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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014

    燕守壹是在燕九命院里專有的小廚房找到燕驚雙的。

    燕九命常年病體，他院子里的小廚房不同于旁處，甚至可以稱之為小藥房。

    彼時，燕驚雙正背對著燕守壹拿著一柄草編蒲扇，對著一個架在矮火爐上的紫金小藥爐輕輕扇著。

    燕守壹同燕驚雙的清瘦背影喊道：“驚雙，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先別給九命煎藥了，父親一會就回來了，祖母讓我們過去一起包餃子?！?/br>
    燕守壹說完便走到燕驚雙身邊，拍了拍她的肩，燕驚雙下意識回頭。

    “哎呀爹呀！”燕守壹嚇得頓時往后一大跳步。

    彼時燕驚雙眼前的彈幕正在無情的嘲笑。

    【燕大哥的反應(yīng)跟我剛剛第一次看到雙雙差不多?！?/br>
    【對對對，我看到雙雙也是，差點掉下虛擬椅了?！?/br>
    ……

    燕驚雙在彈幕上的“雙雙”二字停頓了下，她也是沒想到上回多寶樓事件后，似乎有讓彈幕的一些讀者共情，與她同仇敵愾，覺得她為女子發(fā)聲，好生懲治了一番嘲弄女子容顏的那群人，有一小部分讀者開始對燕驚雙改觀。

    【我發(fā)現(xiàn)沉浸式小說體驗挺好的，以前覺得雙雙是個工具人，可現(xiàn)在跟著雙雙去看她的人生，她明明就是一個十分鮮活的人，而且…弱弱說一句，還挺好的。】

    【是了是了，我也是，本來我對男女主就不是很有感，只是聽說這本小說是神作，慕名來看的，沒想到最喜歡的居然是雙雙，我現(xiàn)在都不往男女主那邊劇情看。】

    ……

    饒是燕驚雙常年漠然寡淡，也不免耳廓有些微紅，威武侯一家都是男丁，也不會對燕驚雙稱呼如此親密。

    她還有些不習(xí)慣。

    耳邊，燕守壹還在驚呼道。

    “驚雙，你你你你…你這臉是怎么回事？涂得烏漆墨黑的是個什么東西？”

    此時，燕驚雙的臉上覆著一層烏黑的像是泥一樣的東西。只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睛和薄唇，看著好像在臉上糊了一團煤炭渣。

    燕驚雙放下蒲扇道。

    “大哥，這是前幾日同你提過的藥膏?！?/br>
    她去多寶樓那次，便是為了去四樓采買草藥。

    燕守壹面色有所恍然，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地圍著燕驚雙轉(zhuǎn)了兩圈。

    “就是你前些時日說，你易容太多年，肌膚久不透氣見光，所以要用藥膏調(diào)理一番的那個藥膏？”

    燕驚雙點點頭。

    “那…那你現(xiàn)在的臉……”燕守壹抿唇，恍然間想起了早些年那個女人的容顏，雖已過了許久，但那個女人在華服男子懷里偽善的面容，還是讓燕守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燕驚雙垂眸看向燕守壹忽然握緊了拳頭，唇微抿，眼神倏而黯淡了幾分，閃過些許苦澀，身子微轉(zhuǎn)道。

    “大哥，這藥膏還要涂幾日，這張臉暫時還不會暴于眾人眼前?！?/br>
    燕守壹聞言，知道燕驚雙為何特意強調(diào)，忙道：“驚雙，你別誤會，你是你，她是她，我定然不會因為她而遷怒于你。”

    “你就放心做自己便好?！?/br>
    燕守壹的聲音透著認(rèn)真鄭重，他雖厭惡謝琳瑯，但燕驚雙是無辜的，容貌雖近似，可容貌本就是無罪之物，有問題的是人之本心。

    燕驚雙眉眼掃過彈幕上呈現(xiàn)的燕守壹的內(nèi)心想法，她清幽的眸子在那句“可容貌本就是無罪之物，有問題的是人之本心”停頓了片刻。

    過了會，她眸間閃過些許酸澀。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永遠能打動她心底最柔軟的位置。

    燕守壹還懸著一顆心，擔(dān)心地又叫了一聲燕驚雙。

    燕驚雙眨眨眼，將酸澀憋了回去，回頭沖著燕守壹淡淡一笑：“大哥，我知道了?！?/br>
    不過，燕驚雙最為擔(dān)心的還是另外兩位。

    所以，燕驚雙才特意選了父親和祖母歸家之時，涂上調(diào)理藥膏。

    ……

    結(jié)果……

    祖母拿茶杯的手一頓，威武侯威嚴(yán)的容顏也有片刻的凝滯。

    其后威武侯快速上前，遞給燕驚雙一包…梅子糖。

    威武侯雖面目威嚴(yán)可怕，言語卻溫和得跟彌勒佛一般。

    “驚雙，這是爹爹在路上看到的，你最喜歡吃梅子糖了，喏，爹爹給你買的。”

