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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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如期而至。 驕陽似火,李心玉眼底一圈暗青色,一襲青碧色的上襦配團花石榴紅裙,手挽湘色綢緞,行動間步搖微顫,映著身后巍峨的宮殿樓閣,頗有幾分婉皇后當年的風(fēng)采。 宮門口,李常年一身紫檀色的常服,頭戴翼善冠,身形消瘦,正要上車,忽聽聞李心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他回首,一怔,隨即笑道:“心兒今日怎穿得如此鮮妍?” “父皇難得出宮,我來送送您?!崩钚挠裼锨埃焓痔娓赣H正了正發(fā)冠,笑道,“去韓國公府須穿過市集,魚龍混雜,雖已提前命禁軍開路,但還是小心些為好?!?/br> 一旁的忠義伯兼禁軍統(tǒng)帥的趙閔青即刻道:“公主放心,臣已聽從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排,布置好了一切?!?/br> 李心玉若有所思地頷首:“那便請忠義伯先行開路罷?!?/br> 而此時的韓國公府,前庭賓客往來不絕,熱鬧非凡,而后院卻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般,一片死水般的凝重。 裴漠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脖子上系著蒙面的三角巾,手持長劍,做刺客打扮,靜靜地站在書房外的密室前。 伴隨著咔嚓咔嚓轉(zhuǎn)動的機括聲,韋慶國低沉的嗓音穩(wěn)穩(wěn)傳來:“禁軍前來清場了,還請世侄躲在這密室中,按原計劃行事?!?/br> 裴漠滿目決然地走了兩步,在即將走入密室之時,他又停了腳步,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世侄?”韋慶國出聲提醒。 裴漠收斂情緒,回頭,很平靜地問:“行刺之時,我該如何打開這密室出來?” “這個簡單,世侄請看?!表f慶國指了指密室墻上一塊顏色稍深的磚塊,啞聲笑道,“那塊磚便是機關(guān),你瞧準時機往下一按,門自然就開了?!?/br> 裴漠點頭,又道:“我為大業(yè)殉死之后,萬望國公將我的遺骸葬入裴家祖墳。” 他說得悲壯又從容,不知為何,韋慶國竟有些惋惜起來。這樣聰慧又強悍的少年,本該有大好前程抱負,可惜,今日要折在這兒了…… 韋慶國拍了拍裴漠的肩,又深鞠一躬,道:“世侄放心,當日之諾,老夫必當踐行!” 裴漠灑脫一笑,淡墨色的眼睛像是夜色暈染而成。他盯著韋慶國,慢慢地說:“如此,我了無遺憾?!?/br> 不知為何,韋慶國覺得裴漠的目光有些令人發(fā)憷,待他仔細看來,裴漠又沒事人般掉開了視線,轉(zhuǎn)身走進了密室之中。 機括聲再次響起,裴漠站在陰冷的密室中,望著兩扇墻緩緩合攏,視線越來越窄,越來越窄,最終變成一條縫。 趁著韋慶國轉(zhuǎn)身離去的一瞬,裴漠反掌掏出一枚棗核大小的銅球,屈指一彈,銅球飛出,剛好卡在密室即將合攏的縫隙中。 因有銅球卡住,兩扇墻并未完全合攏,留了一條極細的縫隙,既可有空氣流入,又可窺探到室外的一切。 借著外頭漏進來的這一線天光,裴漠打量著密室內(nèi)的一切:空蕩蕩的,什么東西也沒有,只有角落的墻上掛著一盞油燈。 有那一條縫隙透風(fēng),裴漠也不怕自己被悶死,抬手取了油燈,有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視線這才漸漸清明起來。 裴漠走到墻邊站好,摸了摸那塊顏色深沉的磚塊,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按下。 咔噠—— 機括轉(zhuǎn)動的聲響在密室中清晰可聞,甚至還帶了微微的回音。 可那聲音實在是太小了,與方才墻面打開的機括聲完全不同,小得像是暗器啟動的聲音…… 果然,幾乎在裴漠跳開的同時,咻咻幾抹寒光閃過,鋒利的鐵箭從密室的四面八方射來。 還好裴漠心思警惕,忙伏地就勢一滾,躲過第一批鐵箭的襲擊。才剛站起來,第二批鐵箭又至! 