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雪 第37節(jié)
韓許易既想讓虞洛知道他表達的意思,又不想主動告訴她。 但虞洛明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更不用指望主動問他,她根本沒把這微不足道的小細節(jié)放在心上。 “所以,什么意思???” 虞洛能看出來他今天無數(shù)次的欲言又止,他都這么直白地暗示了,那她就遂他意問一問。 問完就準備戴著眼罩睡覺了,她困了。 但就在她開口問他時,韓許易又一臉傲嬌道:“突然又不想告訴你了?!?/br> 虞洛一臉無語,嘟囔了一句“有毛病”,然后從他手里拿回耳塞,重新塞回耳里,又翻出個眼罩戴上,閉眼睡了過去。 “行吧,我告訴你還不行?!?/br> 白皙的手指捂上耳朵,又加一層保障,虞洛一臉不耐煩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聽了,別煩我?!?/br> 韓許易拽她胳膊,湊近她耳畔:“我告訴你?!?/br> 虞洛側了側身,捂得更嚴實,心想這耳塞性能真垃圾:“不聽?!?/br> 韓許易坐直身子,隨手拿了本財經(jīng)雜志翻開,只莫名其妙留下一句:“反正我心里已經(jīng)有答案了?!?/br> 他突然想起大學里的一堂課,大二上學期時他的室友把他當成大冤種,偷偷給他報了一門戀愛心理學的選修課。 多半都是打游戲消磨的,唯一就記住一個小知識點。 聽說把自己的水杯靠近對方的水杯,如果對方挪開,那對方就是不喜歡你。 他中午心情好的原因是,虞洛沒有挪開杯子,反而和他碰了個杯。 他瞬間覺得這玩意不扯淡了,都是有科學依據(jù)的。 鑒于這個認知的基礎上,韓許易現(xiàn)在狀態(tài)有些飄飄然。 虞洛很快和周公會面。 過了一會兒,側眸一看,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手已經(jīng)松松搭到了腿上,腦袋微微歪著,呼吸一陣勻穩(wěn)綿長。 韓許易小心翼翼合上手里的雜志,盡量不發(fā)出聲響。 盯著她殷紅的唇看了會,他抬手輕輕把她的腦袋一點點地攬到他肩膀上。 大抵是真的困了,虞洛沒有醒,清新的香水味撲入鼻尖。 韓許易放輕動作,拿出手機,把聲音關掉,然后打開了相機,把鏡頭對準倆人。 靜希忽然想起一點墜落天使的細節(jié)要說,結果回頭就看到這一幕。 沒打擾他們,她默默坐了回去。 *** 落地后,倆人很默契地分開了,韓許易公司有事。 虞洛去街上買了些祭奠需要用的東西。 到了晚上,韓許易問她明天的安排,她直接說不想說,但有事,他說了句“行”,也就沒再多問。 虞洛發(fā)現(xiàn)韓許易這人身上有一個優(yōu)點,某種程度上很有分寸感。 他沒再問她打他一巴掌那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像是一個被揭過去的小插曲。 問一次她不想說再問一次還得不到答案,他就不會繼續(xù)問了。 這點還挺好。 她最煩刨根問底的人。 早上八點,虞洛到了青山墓園。 半路就飄起了雨絲,下車時已經(jīng)成了小雨,她翻遍車里也沒找到一把傘。 知道這是個不好的習慣,但她總是忘。 小時候只有淋雨生病了才能接到父母一個慰問的電話,那會她就開始喜歡上了淋雨,后來上高中遇到了晗月,是晗月教會了她撐傘。 不過她忘性大,總是忘,晗月又慣著她,所以每次有雨,她都會準備兩把傘。 晗月走了后,她又開始淋雨了。 天氣灰蒙蒙的,烏云擠壓著天空,雨絲悄無聲息飄落著,空氣中像是彌漫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虞洛把一束包裝精致的向日葵緩緩放至墓碑前,伸手輕輕擦拭掉照片上的雨珠和灰塵。 “晗月,我來看你了?!?/br> 照片上的女孩停在最美好的十八歲,明艷張揚的長相,扎著高高的馬尾,漂亮到惹眼。 虞洛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趙晗月是她唯一的朋友。 