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鮮肝是不能給人吃的，大家還需要更好地做出效果更好的藥肝。

    趙掌柜見大家始終得不到最佳效果，便拉住魚姐兒悄悄說：“秦大夫家中也是治療兒癥的，也有一張不錯的方子在手，雖然比不上保和丸，但也很有些新奇。”

    但秦大夫可不怎么喜歡魚姐兒，整日兇巴巴的，是很傳統(tǒng)的古代男人，覺著女孩子就應(yīng)該在家相夫教子，做大夫都是男人們應(yīng)該做的事，這幾年張知魚跟他也少有交集，冒冒然問人要發(fā)方子可不是上趕著給人添菜么？

    秦大夫見著兩人鬼鬼祟祟的樣子心里跟明鏡似的，冷哼一聲，心如止水地繼續(xù)看雞。

    等到狄夫人又開了一場茶話會后，慢慢的這事兒就傳了出去，南水縣的婦人逐漸都知道了小張大夫在想法子給大家調(diào)養(yǎng)身子。

    張知魚在南水縣婦人心中還是很有些地位的，大家免受鉛毒，連難產(chǎn)也能剖腹不死，有她在大家便如多了一條命一般，又因自打她進(jìn)了婦舍，才這么些日子，就讓許多家境貧寒的娘子過去針灸，還不收費。

    人心都是rou長的，誠然也有人在背后笑她傻，但更多的還是記得魚姐兒好的人。

    于是南水縣周圍的屠夫和農(nóng)婦都自發(fā)地捐出了自己家中的豬肝，這么些年，周圍養(yǎng)豬的多了豬肝也多了起來。因著魚姐兒要的是鮮肝，不知是誰在里頭指揮著讓大家一隊一隊地送肝過來。

    大家滿面笑容地將周圍的豬肝收集在一起，但天氣太熱，小民買不起冰，就有受過張知魚治療的婦人抬了自家窖藏的冰給大伙兒用。

    一只只小船飄蕩在蘇州的大大小小的河中，大家互不相識，相逢便笑：“你也是去給小張大夫送肝兒的？”

    這番舉動很快就驚動了范安，主簿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甚至都用不著出錢了。

    這些零零散散的小船有凝聚人心的力量，越來越多的人愿意交出自家的肝臟送給小張大夫，他們知道，若成了又能活好多人呢。

    張知魚當(dāng)然不可能要窮苦人的錢，一點rou也能讓大家過個豐年了。

    所以衙門還是得出錢，甚至出得更多了……

    主簿捏緊了拳頭，也咬牙道：“給吧。”反正到時候挨打知縣才是站第一排的！

    看到源源不斷地豬肝和雞肝都向小小的農(nóng)莊涌來，秦大夫神色動容，又見大家愁眉不展，連張知魚都熬得清瘦，秦大夫心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小時候牙牙學(xué)語捧著醫(yī)書的難受，后來初入保和堂的興奮，再到而立之年初為人父人夫的喜悅，又想起張知魚數(shù)年如一日的為民義診。

    在今天看來，這些都不是白用功。

    張家已經(jīng)擠身杏林，秦家今何在焉？

    秦大夫看著外頭眾多的女娘，似乎看到了五年前的張知魚在保和堂給人端茶倒水，備受調(diào)侃的樣子，當(dāng)時誰能想到區(qū)區(qū)女娘竟然可以名震蘇州府？

    秦大夫問她：“你覺得學(xué)醫(yī)苦嗎？”

    張知魚抓起一只不正常的肥雞，笑道：“甘草也有苦味，但我只想記得它的甜?！?/br>
    秦大夫若有所思，素來刻薄的嘴也寬容起來，他如今也有了三歲的小女兒，如果能夠讓女兒多一條命，做爹的什么也舍得。

    想到這里，秦大夫披衣裳回了家，趙掌柜怕大家對秦大夫有意見，便勸：“小秦年紀(jì)輕，怕出事也是有的，大家不要苛責(zé)他，他也是個實打?qū)嵉暮煤⒆??！?/br>
    正是風(fēng)濃黃昏時，秦大夫又駕著馬車回來了，眾人正坐在外頭小船上納涼吃菜，這幾日可都是李氏親自做了給他們開的小灶，外頭買哪里買得到，吃一頓少一頓，個個筷子打得飛起。

    秦大夫看著眾人，只覺自己的念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晰。

    秦家祖上說醫(yī)勝萬邪，他覺得這是說醫(yī)能治療百病，但在這一刻，他有點明白了，百邪說的也是人心。

    秦大夫恍惚感受到了祖師爺們跋山涉水研發(fā)藥方的心情，諸位早已經(jīng)仙去的大夫此時好像都站在了他的背后，握住了他拿緊藥方的手，往前一送。

    眾人看著這張紙眼神驚愕，趙掌柜忍不住道：“小秦你怕不是鬼上身了！張大夫快快快，大伙兒一起把他圍住跳起來?！?/br>
    “去去去，我倒要看看誰先跳死誰?！鼻卮蠓蚶浜?，坐下拿起肥雞腿就開始嚼。

