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七一基地的靶道上幾乎不出事故，一出就沒有小事故。

    “沒到預(yù)定地點就爆了？”秦越問。

    周斯搖了搖頭：“落地沒爆，去檢查的中途爆了，她擋在我前面?，人活著，眼睛沒了。”

    秦越默然。

    就發(fā)生在眼前的事，大概永遠都無法從周斯腦子里?淡去，內(nèi)疚會一直伴隨著她。

    “咳。”秦越低頭輕咳，盡可能客觀地說：“靶場里?誰都沒有辦法把成功率控制在百分百，這是意外。”

    周斯笑了聲，說：“理智認可，情感上嘛，人就是人，心是rou做的?！?/br>
    “賀西跟她姐感情好?，大學(xué)報了我們學(xué)校學(xué)人工智能，給她姐做盲杖，但是效果一直達不到預(yù)期，有點急了，一聽說有人能把識別范圍精準(zhǔn)到頭發(fā)絲，立馬就跑過來找了，結(jié)果人沒見到，先聽說我是個同性戀，一見我就恨不得吃了我，而我呢……”

    周斯雙臂環(huán)胸，聲音變得低沉壓抑：“沒辦法快刀斬亂麻除了對她姐內(nèi)疚，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她著急做成盲杖的一部分目的是為了讓你對她姐的內(nèi)疚輕一點?！鼻卦秸f。

    周斯不可思議地看著秦越：“你怎么知道？？”

    秦越說：“直覺?！?/br>
    周斯想說扯淡，話到嘴邊滾了滾變成：“你們這種擅長暗戀的人是不是都這么深情？”

    秦越說：“對你們來說是煩惱和壓力?！?/br>
    周斯語塞，半晌，低聲問：“還記不記得你們研究生報道那天？”

    秦越雙手捧著杯子，靠向椅背：“記得?！?/br>
    周斯說：“她和你一樣，拗，只是在人群里?看到個背影像的，就敢不要命地擋著車子往過追?！?/br>
    “高矮胖瘦，人也就分了這四類，像的，能有幾個是真的？”周斯不解。

    秦越說：“很?多?時候‘像’是一種念想?！?/br>
    它像一根繩，牢牢地將你拉在懸崖邊上。

    你可能會被狂風(fēng)吹倒，被暴雨掩埋，但只要它在，你就一定不會墜落。

    周斯醍醐灌頂，但仍然對這種事束手無策：“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能兩全其美？”

    秦越還是那句話：“你喜歡她嗎？”

    周斯蹙眉：“她比我親妹還親。”

    “那就狠一點，及時和她說清楚，別管她傷不傷心，你內(nèi)不內(nèi)疚?！?/br>
    “……”

    秦越說：“我們這種人真到了難以自?拔的地步，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那時候誰都不會好?過?！?/br>
    周斯心驚：“你……”

    周斯欲言又止，總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像直直捅了秦越一刀，血淋淋的，她和沈見清都已經(jīng)?和好?了，沒必要再遭這種罪。

    周斯平復(fù)片刻，把話題重?新?帶回到自?己身上：“我想想吧，那是個小瘋子?！敝眮碇蓖?，把年輕當(dāng)勇氣，怎么都用不完。

    對于不可能屬于自?己的，放棄真就那么難？

    周斯余光掃了眼身旁的秦越，已經(jīng)?擱置的心情在胸腔里?翻動，她用力咬了一下牙關(guān)，把那股酸澀的感覺咽下去，問秦越：“最近怎么樣，失而復(fù)得的感覺好?嗎？”

    秦越有個瞬間握緊了手里?的紙杯：“像站在一條鋼絲上。”

    豁然開朗的開始總是很?滿，能在一秒內(nèi)找到有無數(shù)理由支撐你說服自?己，將你拉向她，慢慢地，時間帶來的距離開始凸顯，你卻無法找到足夠的事實去鋪設(shè)一條叫做“陌生”的路，腳踏實地。

    周斯不懂這種感覺，她將忽然亮起來的手機反扣在桌上，說：“你一直沒有放棄，她現(xiàn)在朝向你走，你們都在為了對方努力，那站在鋼絲上又怎么樣？遲早會走完的?！?/br>
    周斯把手機裝進口袋，起身說：“回吧，別讓你們家沈老師等著急了?！?/br>
    ————

    秦越和周斯走回來賓館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走廊里?靜悄悄的，秦越的步子再輕也會在每一次落地時發(fā)出回響，她走到沈見清房門口停了一會兒，確認走廊里?的聲音完全消失才拿出房卡開門。

    沈見清最近起早貪黑，兩個項目交叉著干，非常忙，秦越以為這個點她肯定已經(jīng)?入睡，房間里?會是一片漆黑，不想伴隨著一聲“滴”，門縫里?立刻透出亮光。

    秦越頓了一秒，慢慢推開門板。

    房間里?的燈全部亮著，包括門廊和衛(wèi)生間。

    桌上的筆記本只鎖了屏，沒扣，證明沈見清還沒有睡。

    秦越順著刺亮的光線看過去，沒找到沈見清，以為她躺下了，遂放輕了腳步。

    門廊離床的距離很?近，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秦越就站到了床邊。

    床上空無一人，平整被褥和她們早上離開時一模一樣。

    秦越懸空的心倏地往下一墜，冷靜地拿出手機給沈見清打電話，回身看到桌上凌亂的稿紙，秦越目光震動。

    阿越。

    四五張紙，上面?層層疊疊寫的全是“阿越”兩個字，和秦越第一次來沈見清房間看到的如?出一轍。

    不對……

    這張紙上的筆跡更加凌亂，一筆連著一筆，幾乎沒有半分停歇。

    秦越下墜的心忽然就慌了，腦子里?反復(fù)回閃著沈見清偶爾表現(xiàn)出來的異常，與?此?同時，機械女聲提示她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秦越腦中“嗡”的一聲，房間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