛(wèi)也不想放棄。

    出了電梯后，許博洲沒拒絕也沒點(diǎn)頭，而是禮貌的問：“我能見見你們周總嗎？”

    怔了幾秒，衛(wèi)也握起手機(jī)說：“好，我先聯(lián)系一下周總。”

    “嗯，麻煩你了?！?/br>
    以回車拿資料為由，衛(wèi)也坐進(jìn)了車?yán)?，他扭頭，看見許博洲在樹下抽煙，嘆了口氣，然后給老板撥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便接通了。

    剛在集團(tuán)開完會的周晚，此時(shí)正坐在辦公室里過合同，見衛(wèi)也遲遲沒講話，猜了猜：“怎么，沒搞定？”

    衛(wèi)也如實(shí)說：“也不是，許先生看中了最后一套朗豪公館的房子?！?/br>
    “那不是很好嗎？”

    “但是許先生嫌貴，對我們提出的人才福利，他呢，沒拒絕也沒同意，就說想見你?！?/br>
    “等下?！鄙晕⒋驍?，周晚好奇：“朗豪公館的房租多少一個月，他會嫌貴？”

    “兩萬五?！毙l(wèi)也答。

    “……”周晚一怔，握著鋼筆，笑出了聲。

    筆尖在紙章上飛速刷過幾筆，簽完名，她將兩份合同整理好，收在桌角，蓋上鋼筆蓋后，對衛(wèi)也說：“你讓他在原地等我，我二十分鐘后到?！?/br>
    “好的?！?/br>
    -

    開車去朗豪公館的路上，周晚不知怎么浮出了一個陰暗的猜測，她認(rèn)為許博洲可能是在“報(bào)復(fù)”自己。

    至于為什么會冒出這種想法。

    或許是因?yàn)樗拇_有點(diǎn)心虛。

    ——“周晚，你在哪？”

    ——“周晚，我還有二十分鐘登機(jī)?！?/br>
    ——“周晚，我走了?！?/br>
    ……

    記憶像水中的倒影，被那晚的傾盆大雨，重重拍打成模糊不清。

    “滴滴滴……”

    十字路口，綠燈一亮，鳴笛聲不斷，四面八方的噪音刮著車窗。

    周晚猛然回過神，她不再多想，駕車離開。

    十分鐘后，卡宴停在了朗豪公館外。

    周晚剛搖下車窗，許博洲徑直從樹下走來，余暉里，他的身影漸漸清晰，他沒上車，而是弓下背，手肘搭在車窗上，輕哼：“現(xiàn)在要見你一面，還挺不容易。”

    這么多年沒見，周晚還算是了解這位發(fā)小的性格，知道他的抱怨沒惡意，她拍拍副駕駛的座位：“上車吧?！?/br>
    許博洲拉開車門，坐了進(jìn)去。

    透過車窗，周晚看了一眼外面的朗豪公館，視線轉(zhuǎn)回旁邊座椅上的男人：“許博洲，幾百萬的跑車，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說買就買，兩萬五的房租，你嫌貴？”

    許博洲雙臂枕向后腦，視線移向窗外：“好幾年沒回來，沒想到祁南的物價(jià)，已經(jīng)這么高了。”

    一句玩笑話，無意間，重新將兩人的距離拉攏。

    周晚換上了朋友之間的調(diào)侃語氣：“許博洲，你和我就別繞彎了，說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房子?！?/br>
    當(dāng)車外最后一絲夕陽被黑夜覆蓋，許博洲也轉(zhuǎn)過了頭，路燈的光線在他臉上落下陰影，一雙黑眸顯得更深邃，吐字不重但字字清晰：“周晚，你還記得那年，我父母離婚，家中鬧得雞犬不寧，你在公園里，對我說的話嗎？”

    “……”恍惚間，周晚心頭一震。

    -

    柳溪公館和朗豪公館是由同一家地產(chǎn)公司所開發(fā)的，配置不分上下，只是風(fēng)格不同，朗豪偏現(xiàn)代，柳溪偏古典。

    前年，周晚在這里購置了頂樓的大平層。

    “我答應(yīng)你，在你找到滿意的房子前，可以讓你先住在我這里?！?/br>
    最后，周晚將許博洲帶回了自己家，一來，他們知根知底，她信任他；二來，也算是對他加入星榮的感謝。

    許博洲站在客廳中央，只問了她一句：“方便嗎？”