    這張并不厲害的方子，卻讓張知魚靈光大動。

    作者有話說：

    這個故事完了，要換換地圖了。中藥葉酸，其實做不出來，這事我只有開金手指創(chuàng)造性解決，不過會區(qū)別現(xiàn)實不讓大家誤會的。寫這個文最擔(dān)心的就是誤導(dǎo)年紀(jì)小的姑娘，所以一再提醒，但寫到了我還是忍不住多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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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輪到我了

    藥成

    秦家的藥方確實很有些特別, 張知魚只能說，千萬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

    不知哪年哪月，秦家祖上偶然發(fā)現(xiàn)多吃某種燉菜的人總要比別的貧民長壽, 還很少得蟲病。最后他們在燉菜里找到了一種本地常見的草，做燉菜時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民都喜歡放這種略帶苦味兒的草進(jìn)去調(diào)味。

    吃不上甜的日子, 苦也是一種滋味兒。

    大夫們便覺得這藥有延年益壽的作用，將這種延年草用文火炒得微黃炮制好后, 再用水煎, 這樣出來的藥藥性會更強。

    最后果然能治很多體虛之癥，就連孕婦也可以服用，只是這草效力微弱，需的長期吃才有效果, 用來治療小孩兒效果遠(yuǎn)超大人。

    張知魚瞧著上頭說，用延壽草做的藥或許可以殺蟲, 不由眼前一亮, 她知道的中藥里很多都有殺蟲效果，但是大部分孕婦都不能吃，像堿榴、雷丸、鶴虱、框子、鴉膽子、貫眾就是很好的殺蟲藥，但卻不適合孕婦。

    如果有孕婦也能使用的殺蟲草，那么用在肝臟原液里的，就能搓成丸子給大家吃了，張知魚拉住秦大夫問：“懷孕的女子真的能吃？”

    秦大夫冷哼，道：“整個江南窮婦人都吃了多少這個草了。”

    這草又不是秦家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 只能說他們家老祖宗絕頂聰明，沒看書也能自己發(fā)現(xiàn), 打破了草藥壟斷, 為許多民間大夫找回了延壽草, 南水縣周圍的人誰不知道延壽草？

    張阿公道：“你娘懷孕時還吃這個補氣哩?！?/br>
    大周的草藥實在太多，張知魚對它們的認(rèn)知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便問：“那還有別的草既能滅蟲有能讓懷孕的女子吃了？”

    秦大夫想了想道：“滅蟲的草倒是有，但延壽草藥性溫和是最好的，其他就不成了?！?/br>
    大家有點不理解魚姐兒為什么這么在乎滅蟲草。

    張知魚道：“人和動物身上都有許多看不見的蟲子，煮熟了它們會死，吃了也沒什么事，但若是生的，吃下去進(jìn)入人的身體，說不得還會腦子里肚子里都是蟲?！?/br>
    大夫們一點就通：“跟生水差不多。”又面色古怪道：“豈不是外頭的生鮮都不能吃了？”

    張知魚很少看蟲病，道：“咱們這兒得蟲病的人，不就是常吃生魚膾的人么？”

    這倒是真的，好愛風(fēng)雅的秀才女娘經(jīng)常片魚吃，不過大夫倒不常吃，誠然見不著里頭的蟲，但經(jīng)驗也讓大家知道吃生的容易得病。

    一時想起得了蟲病的家禽，大家都有些想吐，又恍然道：“你想用生肝？”

    張知魚點頭。

    葉酸溶于水，張知魚將肝臟切碎泡在放了各種滅蟲草的藥水中，最后取出來的液體里就有大量的葉酸。

    但葉酸不是簡單的提純可以做出來，張知魚又用炮制后的延壽草粉末加入水中，捏成小指甲大小的蜜丸。

    大伙兒盯著微黃的丸子都有些激動。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八月中旬，離大家剛剛想做葉酸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足兩個多月。

    如今做出來的東西，張知魚覺得它已經(jīng)不是純粹的葉酸了，大家在里頭加了大量補氣的藥材，就是延壽草本身，也有微弱的補氣作用。

    所以這顆丸子若真的有用，它便不僅能為娘子們補充葉酸，還能保護(hù)母體，穩(wěn)住胎氣。

    張知魚拿著藥想，面色復(fù)雜，心道，沒有復(fù)合維生素，大家竟然搞出了多重療效的保胎藥。

    大周果然一直不停地挑戰(zhàn)她的接受底線。

    第一個底線是她是個無神論者，結(jié)果她穿了。第二個是她覺得武俠是小說，她爹彎弓射大雕了，第三個是，她覺得夏姐兒是個平凡的熊孩子，她學(xué)會輕功上房揭瓦了。第四個就是這里的醫(yī)療，她覺得落后時，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很多堪稱神奇醫(yī)術(shù)。