密室空蕩,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裴漠只能一邊閃躲一邊拔劍擋去多余的殘箭。 等到暗器射完,饒是身手矯健的裴漠也是氣喘吁吁,連衣裳都破了好幾個地方,好在并未破皮流血。 滿地殘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裴漠危險的瞇了瞇眼,望著墻面上的磚塊:果不其然,這是間閻羅密室,只進不出,根本沒有生門。 “老夫從未相信過裴漠,將他騙至密室中,只是為了殺了他,為老夫的大業(yè)掃平最后的障礙?!表f慶國坐在空蕩的廂房中,望著墻上姜妃的半幅畫像,嘴角彎成一個嘲弄的弧度,“他在李心玉身邊待了半年有余,在我身邊卻不過短短三個月,教我如何信得過?呵,終歸是年少魯莽,他以為他掌控了我,實則是被我玩弄于鼓掌?!?/br> “他來找我,或許是真心投誠,又或許是與李心玉串通一氣詐降。不管真相如何,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這句話,還是娘娘您告訴我的?!?/br> 韋慶國癡迷地凝望著畫像,聲音陰冷,像是毒蛇嘶嘶吐信,“其實,我倒希望他是李心玉派來的jian細,這樣,他才能將錯誤的行刺信息傳遞給李心玉,讓她的布防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罷,韋慶國轉(zhuǎn)身,視線緩緩掃過房中跪拜的十余名黑衣死士,沉聲道:“你們?nèi)巳硕际前倮锾粢坏母呤?,聽著,此番計劃,只許成功不許失?。 ?/br> 密室中。 裴漠心里最擔心的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韋慶國騙了所有人。 果然是只老jian巨猾的狐貍! 裴漠抬起手背,抹去鼻尖的汗水,腦中思緒飛速轉(zhuǎn)動:國公府已被清場,若韋慶國不打算在府內(nèi)動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要在皇帝趕來的路上行刺! 第53章 行刺 送完皇帝出宮,李心玉并未回清歡殿,而是帶著雪琴和紅芍兩個宮婢直接去了東宮。 走到半路,她想起什么似的,對雪琴道:“上次我生辰時,瑞王叔送了他的貼身玉佩給我,你去尋來給本宮佩上。” 李瑨本在聽柳拂煙撫琴,見到李心玉進來,便訝然道:“心兒最近來東宮來得勤快,莫非是良心發(fā)作了,想起了你那孤苦伶仃的可憐的哥哥?” “怎么?嫌我打擾你啦?”李心玉絲毫不客氣,掀開珠簾走進里間,在椅子上坐下,笑著說:“這天悶得很,似有大風(fēng)暴,來皇兄這兒避避。” 李瑨望著外頭艷陽高照的天空,一臉莫名。 長安街上,禁軍執(zhí)著長戟和王旗,分成兩列在前頭開路,而中間夾雜的正是一輛明黃的御用馬車。 因提前清場的緣故,街上并無太多閑人,即便有出來看熱鬧的百姓,也被禁軍攔在了道路兩旁。 天熱,而有微風(fēng),透過馬車輕薄的紗簾,隱約可見帝王一身紫檀色華服,端坐在車中。 當今天子深居簡出,長安百姓還是極少有機會面見天顏,一時激動,紛紛在路旁鼓掌歡呼,倒也熱鬧得緊。 借著路人的歡呼聲,十幾名黑衣刺客分布在街道兩旁的屋脊上,貓著腰潛伏。 陽光熱辣如火烤,刺客們額間冒著熱汗,將身形隱入高挑的屋檐后。他們緩緩抬臂,露出臂上的手弩,而弓弩上的箭尖直指馬車中的人影。 這種手弩是特制而成,射程遠,且涂有劇毒,一旦沾染,必死無疑。 刺客的手指扣上機弩,瞄準了目標。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條修長的黑色身影從屋脊上飛速掠過,拔劍刺向馬車,用年輕的嗓音大聲喝道:“昏君!吾奉家主之令取你狗命,受死吧!” 這突然沖出來的黑衣人打亂了刺客們的計劃,使他們的動作一頓,弓弩還未來得及出手,那名刺客已拔劍刺向車簾,卻又不下狠手,只是虛晃一下,劈開了車簾。 與此同時,車中的人也有了反應(yīng),拔劍迎上黑衣人! 屋檐后埋伏刺客也反應(yīng)過來,一聲令下:“不管是誰,一并殺了!” 咻咻—— 弓弩齊發(fā),幾十支羽箭帶著森森寒光飛向馬車。黑衣少年眼疾手快地閃開,而馬車中的人亦是出乎意料的敏捷,翻身飛出車外,身手矯健非常! 刺客們定睛一看:車內(nèi)坐著的哪是什么皇帝?分明是忠義伯趙閔青假扮而成的! “有刺客!” “快抓刺客!” 