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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行山腰板挺直,面上半點(diǎn)情緒不泄:“王子這么說是何意?本將軍留下那些弟兄,是為了緝拿逆王余孽。倒是王子你,從前與葉父時(shí)有往來,誰知是不是故意將人放走了,又栽贓陷害到我那些弟兄身上?” “你……”蘭涉反唇相譏道,“我天狼部落從來忠心于陛下,與葉弘方那不過只是生意上的往來,還算不上有交情,蕭將軍怎能血口噴人呢?” “忠心于陛下?我看倒未必吧——匈奴上個(gè)月屢屢侵犯我朝邊境,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牙都掉光了,野心卻仍還大的很,逼著陛下要擴(kuò)大互市的地界,還想讓狼衛(wèi)常年在我朝邊境留駐……” 他話音未落,便被蘭涉斥聲打斷:“你罵誰老不死?” 眼看著這兩人就快要掐起來了,景泠這才厲聲喝止道:“行了,都給朕閉嘴。這兒是御前,不是集市?!?/br> “還有,蘭涉,”他說,“行山是武夫,話說糙了,也是常有的事,你別同他一般計(jì)較?!?/br> 這話一出,皇帝究竟更偏袒誰,答案簡直是一目了然。 撫遠(yuǎn)將軍乃是前朝重臣,景泠能順利坐穩(wěn)這皇位,也得依仗他的扶持,這匈奴若是沒有他的威懾,只怕再度攻入中原也是遲早的事。 況且他還斬殺了那老太監(jiān),捉了景旼,替皇帝拔除了這些積郁已久的刺,景泠眼下不可能不倚重他。 景泠斂神,一步步下階,而后緩緩走到了景旼面前,俯身捏起了他的下巴:“朕問你,你把葉小舟送去哪了?” “我還想問陛下,怎么把我家小舟捉丟了,我若是下了黃泉,都沒人與我作陪,那多孤單阿?!本皶G眼中浮動(dòng)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笑得景泠后背發(fā)毛。 “朕最后再問你一次,你將他送去哪了?” 依景泠對(duì)景旼的了解,他即便是對(duì)葉小舟動(dòng)了真情,也不會(huì)真的愛到即便自己死了也要讓他活的地步,那才不是景旼。 所以皇帝覺得葉小舟的逃脫,定然是景旼的陰謀。 景旼好整以暇地將下巴抵在他手指上,一言不發(fā)。 景泠終于怒了:“來人,拿長鞭來!” 第63章 斬首 蕭行山拔出腰際御馬的長鞭, 而后雙手將其奉上。 他眼神微動(dòng),目光短暫地在那長鞭上停了半晌,而后勸說道:“陛下, 明日處死這逆王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證據(jù)確鑿, 無人敢指摘您,但若是今日便叫這逆王折在這大殿上了, 傳出去只怕是……” 他身邊的內(nèi)侍與蕭行山對(duì)視了半息, 而后也幫腔勸道:“蕭將軍說的有理, 若是傳了出去, 難免會(huì)有人覺得陛下是心里有鬼, 只怕會(huì)毀了圣上的清譽(yù)……” 景泠抬手一揚(yáng),便給了那內(nèi)侍一巴掌,那太監(jiān)立刻順勢(shì)跪了下來, 叩首拜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將這逆王捆起來, 打入天牢,嚴(yán)加看管!”景泠垂手一拂, 眼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他身為這天下至尊,坐上這龍椅上十幾載, 想動(dòng)誰想殺誰,卻還得看那朝中文武百官的臉色, 還得顧忌皇家的顏面,還得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看起來至高無上, 無盡權(quán)勢(shì),其實(shí)也是如履薄冰,束手束腳。 蕭行山聞聲上前, 將寧王架回了輪椅上,而后轉(zhuǎn)身便要將他帶走。 “慢著,”皇帝忽然出聲道,“朕也一同前去——蘭涉,你也一起?!?/br> 他還是信不過旁的這些人。 皇后疾步上前,捉住了皇帝的小臂,溫言勸道:“陛下這些日子都沒睡好,不如還是回寢宮去歇一歇吧?” 景泠甩開了她的手,而后冷聲道:“只要景旼不死,朕便不能合眼,今夜朕要親自看著他,看他還能耍出什么花招來?!?/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忽而又放軟了聲調(diào):“皇后陪了朕這么久了,也該累了,不如先回景仁宮中去好好歇息,別熬壞了身子才是。” 此時(shí)的天牢之中,乃是一夜的燈火通明。 一行人從兩道鐵牢邊經(jīng)過,見著里頭稀稀落落的關(guān)了不少人。 近期入獄的多是些前朝的舊黨,拼死也要阻止變革的保守派,他們見著了被押解著送進(jìn)來的景旼,又見到了他身后跟著的皇帝,頓時(shí)便什么都明白了。 這其中有個(gè)前朝的忠烈,已是七十有二的高齡了,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指著景泠的鼻子便罵道:“景泠,你將我們這些老骨頭們收拾入獄便算了,如今竟還對(duì)自己的骨rou血親下手,你……對(duì)得起先皇嗎?” 景泠聞聲,腳下忽然一滯,隨后改道走向了那老臣的鐵牢邊上:“這普天之下,最對(duì)得起孝仁皇帝的,便是朕了——愛卿可便忘了,是朕將他從匈奴人手中贖回來的。” “至于景旼,他意圖謀反,罪不容誅,”他頓了頓,面上露出幾分頗為玩味的笑來,“愛卿,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最該罵的究竟是誰?” 那老臣雖然年邁,但抓住那鐵欄的手卻依然有力,他原是個(gè)文臣諫官,一開口便是令人震耳發(fā)聵的動(dòng)靜:“那些舊制,皆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瑰寶,是無數(shù)先賢數(shù)百年的苦心,你卻……你卻將它們棄之如履,你有何面目面對(duì)景氏的先祖?” “那些腐敗的舊制早已不堪用了,就像愛卿一樣,說不定哪一日清晨,便再醒不過來了,朕如此是為了景氏的千秋萬代,你個(gè)老東西懂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