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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戶女 第79節(jié)

    張知魚探頭看向簾子外,張大郎遠遠地站著,笑著對閨女揮手。

    顧慈見狀奇怪地也撩開簾子卻什么也沒看到。

    成昭早在狗洞等得不耐煩,脖子伸出來半天了才見著人影子。

    張知魚跳下車,靠墻坐在地上,很快就把問童四郎的話說了個一干二凈。

    幾個小孩沉默地皺著臉,他們不是很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官,為什么要抓人做鹽呢?大周本來就有鹽工制度。

    張知魚拍拍手笑:“不知道也不要緊,我聽人說過,所有的暴利生意都能從一本書上找到?!?/br>
    話到此處,顧慈扭頭就喊:“長生哥哥,幫我把書抱過來好不好?”

    長生應下,很快就搬過來一本比顧慈腦袋還厚的書。

    趙聰見那么厚臉都白了,捂著胸口道:“周律!”

    顧慈得意一笑,翻開這兩天折好的紙說:“答案肯定都在這里嘍?!?/br>
    幾顆毛腦袋湊在一處看魚姐兒慢慢翻。

    東西都是顧慈先整理好的,所以大家很快就翻到了想要看的。

    “私匿鹽工,盜竊國財者,腰斬于市?!?/br>
    幾個孩子盯著這行字腦子不停地轉。

    大家都念書,都知道鹽是重稅要用來養(yǎng)兵,歷朝歷代都把鹽看得很緊,一包鹽的制作成本可能只有十文,各種稅收下來就能直接漲到一百五十文。

    私鹽只要繞過稅,不說賺十五倍,就算賺十倍也是盆滿缽滿。所以現(xiàn)在的海灘朝廷都派了專門的人看管,也有專門的鹽戶。

    這條律法說的就是,如果管理的人監(jiān)守自盜,把鹽戶弄成隱戶,這樣曬出來的鹽就不用交給朝廷而成了他們用來謀取私利的私鹽,這樣的官兒不管倒了多少鹽被抓到都要在菜市口腰斬示眾。

    夕陽的余暉長久地印在大家的臉上,周圍小販的叫賣聲也逐漸遠去。

    “咸水縣有貪官!”

    幾個孩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

    蘇州治下的縣靠海的,只有咸水縣,更遠的別說一日達,坐三五天船都未必能到南水縣。

    得出這個結論后,大家都被震住了。

    張家、顧家、趙家、成家說到底其實都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最多其他三家有錢了點,但也連南水縣首富也還稱不上,甚至家里連個出仕的子弟都沒有,根基淺得風一吹就倒了,又怎么能參與進這樣的事呢?

    但大家并不害怕,臉上甚至露出了發(fā)現(xiàn)真相的喜悅。

    貪官總比豪強容易對付些,在江南,那都是流水的官兒鐵打的族,江南大族說一句土皇帝也不為過。

    貪官就容易多了——找一個不貪的大官告死他。

    但哪里去找一個不貪的大官呢?

    顧慈轉轉眼珠說:“隔壁知縣有死對頭嗎?”

    他看大家完全不必去找什么清高的大官,顧老爹說了,最想幫你的一定是敵人的敵人。

    大官沒有,對頭總多得是吧?不是說官場如戰(zhàn)場嗎?

    幾個孩子嘀嘀咕咕一番,已經(jīng)決定想辦法把這個消息送到敵人的敵人手上去。

    大家還不知道誰是敵人也還不知道誰是敵人的敵人,但事情也總算弄清楚了一大半,于是都心滿意足地回家大吃一頓,倒床睡得天昏地暗。

    作者有話說:

    等會兒可能會修一下,先放出來。

    張春生和李蘭娘確實不會再生了,內心的掙扎啥的我不太想寫,這就是一個決定。張家人做決定的時候不會反復想很多,所以后頭也不再重復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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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異常來人

    張大郎自那日得了信兒, 一連兩三日都早出晚歸,魚姐兒有心想跟爹說兩句話看看他心頭究竟有幾個數(shù)都找不找人,只得憂心忡忡地出門看病。

    唉, 做為張家二房的背后當家人,張知魚早就暗自決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家, 如今看來這活兒也不是這么好干的呢。