    賊老天，難不成她穿過來竟然是給人打臉的？

    就是有朝一日有踩著飛劍來收徒的仙門，張知魚覺得自個兒也能云淡風(fēng)輕地笑著揮手了。

    果然人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張知魚嚼著糯米藕為自己的節(jié)cao一大嘆。

    做好了丸子，農(nóng)莊的雞又遭了殃。

    雞的用量跟人不同，大家都是捏碎了放在菜里，可能上多了當(dāng)，雞奄奄一息竟連菜也不吃了，張阿公念了句佛，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少不得臟了老道一雙手?！闭f完便一把掐住雞脖子，將菜往雞肚子里填。

    大夫們也很注意院子里吃了蜜丸，又編了號的雞有沒有害蟲病

    小趙大夫拉住魚姐兒嘰咕：“你找的別的滅蟲草，雞吃了別說下蛋，還有難產(chǎn)憋得到處跑的?！?/br>
    可憐見的，張阿公最近給蔫噠噠的母雞手動接生了不少次，那場面見過的人都有些想吐。

    本來氣味不好聞大家就吃的少，現(xiàn)在喝口水都得加蜜花，都已經(jīng)八月了大伙兒倒跟才苦夏似的。

    張知魚這會兒也知道了效果，于是可惜地去掉了其他滅蟲草，只專心濃縮延壽草。

    雞還是不愿意吃，但好歹沒憋蛋不發(fā)了，大家的食欲總算好了點兒。

    張知魚也更用心底記錄起來，這一次所有的雞都只吃了加了延壽草搓成的丸子。

    第一天還是有病雞邦邦硬，第二天活下來的雞就變多了，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等到第三天，張知魚拿針在自己鼻子上扎了一下，確保聞不到味兒，便往雞圈鉆。

    張阿公老則老矣，渾身卻散發(fā)著一種王霸之氣，雞一看他就退避三舍，張知魚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眼尖地發(fā)現(xiàn)小母雞后頭有一個圓圓的東西。

    張知魚手心出得一通大汗，兩步走過去，抖著嘴喊：“阿公，我在在窩里摸到了一顆蛋?！?/br>
    大家如風(fēng)一般沖過來，跟撿著金子似的，盯著上頭的血絲，道——平凡的雞蛋。

    平凡，也就是健康。

    農(nóng)莊里的氣氛快活起來，大夫們笑：“等雞好完了，就能用了。”

    現(xiàn)在么，大家看看已經(jīng)準(zhǔn)備打鳴的雄雞，樂滋滋地抱著衣裳回家去也，以后每日只來兩個人做記錄就好了。

    那頭兩個在婦舍打雜的高家好苗子，乍聞此言，忍不住抱頭痛哭，高大拍拍高二的臉。心酸道：“來了兩個月，你瘦多了?！?/br>
    高二捏捏高大的肩膀淚眼朦朧，道：“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說著，兩人卷起衣裳就要跑路，卻被大捷歸來的張知魚瞧個正著。

    兩位仁兄腿肚子都打抖了，張知魚看著兩人手上的包袱，揮手笑：“以后有空常來玩，丹娘說有你們在大家都高興不少?！?/br>
    兩人跑得更快了。

    丹娘看著人落荒而逃的樣子，徹底服了，想起魚姐兒往日說的故事，道——這錢串子還是個屬周扒皮的！

    瞧瞧兩人來時多水靈，現(xiàn)在，皮都皺了，美男遲暮，著實令人扼腕。

    張知魚空閑的時間也變多了不少，拿著藥丸子便開始想怎么折騰，它如今已經(jīng)不再適合叫葉酸，但究竟叫什么，大伙兒還沒想清楚。

    張知魚翻遍趙家諸多醫(yī)書，準(zhǔn)備拿來主義，不想竟發(fā)現(xiàn)所有的藥方都有天大的來頭。

    但是現(xiàn)在這葉酸丸還比較樸素，就看保和堂的保和丸吧，少說也是救了無數(shù)貴族的，就連青陽觀里的破鼎那也是藥王留下來的。

    他們的延壽葉酸丸混在里頭著實有些樸素，別人是藥王吹了口仙氣兒，他們是肝臟搓出來的，這格調(diào)一下就從太上老君養(yǎng)生經(jīng)掉到了母豬產(chǎn)后護(hù)理。

    張知魚豈是個甘于人后的，咬住筆眼珠一轉(zhuǎn)，提筆寫了幾個字，顧慈看著都有些心虛，道：“女媧造人留下的秘寶。這會不太夸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