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清步子邁得大，很?快就和徐蘇瑜拉開了距離。

    徐蘇瑜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目光漸漸垂下，落在喻卉身上。

    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雪地里，瞳孔散著?。

    這?是?徐蘇瑜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到喻卉，卻好像已經(jīng)對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視線每經(jīng)過一處就能不假思索地說出這?一處的特征，比如她擺出正常表情的時(shí)候，嘴角的線條都很?刻薄，比如她的眼睛狹長上揚(yáng)，看起來?自?私又心機(jī)，再比如……

    她的鼻子是?假的，和高中那會兒?沒有一點(diǎn)共同之處。

    徐蘇瑜的手從口袋里拿出來?，提了一下褲腿，在喻卉面前緩緩蹲下。

    遠(yuǎn)處，沈見清已經(jīng)拿到了手機(jī)——的確響了，400開頭的電話，不用回。

    點(diǎn)開秦越發(fā)來?的微信，沈見清嘴角一提，身上殘留的戾氣頓時(shí)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沒有貿(mào)然打電話影響秦越休息，而?是?曲腿靠在車邊，平靜又耐心地在對話框里回她。

    【知?道了，秦師傅】

    【你在醫(yī)院乖乖睡覺，聽醫(yī)生的話】

    【晚上見】

    【摸摸頭.jpg】

    信息發(fā)出去，沈見清等了幾分鐘，沒有收到回復(fù)，她就知?道秦越那邊是?什么情況，遂息屏手機(jī)，往口袋里裝。

    剛碰到衣料，耳邊突然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沈見清眉目一沉，迅速直起身體往過看。

    喻卉逃似的，歪歪扭扭地開著?車走了，空蕩蕩的路上只剩徐蘇瑜在往過走。

    沈見清一瞬不瞬地看著?徐蘇瑜，等她過來?了，問：“喻卉怎么走了？”

    沈見清聲音微沉。

    徐蘇瑜的表情沒有變化：“不知?道，我聽她嘴里念念叨叨地說什么不去江坪，不見沈同宜?！?/br>
    “沈同宜”三個字出口的瞬間，徐蘇瑜從聲音到身體全都顫了一下，短而?輕，沈見清沒有察覺，只看到她面不改色地問：“你怎么會在這?兒?？你和喻卉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說不去江坪，不見你姐是?什么意思？”

    這?些問題，徐蘇瑜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答案，但她不能不問。

    因?yàn)樗?一個外?人，只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用不斷的“反問”去了解真?相。

    沈見清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徐蘇瑜，確定她的語氣和神態(tài)沒有破綻后，才側(cè)身靠回車上說：“說來?話長?！?/br>
    沈見清話音剛落，一輛警車穿過白霧，朝這?邊駛來?。

    徐蘇瑜垂在身側(cè)的手握?。骸坝骰軋?bào)警了？”

    沈見清說：“不是?，我報(bào)的?！?/br>
    徐蘇瑜臉上罕見地出現(xiàn)了驚訝的神色，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你讓我給你開藥的原因？”

    借著?“有病”，將剛才那些過度了的行為弱化，甚至，“合理化”。

    沈見清坦然道：“是??！?/br>
    徐蘇瑜嗓音一沉，語速加快：“你就不怕被人查出來?？”

    沈見清笑了聲，把沒來?得及裝的手機(jī)放進(jìn)?口袋，說：“我的車熄火了，喻卉的，我也幫她熄火了，我們的行車記錄儀都不工作，這?里也沒有監(jiān)控，沒有人，誰知?道我們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喻卉空口無?憑，我又有病，就是?真?鬧到警察局，警察能查出來?什么？”

    “紙包不住火?！?/br>
    “是??！鄙蛞娗宀患偎妓?，語畢，轉(zhuǎn)頭看著?神色凝重的徐蘇瑜說：“可如果這?把火根本燒不起來?呢？”

    徐蘇瑜微頓，問：“什么意思？”

    “我賭喻卉不敢回江坪和我對峙，因?yàn)椤鄙蛞娗宓囊暰€從不遠(yuǎn)處的墓園掃過，聲音淡淡的，“她怕后半輩子被我姐纏上?！?/br>
    她篤定這?點(diǎn)，才會在徐蘇瑜說完“不知?道”，還一連追問了她三個問題時(shí)，沒有選擇繼續(xù)審視她，而?是?用一句“說來?話長”，接受了她含混的解釋。

    她篤定：喻卉怕了。

    喻卉有一顆骯臟的心臟，里面藏污納垢，早就已經(jīng)破敗不堪。

    神鬼之說于?她而?言，是?最深層次的噩夢，比她加注在秦越身上的晦澀現(xiàn)實(shí)恐怖千倍百倍。

    它一旦出現(xiàn)，立刻就會在喻卉心里生根發(fā)芽，陪她到老到死。

    她逃，是?沈見清意料之中。

    因?yàn)樗髅靼装缀退f了，“沈同宜”會回來?“江坪”，會纏上她。

    后方?，交警停車過來?，確認(rèn)了車牌，對離自?己更近的沈見清說：“是?你報(bào)的警？”

    沈見清說：“是??！?/br>
    “另一輛事故車呢？”

    “走了?！?/br>
    沈見清說：“抱歉，就是?個意外?，我們剛談攏私了的方?案，還沒來?得及撤銷報(bào)警。”

    交警態(tài)度很?好，聽到自?己白跑一趟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不耐煩，還反過來?提醒沈見清：“雪天路滑，注意駕駛安全。”

    沈見清說：“好的，謝謝提醒?！?/br>
    交警客套一句，駕車離開。

    很?快，路邊恢復(fù)安靜。

    沈見清靠回車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開口：“蘇瑜，現(xiàn)在有時(shí)間了，我可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br>
    徐蘇瑜不語，看到了沈見清膝蓋上的血跡。

    沈見清說：“我在這?兒?是?為了報(bào)復(fù)喻卉；我和她說我是?瘋子；我故意不處理膝蓋上的傷，故意讓你給我開藥，故意當(dāng)?著?她的面大把吃藥，甚至連報(bào)警都是?我故意的，我要讓她知?道我是?真?的被逼瘋了，她才會對我后面的話深信不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