    是以小小一個張家,冥冥之中竟然有了三個當家的。

    掛件兒當家人——張大郎, 主要職責——管好他自己。實際當家人——張阿公, 管牛哥兒和大桃。暗中cao作手——張家小魚,管夏姐兒。

    這日恰逢三個當家的都在,就難免在一塊兒嘀咕幾句。

    只童四郎一事,張阿公一知半解, 憂心幾日后就覺著自個兒年老體衰,又有兒子在前頭, 這事兒且輪不著他cao心, 輪到他cao心的時候,也就是收拾抱負一家子回鄉(xiāng)奔命罷了。

    所以現(xiàn)在對這事兒的態(tài)度,張阿公是這樣的,他說:“我要管錢。”

    張知魚差點一口水噴出來,轉頭就要喊娘和阿婆。

    “小猢猻又要告黑狀?!睆埌⒐o張地拉住她,為自個兒分辨道:“我也不貪多,就管你和你爹的就成!”

    雖然這話里囊括了張大郎,但祖孫兩個顯然都沒把這掛件兒當回事, 誰不知道他如今身上連三十文都沒了,夏姐兒都有一吊錢錯在她大姐那呢。

    張知魚當然不想給阿公, 但看在阿公為這個家殫精竭慮, 這幾日晚飯都只吃了半碗的面子上, 只好分出五十兩銀子給他保管。

    張知公捧著沉甸甸的銅板聲音都木了。

    “這是全部?”

    “馬馬虎虎五分之一吧?!?/br>
    張知魚不瞞家里自己有多少錢,她還老盼著有人問,可惜她娘從來不給她顯擺的機會。

    “哦,才二百五十兩銀子,也、也不多?!?/br>
    張阿公捧起盒子往外走,沒走兩步就嘰咕一聲倒在椅子上。

    他老人家知道孫女兒還有許多銀子,但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

    張知魚和爹看著小老頭兒捂著心口坐在椅子上,舌頭都要吐出來了,跟要發(fā)羊癲瘋似的,嚇得跳起來就要往他嘴里塞木頭。

    “這么多銀子,不想你竟是個金童子下凡?!睆埌⒐拈_兩只手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捧著銀子不撒手了,哆哆嗦嗦地抱著回房,一會兒又拿出來數(shù)一回,生平第一次覺得不肖子有身硬功夫也挺不錯,起碼家里不會遭賊惦記。

    父女兩個見哄得小老頭兒再不去想童四郎的事兒,心頭都松了一口氣,這小老頭兒膽小如鼠視財如命還老愛cao心,這還不曾把童四郎的后話跟他說呢,就已經(jīng)瘦了三斤,曉得完了還得了。

    是以父女兩個在家對這事都一聲不吭,好似從沒發(fā)生過。

    白日張大郎趁著巡邏的功夫悄悄的去看街上有沒有陌生的衙役,魚姐兒和慈姑幾個則干完義診的活兒就去成家狗洞口兒看成昭。

    幾個孩子每日總要嘰咕一會子誰是狗官,誰跟誰的對頭,只是幾人再有心氣,也沒離開過南水縣這巴掌大的地方。

    就說行過最遠的路的慈姑吧,這煨灶貓在姑蘇也甚少出門,這輩子見到的大半風景也都是南水縣的景兒。

    隔壁的官場八卦,別說他幾個小孩兒,就是家中長輩曉得的也少得很。

    幾人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救人如救己,再拖不定能出什么事兒,便琢磨著找個懂官兒的問問究竟是誰管鹽。

