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年不識酒沾唇 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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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瞠目結(jié)舌,終于明白過來荊年到底是誰。 我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荊年被當眾暴露出軟肋,柏少寒見五蘊宗眾人已成甕中之鱉,便將荊年這顆棋子拋棄了。 洊震長老控訴荊年欺師滅祖的聲音戛然而止,知道荊年是宣凝之子后,表情很復雜,蒼老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少頃,重重地放下了,語氣也變得頹喪,就像一個普通的對晚輩失望的老人,唉聲嘆氣后,訥訥道:“罷了,都是孽緣,你既然選擇做那魔頭手中的刀,我也管不了,就當我沒收過你這個徒弟吧。” 柏少寒卻對他說的“魔頭”二字反應極大,瞬間收斂了笑意。“我是魔頭,你們又是什么?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說得那般慷慨大義,收這雜種為徒,還不是為了利用他上好的根骨,在新人輩出的修仙界贏得噱頭?你們從來就沒有變過,眼里只有利用價值,阿凝當年就是失去了價值才被你們狠心拋棄的!你們配當修仙者嗎?仙門的教義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吧?” “不可能忘記,五蘊宗的教義,是匡扶正義,鏟除邪祟?!辟泔L長老再次發(fā)話,“我記得你當年拜入宗門時,就背誦了一遍。柏少寒,我現(xiàn)在問你,你當初真的遵守了教義嗎?!” “腌臜門派的腌臜教義,我為何要聽?”柏少寒逐漸癲狂起來,他發(fā)瘋似地撕扯著臉上的繃帶?!拔医裉?,一定要為阿凝報仇雪恨!” “別自欺欺人了,她到底為什么會死,你還不清楚嗎?” “我親眼看著你們縱容蝕艮峰的弟子殺了阿凝、殺了我的師尊|” “閉嘴!”巽風長老終于也動了怒,“整個蝕艮峰的所有弟子,唯獨你沒有資格叫她師尊!你執(zhí)迷不悟,不肯面對真相,就讓老朽來打醒你!” 兩人都拔出了武器,一派劍拔弩張之勢,正要相碰時,一個雪白的影子陡然從角落里竄出。 是王蝎。 她攀附上了柏少寒的身子,不等他甩開,就已經(jīng)用漆黑的眼睛與他直視。 聲音里有令人無法抗拒的蠱惑力。 “告訴我,你所求為何物?” 柏少寒癡癡地長大了嘴,涎液與淚水交織在扭曲的面孔上,他哭泣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王蝎面前,他無法說謊。 “阿凝,對不起,不要死……是我不對?!?/br> 王蝎面無表情地擁住了他,掏出不知何時偷來的伯奇儺面,扣在了他臉上。 當年的真相開始昭顯,以真正當事人的視角。 還是那個天火墜地的夜晚,整個蝕艮峰都被火焰吞噬,即將臨盆的宣凝拿起了柏少寒留給她的劍,毅然決然砍斷了牢門的鎖鏈,走了出來。 她確實感染了夜息,不過神情并不麻木渙散,反而非常清醒。 緩緩地走到弟子們的寢居前,一間一間敲開了門。 弟子們頗為不解?!皫熥?,你還是好好歇著吧,明日就要給你驅(qū)魔了。” “我有一件要事想求各位,請你們拿上佩劍,跟我去一趟秘境?!?/br> 第92章 誕生源于拯救 弟子們見她身懷六甲,連走路都蹣跚不穩(wěn),也不忍推拒,便攙扶著宣凝去了煉丹房,打開秘境入口。 火勢已經(jīng)波及到了這里,往日清澈的瀑布山泉,早就瘴氣和巖漿沆瀣一氣,不忍直視。 宣凝將炎景插入泉中,火紅的劍身愈發(fā)鮮亮,身為仙修者的神武,理應與瘴氣水火難容才對,但事實上,劍靈竟將瘴氣都吸入體內(nèi),其顏色愈發(fā)混濁。如此高溫,眼角淚珠剛流出,便已干涸,同時她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其他人也覺奇怪,他們都認識這是柏少寒的佩劍,也知道他和師尊關系非同一般,誰也沒開口詢問,只是默默用目光探尋。 蝕艮峰所有弟子都在,除了柏少寒,宣凝特地避開他召集的眾人。 她輕聲道:“我想拜托你們的事情,就是殺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 弟子們面面相覷,還是徐錦上前一步,安撫道,“師尊,可是擔心明日的驅(qū)魔儀式?