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br>
    “等一下，我看看。”

    蘇慢慢手賤的把朱陽新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然后看著這張臉發(fā)出了感慨。

    “好一只野豬佩奇！”

    成功拿到朱陽新的貼身紅肚兜，蘇慢慢不想沾手，這一路上都由陸硯安拿著。

    現(xiàn)在，兩人就怎么出去展開了討論。

    他們要先去三樓更衣室，將身上的衣裳換下來，然后再變成尊貴的男賓出去。

    “剛才陸錦澤想殺我的時候被掉下來的燈籠砸到了，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br>
    “先出去再說?！?/br>
    因為陸硯安超群的記憶力和完美的演技，所以出去的路十分順暢。

    依舊是帶著黑布，并坐在轎子里，他們被送回到一處沒人的巷子里，不遠處，晨曦之色中，那個賣糖葫蘆的老翁已經(jīng)不見了。

    夜過，白日的京師開始展露屬于自己的繁榮和忙碌。

    可誰又能知道，在這片人間煙火之下，隱藏著多少黑暗。

    陸錦澤傷得不輕。

    他怎么也沒想到，突然就從天砸下來一個燈籠壞了他的好事。

    男人勉強站立起來，扶著墻，摸索著前進。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暗門，身子一斜，就摔了進去。

    暗門里是個房間。

    四周氤氳霧氣彌漫，陸錦澤除了那股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外，還嗅到了一股甜膩的女子花香。

    他努力仰頭想睜開眼，可因為失血過多，所以視線實在是太模糊了。

    恍惚間，他看到面前走過來一個赤著腳的女子。

    水汽之中，女子面容如打上了一層馬賽克，只腳踝處那朵鮮艷的紅蓮清晰可見。

    陸錦澤趴在地上，再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女子走到陸錦澤身邊，抬手撥開他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沾著血跡的俊美容顏。

    成功拿到朱陽新的大紅肚兜，兩人回到清竹園，剪開，從里面取出名單夾層。

    蘇慢慢看著陸硯安謄抄名單，撐著下頜詢問，“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朱陽新作為朝中一名元老猛將，他的貪污案幾乎涉及半個朝廷。在《帝師》之中是陸硯安親自出手將他給料理了，并得罪了半個朝廷。

    可現(xiàn)在是在《稱帝》里，陸硯安里面的芯子不止換了，也沒有男主光環(huán)了。

    如果他貿(mào)然拿著這大紅批兜去跟朱陽新硬抗，蘇慢慢能確定，不是陸硯安死，就是陸硯安死。

    不止是因為男人沒有主角光環(huán)，最重要的是，從認識到現(xiàn)在，蘇慢慢已經(jīng)能感覺到陸硯安有多倒霉了。

    這就是炮灰背景板的宿命啊。

    “有一個人可以。”

    “誰？”

    “于清明?！?/br>
    蘇慢慢蹙眉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br>
    于清明此人，在《帝師》中是大周兩袖清明的首輔宰相，在《稱帝》中卻因為想插手朱陽新貪污案，所以被陸錦澤弄死了。

    好好的一個首輔苗子，就這樣沒了。

    “他現(xiàn)在是什么官？”

    “大理寺卿。”陸硯安道：“他如果都不行的話，這個大周就沒有人能扳倒朱明新了?！?/br>
    對比起周謙正直中帶著的那股圓滑，于清明是真的兩袖清風，剛正不阿。

    于清明得到陸硯安匿名送來的這份名單之后，立刻遣散了家中奴仆，一個不留，然后買了一個棺材就放在自家院子里，再穿著官袍，直接進宮面圣。

    圣人最近很煩惱，朝廷之中的擺爛大臣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勇猛起來開始打擊腐敗，從之前的周謙到現(xiàn)在的于清明。

    一個接一個跟打了雞血似的往他面前沖，一副“今日你不答應，我就撞死在你面前”的決絕。

    望著眼前梗著脖子的于清明，這位年老的圣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年輕時的理想。

    想當年，圣人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少年郎。他少年繼位，從先帝手中接過大周江山，也曾盼望著能向太傅傳授他的那般，打造一個清明盛世。

    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要當一個好皇帝哪里有那么容易。

    皇帝站得太高，總會聽不見很多正直的聲音，也總會聽到很多諂媚的聲音。

    他需要一一辨別他們的真假，然后進行分析和裁決。可皇帝也只是一個人，他雖是九五之尊，但只有一個腦子，并且滿懷七情六欲。

    圣人或許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yè)來，可他的設定卻是一個平庸且普通的皇帝。

    一個普通人，或許能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

    可一個皇帝卻很難接受自己是一個普通的皇帝，直到皇帝發(fā)現(xiàn)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之后，皇帝終于開始擺爛了。