街上看熱鬧的人怔了一瞬,總算反應(yīng)過來了,皆是四處倉皇逃竄,高聲大喊,一時場面無比混亂。 趙閔青沉聲一喝,一把拔劍追上那黑衣少年,質(zhì)問道:“你是何人?誰指使你來行刺的!” 蒙面的黑衣少年不答,也不戀戰(zhàn),見車內(nèi)并不是李常年,他甚至露出了輕松的神色,足尖一點便踏上馬車車頂,轉(zhuǎn)而躍上屋脊,一路朝北的某處宅邸奔去。 而那里,是韓國公韋慶國的府邸。 僅是匆匆一瞥,埋伏在暗處的真刺客們認出了那黑衣少年,俱是一臉詫異:“是他!” 可他不是被主子關(guān)在密室里了么? 來不及思索問題的答案,下頭的趙閔青早有準備,點燃了手中的煙花信號。 吱——砰! 煙花炸開,雖然在白日看不見花火,卻十分響亮,哪怕是百丈開外也清晰可聞。 信號連響三下,趙閔青一聲暴喝:“兵分兩路,追上去,捉拿刺客!” “不好!那小子將禁軍引到國公府去了!”埋伏在屋脊上的刺客頭子將拇指和食指圈成圈放在嘴中,吹了個口號,低聲道,“速撤!” 東宮。 “什么?父皇并不在那輛馬車之內(nèi)?”李瑨瞪大眼睛,望著自顧自煮茶喝的李心玉道,“那馬車里坐著的是誰?” “皇兄也知道,年底祭祀時青銅大鼎忽然爆炸,不管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都足以讓我們提高警惕。馬車要經(jīng)過鬧市,周圍雖已清場,但房舍儼然,難免藏污納垢,不甚安全?!?/br> 李心玉用金勺子舀了沸水燙過茶壺,熱氣蒸騰中,她緩緩笑道,“所以,為以防萬一,我讓忠義伯代替父皇坐在馬車中先行出發(fā),而另用一頂不起眼的小轎載著父皇從側(cè)門出,到了朱雀后街與禁軍第二分隊匯合,將父皇直接護送往韓國公府。” 說罷,她用棉布提起茶壺,倒去頭遍濁茶,意義不明道:“興許呀,還能給韋慶國一個驚喜呢。” “還是不對呀?!崩瞵掯久嫉?,“若路上真有變故,父皇到了韓國公府,不是羊入虎口了嗎?韋慶國真要造反,定會挾天子以令諸侯?!?/br> “所以呀,我給忠義伯準備了信號?!?/br> “信號?” “以煙火為號,若忠義伯的所乘的御駕遇刺,則燃放信號,通知郭忠領(lǐng)兵勤王?!?/br> “武安侯?他的兵全駐守在邊關(guān),拿什么勤王?” “武安侯的兵不在長安,若真出了事,他能鎮(zhèn)住場子。更何況,韋慶國手中只有一萬羽林軍,而忠義伯手中卻有三萬禁軍,所以若是硬碰,韋慶國必輸無疑,他只能靠暗殺這樣的損招取勝?!?/br> 裴漠曾傳信給她,說韋慶國會將父皇引至?xí)?,再命人伺機行刺。 可事后,李心玉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裴漠的計劃,韋慶國答應(yīng)得太輕松了,輕松得不正常。 直到那日在醉香樓下,裴漠借送花的姑娘傳來紙條,告訴她“計劃有變,萬事小心”,李心玉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臨時安排了兩手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李瑨稍稍前傾身子,命宮婢加快速度搖扇,懶洋洋道:“心兒,哥哥沒你那么多心思,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事。但如果韋慶國并無異心,你這白忙活一場,就不怕他知道后心生芥蒂么?” “天下的大事,少有十拿九穩(wěn)的,唯有再三推演,押邊下注,舍命一搏而已,其余的,就交給命罷。我之前就是活得太隨意了,才會落了個那樣的下場?!?/br> 最后一句,李心玉咬字極輕,使人聽不太真切。 不待李瑨說話,她將泡好的第二遍茶水倒在小茶碗中,遞給懵懂的兄長一杯,笑吟吟道,“說實話,我倒是希望我白忙活一場,讓父皇平安無事?!?/br> 她的笑依舊燦爛,可在燦爛之余,又多了幾分讓人看不透的情愫。 “心兒,我怎的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好像到了一個高度,而我只能仰視你。”李瑨胡亂說著,接過她的茶,輕抿了一口,贊道:“好手藝!這茶馨香無比,嫣兒,你也嘗嘗?” 琴聲驟停,一身青衣的柳拂煙伸手按在顫動的琴弦上,長發(fā)蜿蜒垂地,并未作答,眼睛卻透過打開的雕花門扇望去,落在紫薇花正盛的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