不如先出去和長老師祖商議,好更安心些?!?/br> “我并不擔心?!毙凵裼l(fā)苦澀,夜息每時每刻都在折磨她,她下意識地在劍柄上握了又握,克制住想將拳頭塞進嘴里啃食的沖動?!耙驗槊魅盏膬x式必然會失敗?!?/br> “咱們門派從前也有過弟子入魔,大都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難關?!毙戾\很是不解,目光下移,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上?!罢f到底,師尊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懷上了魔胎,它究竟是誰的種?才讓師兄如此篤定驅(qū)魔無法成功?” “修仙者所選之道,就像攀山者所選之山,這山愈是高愈是難登,失敗時就摔得愈血rou模糊?!毙L長嘆了一口氣,“我本想帶著這個秘密踏入黃泉,但現(xiàn)在看來,還是得告知你們,送我上路時,才不會不明不白?!?/br> “最難登之山……最難修之道……”徐錦終于恍然大悟,“無情道!因修無情道入魔者,是最難矯正回來的,可門派里,修無情道只差一點就成功的……不就是柏少寒柏師弟么……” 才剛下結(jié)論,就有人問,“如果說柏師弟早已入魔,魔修的氣息那般明顯,為何這些日子里沒有人察覺?” “王蝎告訴我,他受先知“叁”指點,將魔氣藏在別的物件里,就是這把劍?!毙M勁地將炎景從巖漿里拔出,“原來,他早就先我一步,去見了先知?!?/br> 我也隨即明白過來,柏少寒入魔也是受了3號的指引,而入魔極易使心性扭曲,因此他在宣凝死后的短短幾年間,修為突飛猛進接管渡業(yè)宮的同時,性情也大變。 再結(jié)合今日五蘊宗的行跡被暴露給渡業(yè)宮,顯然也是3號告知,柏少寒自以為設了場棋局,全然不知他也是別人的棋子。 回憶畫面還在繼續(xù)。 弟子們聽完宣凝的訴說,有的唾罵起柏少寒竟然背叛仙門、選擇入魔,有的替宣凝扼腕嘆息。 徐錦也忍不住問道:“我曾經(jīng)聽聞兒女私情會讓人盲目,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師尊真的要犧牲到這地步嗎?就為了保全他?” “和兒女私情無關,我是他師尊,弟子入了魔自然要引咎責任,更何況,他修不成無情道,也是因為我,我不該對自己徒弟動那種心思?!?/br> “可是……” “不必勸了,明日你們也別白費力氣驅(qū)魔了,我雖被魔氣玷污,但血rou終有一天會腐化,只剩干凈的骸骨,埋在這瀑布下,也能行凈化之職?!?/br> 徐錦咬緊了牙關,欲言又止,平日里都是由他這個大師兄負責控場,他一直當師尊還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少女,和柏少寒糾纏到一起,也只是一時貪玩,遲早會收心。 但如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師尊自入世之后,變了太多。 她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他來輔佐。 “只要瘴氣不再,瘟疫平息,世間就能恢復平靜,不會再有那么多人染疫而死,你們也可以另尋師門繼續(xù)修行了,算是我將功補過?!?/br> 宣凝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胎兒的心跳蓬勃有力,感受到母親的觸碰,也作出了回應,仿佛正期待著來到這個世界,讓她有些不忍?!拔ㄒ豢上У氖沁@個孩子,我身上魔氣太重,他一降生,必定連人形都沒有的魔物,人人得而誅之,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結(jié)束,下輩子再投個好胎?!?/br> 徐錦有那么一瞬迷茫,他摸了摸腰間的劍,下意識想點頭答應師尊的請求。 可身后弟子們卻紛紛跪下,熱淚盈眶道,“什么將功補過?師尊哪來的過錯?就算真的有,為什么師尊要一個人承擔呢?” “是啊,之前我們誤會了師尊,師尊不僅沒有背叛仙門,直到現(xiàn)在,都依然還在擔心我們、擔心染疫的百姓?!?/br> “我們之中,不少都受過師尊解救,或是家人染疫獲治,理應要為師尊做些什么。”人群里走出一個少年,正是當年宣凝第一次下山救回來的嬰兒?!