    既然做什么都不成功，那不如什么都不做吧。

    皇帝一方面保持著自己屬于皇帝的高傲，另外一方面也開始沉迷墮落于美色，并且逐漸的不管朝政。朝政大權(quán)由帝王集權(quán)開始緩慢向內(nèi)閣移動，等皇帝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從前的他說一句話還能有點效果，現(xiàn)在的他說一句話要先送到內(nèi)閣去問問吳首輔，只有吳首輔同意了，這句話才能廣昭天下。

    因此，當他看到面前這個與他一般深陷于泥潭之中，卻拼盡全力努力往上爬的朝臣之時，確實會被他的赤誠忠心所打動。

    可除了被打動，皇帝卻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怯弱和卑劣。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羨慕之色。

    羨慕于清明的孤膽和堅不可摧的意志。

    可大周已爛，無力回天，一個于清明能改變什么？

    他雖是皇帝，但又能如何呢？只能茍延殘喘的活著，勉強維持平衡。

    如此，大周氣運或許還能再拖個幾百年吧。

    “朕可以讓你去查，可僅僅只是讓你去查罷了。”

    圣人知道，自己說出這句話，需要頂著多大的壓力，那是一個內(nèi)閣的壓力，是半個朝廷的壓力。

    可若是沒有這些熱血忠貞的朝臣，他連說這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

    圣人在吳首輔的溫水煮青蛙和自己的故意放縱之下，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的報復，他空望著這滿殿的金碧輝煌，滿屋頂?shù)牧鹆?，無數(shù)的朱門回廊，和那些用漢白玉堆砌起來的臺階。

    這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年近半百的皇帝在這個牢籠里孤獨地站立著。

    直到周謙跪開了第一道門。

    然后是于清明，他用棺材砸開了第二道門。

    老皇帝站在那里，望著這些年輕而生機勃勃的青年們，仿佛看到了大周未來的錦繡山河。

    可是他們要面臨的坎坷和阻力實在是太多了。

    一腔孤勇并不能改變這個世界。

    黑暗太多，它已經(jīng)開始吞噬光明。

    人心在黑暗之中浮塵，最終也不過被同化而已。

    “于清明，你看不清形勢嗎？”

    就連圣人都無法改變，只能聽之任之的局面，這個剛剛上任的大理寺卿卻一頭扎了進來。

    “臣能看清，臣不服！”

    于清明跪在地上，脖頸背脊挺得筆直。

    “若所有人都做縮頭烏龜，那誰還能站出來呢？如果連一個站出來的人都沒有，那大周就完了！”

    “你知道這件事會牽連多少人嗎？”

    “臣知道?！庇谇迕饕粨P手，一份抄寫好的名單就那么攤開到了地上。

    “陛下，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薄似紙應有不屈之心?！?/br>
    臣子竟在教訓皇帝。

    圣人的心中涌起一股憤怒，可當他看到于清明那雙帶著光的眼眸時，終于還是落下了自己攥著拳頭的手。

    是他的懦弱，助長了他人的氣勢。

    大周皇帝并非暴戾殘虐之人，反而性格和善?？梢舱驗檫@份和善，所以使得他無法承擔起大周國運，繼而擺爛，沉溺于虛無的快樂之中。

    “陛下，您該醒醒了！”

    一句震天的聲音響徹整個御書房，圣人的瞳孔被于清明的大嗓門喊得震了震?？伤磺迕髁艘凰?，很快，圣人的雙眸再次被渾濁的暗色所覆蓋。

    圣人安逸太久，就如同被關在鐵籠里面的困獸，不止是爪牙，連牙齒都被磨平了。

    每日被精心喂養(yǎng)，早已忘記了如何回到草原之上進行廝殺。

    “你如果想做，那就做吧?！?/br>
    最終，圣人落下的也就只有這么一句話。

    第33章

    于清明帶著棺材招搖過市,蘇慢慢跟陸硯安坐在街邊的二樓茶館之內(nèi)，望著剛剛?cè)肭锏奶欤f了一句話，“天涼了,該讓朱氏破產(chǎn)了。”

    男人坐在蘇慢慢對面,聽到她的話后笑了一聲。

    眼中如松雪消融,柔軟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