虞家是新晉豪門,是虞清榮一手打拼出來的,現(xiàn)在錢財不缺的代價就是她有一個非常不幸的童年。 虞清榮和林若挽從她出生起開始打拼事業(yè),所以在她的成長記憶中,幾乎沒有多少關于她們的影子。 小一些時候是外婆照顧她,后來外婆去世,她就經(jīng)常是這個親戚家借住幾天,那個親戚家再待幾天,像個居無定所的流浪兒。 在舅舅家待過時間最長,舅舅是自家人,疼她,但畢竟有自己的家庭,也是兩頭為難。 她不止一次隔墻聽到舅媽偷偷抱怨。 要不是爸媽每月要給一筆撫養(yǎng)費,估計她不會少挨罵。 她就像個皮球被推來推去,從小便自卑又敏感。 知道父母是為了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但虞洛真的沒辦法不怪她們。 所以她現(xiàn)在很別扭,寧愿不花家里一分錢,也不太愿意和他們親近。 可能是因為相對于金銀不缺的生活,她更喜歡簡單溫馨的陪伴。 她無數(shù)次哭著求過。 童年的缺失不是簡單用物質(zhì)就可以彌補回來的,她想她這輩子可能都忘不了小時候那段日子。 小時候最煩的兩件事: 一是過年,二是家長會。 高中之前,她是獨來獨往沒什么朋友的,初一時,被一個班上女生帶著全班人孤立,原因就是她太漂亮。 漂亮就是原罪,遭人妒。 而且她那會還是個看起來也比較好欺負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說不上幾個字。 初中是被孤立的三年,直到上了高中,她遇到了趙晗月。 晗月是一個和她各方面都非常相似的女孩子,她有抑郁癥,手腕上都是刀割的疤痕。 但不同于她外表的冷漠淡然,趙晗月表面上很陽光明媚,時時刻刻像個小太陽一樣圍著她。 她封閉的心打開,約定和晗月一起為了考同一所大學努力,交換著彼此間最珍貴隱私的秘密。 晗月說她想當模特,她告訴晗月,她不太想受人管教,比起光鮮亮麗的模特,她更想開公司當老板,創(chuàng)建自己的品牌,還笑說讓晗月以后穿著她的衣服走秀。 后來,晗月長眠于世,她也替她完成了愿望。 晗月喜歡上段星澈的那天,就是她們噩夢的開始。 過程虞洛已經(jīng)不想再回憶,不是太不堪,而是太過美好純粹,以至于后來一切偽裝被揭穿的時候,迎來的是極其慘痛的代價。 雨點是什么時候變大的她都不知道,只有眼前的一片模糊。 淚水混著雨水,分不清楚。 她可以肆無忌憚。 韓許易今天來祭奠一個去世多年的朋友。 小時候冬令營認識的伙伴,之后一直保持著私下聯(lián)系,很年輕,死于肺癌。 雨聲驟大時,他趕忙撐著傘往下走,下雨容易誘發(fā)泥石流,怕走的太遲,一會下山的路被封了。 沒有征兆,雨勢忽然變大,很快轉成了暴雨。 即使撐著傘也于事無補,韓許易依舊濕了大半個身子,雨水打濕鞋襪,走一步都要滑一下,褲腿也沾上了泥點子。 他低聲咒罵一句。 什么鬼天氣,天氣預報說好是陰天,甚至連有雨都沒預測到,得虧他看不對勁拿了把傘。 反正濕透了,他索性加快步伐,很快便追上前面一個單薄的人影。 開始時沒有認出來,只是覺得身形有點像,看到她手腕間的手鏈時,他心頭一悸,趕緊跑兩步追上去。 看到虞洛那張臉時,他滿眼憤怒把傘給她撐到頭頂,自己往過靠了一靠,和她躲到一把傘下:“你怎么在這?” 察覺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韓許易又把全部精力集中回她身上:“瘋了吧你,喜歡淋雨也不是這么個淋法吧?” 虞洛沒說話,眼底渾然一片死寂。 “沒帶?!?/br> 她說。 “虞洛,我看你的腦子是全都用在怎么算計男人身上了?!?/br> 雨水還在嘩嘩往下落,和有人拿著盆子在頭上兜似的。 “走?!表n許易拽著她的手。 拽不動,又回頭看了一眼,冷聲:“還不走,你等什么?一會小心封路?!?/br> 虞洛抬眸盯著他看,腦袋已經(jīng)一片昏沉,逐漸看不清面前的人臉。 “怎么?這么看我是想親我?”韓許易問。 “可能吧。” 這一聲,沒什么力氣。 韓許易愣了一秒,立馬回絕道:“在這鬼地方?我可沒這癖好?!?/br> 拉起她的手,他又說:“趕緊下山吧,下山和你上床都行。” 虞洛被他拽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