拔覀冸m然無法祛除師尊身上的魔氣,但是能引渡過來,只要……只要師尊將夜息傳染給我們,這樣魔氣也會隨之稀釋,說不定這孩子就不會墮為魔物了,哪怕是半魔半仙,也總有一絲希望?!?/br> “希望”二字讓宣凝的目光亮了一瞬,但她很快拒絕道,“不行,太胡鬧了,你們這么多人要是都染上夜息,散播出去就大事不妙了?!?/br> “不會散播出去的,師尊?!鄙倌昕粗劬?,說道,“夜息傳染的本質(zhì)是人會忍不住同類相食,只要我們在被傳染直至死亡,都始終不離開秘境就可以了,師尊,為了孩子成功誕生,你需要留到最后,用劍了結(jié)自己?!?/br> 少年說的沒錯,杜絕瘟疫傳播,封閉隔離是最關鍵的一步,但對于已經(jīng)失去救治途徑的染疫者而已,是何等殘酷。 我只覺心臟微微一顫,想起史書上記載的數(shù)十萬軍民被困城中,結(jié)束后只存活數(shù)千人。 游戲與現(xiàn)實,遙相呼應。 但也并非照本宣科,至少,這段回憶告訴了荊年,原來他并沒有被母親拋棄,甚至從一開始,就是被拯救的對象。 在這個充斥著巖漿與血rou的鮮紅夜晚,有一群人用死亡歌頌著他的誕生。 他知道得太晚了。 刀劍刺破rou體的聲音接連響起,火光沖天,鮮血橫飛,但我的心卻出奇平靜,輕輕握住荊年的手,覺得涼極了。 沒錯,這個近乎瘋狂的提議,在弟子們短暫的商議后,很快達成一致,他們被宣凝始終如一的犧牲所感染,這次,不需要任何指引。 眼看著師弟們一個個默契地交接魔氣,再執(zhí)劍自刎,徐錦很是猶豫,他顫抖著身子往后退,直退到了巖漿邊。 這也能理解,人在做關于生死存亡的決定時,自私才是大多數(shù)。 然后他被人趁亂咬了一口,頓時方寸大亂,推開所有人就往秘境出口跑去。 途中撞到了沖進來找宣凝的柏少寒,也沒心思顧上。 他只是不想死。 隨著回憶里的柏少寒一點點向瀑布中央的宣凝走近,戴著面具的柏少寒本人也開始痛苦嘶吼起來。 他不愿再看一遍宣凝死在自己眼前,于是猛然發(fā)力,一掌斥開王蝎,把儺面摘了下來,回憶土崩瓦解,他目呲欲裂道:“不是真的!這些都不是真的!” 接著開始念動咒語催生荊年神識里的蠱,“你去殺了這個顛倒是非的老頭!” “你就這么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吧!”巽風長老冷哼道,“無非就是接受不了你害死自己至愛之人的事實,懦夫!” 荊年沒有動,腳下魔氣漩渦擴散得越來越大,幾乎要和前方那片詭異的黑色融為一體。 柏少寒厲聲道:“你還愣著做什么?不會真把五蘊宗當成自己家了吧?醒醒吧,他們不可能接受你這個叛徒!” 荊年便抬起頭,望向四周,果然,長老和弟子們都警戒地舉劍對著他,瞳孔里只有恐懼和憤怒。 連巽風長老和洊震長老,也偏過了頭。 宣凝確實給荊年留下了一絲希望,但柏少寒無疑掐滅了它。 他還是落得個無處容身的下場。 荊年的表情看不出失望,他忍著魔氣帶來的噬骨燒心的痛楚,步履一轉(zhuǎn),回頭向柏少寒走去。 他叫了聲:“父親?!?/br> 這陌生的詞匯只有兩個音節(jié),卻包含了太多情緒。 柏少寒愣了愣神,他下意識停止動作,無法自控地看向那雙與宣凝如出一轍的眼睛,心理防線因為這兩個音節(jié)被擊潰,喃喃道:“你叫我父親……你是……阿凝……阿凝和我的孩子……” 荊年沒有躲,任他撫摸著自己的雙眼。 兩人破天荒卸下攻勢,像尋常父子一般相擁。 荊年繼續(xù)說道:“父親,我為你做的事情已經(jīng)足夠多了,現(xiàn)在,我想做些自己決定的事了,因為我答應過一個人?!?/br> 他目光飄忽,然后定在我臉上,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下一秒,恨晚刺穿了柏少寒的心口。 就像十幾年前刺穿荊年心口一般,有始有終。 荊年沉默地拔出劍,將毫無防備的柏少寒推進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里,結(jié)束了這短暫的相認。 然而黑醫(yī)在撕碎了柏少寒之后,竟開始消散,顯現(xiàn)出原本的道路來,同時,構(gòu)成這片死地的樹根被魔氣的漩渦侵蝕殆盡,無法再支撐這么多人。 地面下沉,隱藏在地底的危機終于顯露出來,坑坑洼洼的巨大深窟一個接一個,像深淵底部的死亡之眼,居然全是海底火山口。 里面的巖漿和蝕艮峰那晚的天火一樣,都無法人為熄滅,掉落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沒辦法,只能繼續(xù)往前走。 哪怕明知這是3號預設好的道路,也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