    周晚指了指兩邊的墻邊說：“我不喜歡有鄰居，所以當(dāng)時(shí)直接把頂樓的兩戶都買下，做了打通處理，客廳和廚房算是公區(qū)，其他區(qū)域都是獨(dú)立的，互不影響?！?/br>
    環(huán)顧一圈，許博洲夸道：“周總果然很有品味?！?/br>
    通透的大平層，被劃分出了舒服的區(qū)域，家具和擺設(shè)，一看就是用心挑選過的，既符合整體風(fēng)格，也不失主人的雅致品味。

    和周晚很像，低調(diào)又溫柔。

    在朋友面前，周晚沒了在公司的那般緊繃：“喂，許博洲，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聽你叫我周總，很奇怪?！?/br>
    許博洲哼笑：“那叫你什么？晚晚？小不點(diǎn)？還是……”

    他眉毛一抬，語氣稍顯不正經(jīng)：“jiejie？”

    其實(shí)周晚只比許博洲大幾個月。

    小時(shí)候，她鬧著好玩，總愛逗他叫自己jiejie，沒想到，到了高中，他時(shí)不時(shí)拿這個稱呼反過來逗她。

    “許博洲?！?/br>
    “ok?！?/br>
    周晚假兇起來，許博洲會立刻閉嘴。

    這一點(diǎn)，十年過去，似乎也沒有變。

    許博洲身子向過道那邊側(cè)去：“可以帶我看一下房嗎？”

    “好?！敝芡韼е^道走。

    一墻之隔，這邊的裝修卻還是半成品，家具也不齊全，整個環(huán)境看上去有點(diǎn)冷清。

    周晚解釋：“是這樣的，我呢，平時(shí)只住一邊，這邊本來打算明年再好好裝修，所以看著確實(shí)簡陋了點(diǎn)，我明天讓衛(wèi)也置……”

    “不用麻煩?！痹S博洲打斷，回過身，笑了笑：“你能接濟(jì)我這個難搞的人，我已經(jīng)很感激，家具的事交給我，我來添置，你有什么想法就告訴我，還有，我不會白住，這里的租金是多少，我雙倍給你。”

    周晚搖頭：“不用……”

    “我說用就用，”許博洲又一次打斷，語氣比剛剛強(qiáng)勢了些許：“我不會占你便宜?！?/br>
    沒給周晚消化的機(jī)會，許博洲已經(jīng)跳到了下一個話題：“可以告訴我入住的注意事項(xiàng)嗎？”

    周晚想了想，說：“也沒有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平時(shí)我們基本上不會影響到彼此?！?/br>
    許博洲走到窗戶邊，因?yàn)閭€頭比周晚高出太多，所以他微微俯下身，盯著她，眼神起了一些變化，像是在故意嚇唬人：“你不怕這么多年沒見，我變了嗎？萬一引狼入室怎么辦？”

    這樣的嚇唬不但沒效果，反而逗笑了周晚：“許博洲，你要敢對我圖謀不軌，我一定告訴博聲哥?！?/br>
    兩人四目相對了一陣。

    許博洲收起攻擊性的目光，直起了身，懶懶散散的往里屋走去，“沒勁?！?/br>
    跟在后面的周晚，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房間里我安了攝像頭，一方面是為了安全，另一方面是，我想隨時(shí)看看我的貓，當(dāng)然浴室、臥室這些私密的房間沒有安，你要是介意，我就關(guān)掉?！?/br>
    推開一間門又合上，過道里的燈打在許博洲的身上，一半身子藏進(jìn)了陰影里，他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特別無所謂的說了三個字：“不介意?！?/br>
    周晚笑得輕松：“好，那就行。”

    兩人的對話暫時(shí)告一段落。

    周晚在一旁，低頭用手機(jī)處理起了工作。

    從浴室走出來的許博洲，隱約聽到某個房間里有貓咪叫喚的聲音，他尋聲走過去，推開門，里面不止一只貓，房間被裝扮成了很可愛的貓貓樂園。

    “啊……”周晚握著手機(jī)，突然跑了過去，趕緊解釋：“剛剛我忘了說，我養(yǎng)了三只貓，我把它們安置在了這邊的屋子里，不好意思，我明天就叫人幫忙挪過去?！?/br>
    “不用挪?！痹S博洲看著可愛的貓咪，說：“你知道，我也很喜歡貓，剛好，它們能陪陪我。”

    周晚“嗯”了一聲。

    貓房里，一只貍花貓正在干飯，一只大橘正在睡覺，而另一只布偶則活潑的在貓爬架上跳上跳下。

    許博洲指著這只歡脫的布偶，問：“誒，周晚，這只是不是我們的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