    燕驚雙有些無奈，不論她多大，她這個老父親總把她當(dāng)三歲小孩看，每次歸來，都會給她帶梅子糖，明明她現(xiàn)在都更喜歡吃橙子糖了。

    但燕驚雙還是愉快地收下了。

    畢竟父親只給她一個人帶糖呢。

    “不過…你臉上……驚雙你還是去擦掉吧，不要為了我和你祖母，就把煤炭糊在臉上，一會變丑了怎么辦？”

    “你放心吧，都這么多年了，爹爹扛得住?！?/br>
    “祖母也扛得住。”燕老夫人說完趕緊喝口茶定定神，像是給自己鼓勁兒一樣。

    威武侯多年未提及謝琳瑯的名諱，且旁人一提及，他就會在原地出神良久良久，他能不能抗住，燕驚雙比誰都清楚。

    至于祖母，饒是再痛恨謝琳瑯，那日她依舊堅定地握住燕驚雙的手，囑咐她好好做自己，那一日的場景，在燕驚雙的記憶里始終清晰可見。

    看著父親和祖母雖有顧慮，但為了燕驚雙，還是努力給自己鼓勁兒打氣的樣子。

    燕驚雙心里越發(fā)滾出了些許燙意。

    他們都在努力地成全她去過更好的人生，這就是她的家人。

    即使燕驚雙知道自己只是書中的一個人物，卻無法將她的家人視為書中人物，他們真實地活著，且給予著燕驚雙前進的力量。

    也是燕驚雙目前在這個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實。

    她想守住這份真實。

    不過，后來燕驚雙有所解釋，這糊的不是煤炭，而是調(diào)理藥膏，威武侯和燕老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燕九命裹成個熊樣出現(xiàn)在主廳時，幾人已然凈手開始包起了餃子。

    但包沒兩個，威武侯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

    “聽說我不在這段時日，顏鶴卿來杭州府了？”

    這里面燕守壹最了解外界情況，他點點頭回話。

    “嗯是呢，爹，你是沒瞧著咱們杭州府的小姑娘都跟瘋了一樣。”

    威武侯面色一變，趕忙看向燕驚雙。

    “驚雙那你……”

    燕驚雙還沒回話，燕守壹快速答道。

    “爹你放心，驚雙對顏鶴卿沒興趣，我都問過了?！?/br>
    威武侯稍稍安心，他跟燕守壹想法一致，只想讓燕驚雙找個對她好的，體貼的，而不是嫁到顏家這種高門大戶，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只是沒想到，寧墨那臭小子看著人模狗樣，寧家也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他竟有膽子對燕驚雙做出這種事！

    威武侯一生氣，手里鼓囊囊的餃子瞬間被他捏平，里面的餡兒“噗通”一下，落在了他臉上。

    燕九命就坐威武侯對面，一時沒憋住笑意，掩唇輕笑了幾聲。

    他身旁的燕驚雙趕忙遞上手帕給威武侯擦臉。

    剛剛燕驚雙通過彈幕，知道自己父親是因為寧墨的事不爽。

    燕驚雙寬慰威武侯道。

    “父親不必為我介懷，早識人心一日，便是驚雙早脫離苦海一日，我們應(yīng)該慶幸，我沒有再多受傷害，更沒有多浪費時間同這樣的人糾纏。”

    燕驚雙清醒的發(fā)言，倒是讓威武侯微微一愣，一時眸光似有所閃，過了會，威武侯嘆了口氣。

    “如若可以，為父并不希望你去經(jīng)歷這些，如你這般年紀(jì)的世家女郎大多都是不諳世事，天真爛漫，你本也該如此，可現(xiàn)在，你卻反而這般懂事，還來寬慰為父?！?/br>
    威武侯話語停頓片刻，眸光微有黯淡，過了會，他聲音有些悶道。

    “要是為父還在京師，哪能容那寧墨小兒如此欺辱于你，定能為你挑一門極好的親事，便是顏鶴卿，也配不上你。”

    燕驚雙默，心里更多了幾分動容。

    她明白，在父親眼里，他并不希望自己懂事，而是希望自己能永遠當(dāng)那個無憂無慮，喜歡吃梅子糖的小女孩兒。

    燕驚雙垂眸，壓下眼里的澀然，可他們燕府如今的光景，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全然無憂。

    今日除夕，燕驚雙也不想多想那些令人煩憂之事。

    她搖搖頭，撿著杭州府的趣聞同威武侯轉(zhuǎn)移話題。

    一邊包著餃子，一邊思緒卻也回轉(zhuǎn)，想到父親先前的話，忽而微愣，今日…好似聽到了好幾次顏鶴卿的名字。

    顏鶴卿興許是大梁男子的天花板標(biāo)桿吧，類似于“別人家的小孩”，哪里需要哪里出現(xiàn)。

    不過……

    燕驚雙又拿起一張餃子皮，放入切得細碎的白菜豬rou餡兒，仔細給餃子封出花邊。

    顏鶴卿前幾日便離開杭州府回京師過年去了。

    聽說他離去的前夜，杭州府大半姑娘都把枕頭哭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