    只是一晚上過去都沒什么進展,張家唯一的無品官兒張大郎昨兒都不知幾時回來的,反正張知魚早起時她娘說她爹的被子都涼了。

    這日正是五月十九,義診已經(jīng)進行了四日,大夫們看著剩下的藥材,估摸著再有個兩日就能宣布結束。

    來看病的人心里對這事兒也有數(shù),所以這幾日排隊的人格外多,連久不見蹤影的何縣丞都過來了一趟,準備親自驗一下藥材看看到底還能使幾天。

    五月的南水縣風光正好,義診不遠處就是一片湖泊,周圍長了許多蘆葦,雖然沒有秋日蘆花開時的蕭瑟之美,也讓人看著心情舒展。

    義診的大夫們許多都帶了席子或鋪在樹下或鋪在湖邊過午。

    張阿公都特意帶了席子給他們鋪在地上,保和堂的馬車就停在旁邊,還有長生看著幾個孩子,他便跟幾個大夫一起在看得見幾個孩子的地方另擺了飯食。

    那頭聽了匯報,還在醫(yī)棚間四處溜達的何縣丞正盤算著這幾日新縣令將到,得趕緊把藥材花干凈,免得來的是個貪官,剩下的倒貼了他的腰包。

    正思索間冷不防踢到一個東西,低頭就看到腳邊一群孩子錯愕地看著他的腳。

    一向板正的黑色皂靴上頭,妖嬈地掛著一只鮮亮的大蝦和幾根油潤的筍。

    無量天尊,一聞就好香的東西竟然被他一腳踹翻了。何縣丞邊懺悔邊聞著香氣,肚子咕咕地響起來。

    張知魚拉住夏姐兒把自己的碗給她,安撫道:“大姐這里還有,你吃這個行不行?”

    “不行,這不是我的蝦,它再大再好看再多rou,也不是我的那只蝦了!”說完,這孩子低頭就要從何縣丞鞋子上把蝦撿起來吃了,唬得何縣丞一腳把蝦甩得老遠。

    夏姐兒這回真要哭了,她頭發(fā)不長只在腦后扎了個單丫髻,下頭還有很多碎發(fā),張知魚還用紅胭脂給她在內心點了一粒胭脂痣,看起來跟何縣丞唯一的愛女很有幾分神似。

    “明兒我還來,賠你幾個更好吃的成不成?”何縣丞看著夏姐兒眉心一點紅,只因想起幼女便心頭一軟,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哄她。

    夏姐兒靠在大姐身上側臉看他控訴:“我只要我娘做的飯?!?/br>
    五六月的天已經(jīng)有好多野菜了,李氏今兒給她們做了餃子和油燜筍,夏姐兒特特將里頭的煎過的鮮蝦留到最后吃,還沒開動就被何縣丞踹翻了,叫她如何不恨。

    “你不愛惜食物?!毕慕銉喊逯樀溃骸奥犝f貪官才這樣?!边@幾日她也偷聽到不少談話,對貪官二字記憶尤深,只她年紀雖小也知不能將具體的事兒抖落出去,不然大姐以后就不帶她玩兒了,故此在家也渾然不提。

    何縣丞生平第一次被人說貪官,張阿公在那頭也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官兒面前說官貪,若是別家的孩子他準得拍手叫好,但是夏姐兒,他老人家只能兩眼一黑,起身就想過去賠不是。

    卻見被說貪的那個蹭了魚姐兒碗里一只蝦嚼了,坐幾個孩子旁邊悵然感嘆:“我要是有得貪就好嘍。”

    算了,張阿公勸自己兩聲,面無表情地坐回去捧起飯大嚼壓驚。

    那頭何縣丞已經(jīng)和幾個孩子嘰咕開了。

    他和顧教諭一樣都出生寒微,只不過他的祖籍是益州,爹娘都是莊稼人,家里攏共就幾畝地,還要更艱難些。

    能讀書完全是受鄉(xiāng)里恩惠,那日鄉(xiāng)中好容易湊了一份錢供鄉(xiāng)中子弟讀書,全鄉(xiāng)的小孩兒都站在一起讓族老挑選。他只記得里正問了大家一些問題后,不知怎么把他選上了,這才有了今日的何縣丞。

    “那你還是做清官兒吧,要不然你上別處貪去,別在我們這兒,不然我就吃不上rou了?!毕慕銉合胂氲馈?/br>
    何縣丞笑:“貪官豈是那么容易好做的?!?/br>
    “為什么?官不是想貪就貪吶?”趙聰停了吃飯的手都轉頭看他。

    張知魚道:“笨蛋,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看我爹高低也是個捕頭,在外頭風光,身上還不是掏不出幾文錢?!?/br>
    因為他管不著錢,所以何縣丞不貪不是說他就是立志做清官,更有可能他想貪都沒門路。

    “不想張捕頭竟然是個耙耳朵?!鄙砩弦矝]一文錢的何縣丞聽魚姐兒掀了自個兒親爹的老底兒,放聲大笑起來。

    張知魚道:“大人,我看你也是有機會做貪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