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金安(穿書) 第21節(jié)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 第二十七章 何家來搶地(晉江首發(fā)) 冬日來得迅猛, 一夜之間氣溫驟降,雪花飄零,樹木枝葉泛黃干枯, 紛紛落下, 被幾道車轍攆過。 袁依婉給辛離離換上新做的棉襖,將她裹在被子中,自己則下地在門窗上遮上縫縫補(bǔ)補(bǔ)很破舊的布簾,沒了光亮,屋內(nèi)一下就黑暗下來,只留一絲換氣的光線。 兩人依偎在一起, 早在前幾日司馬佑安就過來囑咐他們氣溫要降了,她們早把東西準(zhǔn)備好了。 辛離離盯著火盆里燃燒著的柴火,只覺人生太不可思議, 她竟在這陌生的書里,過了這般久了,打過魚、賣過飯,吃過糠、咽過菜。 木柴的火苗倏地變大左右搖擺著, 寂靜的小漁村, 獵犬嗷叫聲紛紛響起, 直驚得辛離離在床榻上站了起來。 須臾, 院門被砰砰拍響,兩人的心跳就跟著這響聲不斷跳著, 直到門外傳來陳柏卓熟悉的聲音:“夫人, 離離, 快開門!” 袁依婉趕緊裹緊衣服將他迎了進(jìn)來, 此時天氣寒冷, 又有外面人聲喊叫, 顧不得什么男女避嫌了。 “湖生,出什么事了?” 陳柏卓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湖生,只說自己在湖里被袁依婉撿到,應(yīng)叫此名,每每聽見袁依婉因與他熟識后,叫他湖生,他都有一種隱秘的快樂,可如今卻深恨自己無能。 他快速道:“快給離離裹上被子,村里來人了,來得是京口縣的何家,他們趕在不能出湖打魚的時候過來要買地買房!村長正在挨家叫人,我先來告訴你們一聲,你們準(zhǔn)備著,一會兒等我來接你們?nèi)ゴ彘L家,話不多說,我還得幫著叫其他人?!?/br> 袁依婉和辛離離對視一眼,都知道何家這是沖她們來了,為了羊皮紙!娘倆面色退去血紅,竟是緊張的雙雙手腳冰涼。 這個時候,辛離離無比期望司馬佑安能夠在,能讓她躲在他的身后。 陳柏卓說完就要走,掀開門簾時,他沒回頭,卻是道:“莫怕,大不了我?guī)銈冏?。?/br> 袁依婉愣了愣,再回神來,門口哪里還有人影,就連辛離離都眨了眨眼,在袁依婉和陳柏卓消失的門口看了看,啥情況,她天天和從母膩歪在一起,怎么沒發(fā)現(xiàn)叔對她從母有點(diǎn)意思。 慌亂的兩人被陳柏卓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擾亂了心神,倒是沒那么害怕了,甚至辛離離還升出一種幸好他在的想法,她趕緊搖搖頭將其踢出腦海中,靠誰不如靠己,不能那么想。 兩人收拾了一通,等陳柏卓來接時,趕緊跟著出去了,也來不及想那些了。 此時村長家院子里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有許多買不起棉衣的人,都像袁依婉一樣穿著單薄的裝了柳絮的衣裳,凍得在院中不住跺腳。 而村長寬闊的屋子中,竟是只有何家的人,他們嫌棄村民身上有魚腥味,說是聞不慣要吐,將人全趕了出去,便是連村長都只能站在門邊上回話。 好生霸道! 袁依婉護(hù)著辛離離,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抱著她,可辛離離這段日子可著實(shí)沒少長,重得她都抱不住,吸著氣的辛離離剛要張口讓她從母放下她的時候,身體騰空頓時換了一個人抱。 辛離離坐在陳柏卓有力的臂彎里,摟著他的脖子,只覺得真暖和…… 陳柏卓飛快地看了一眼袁依婉,就不敢再看她,袁依婉卻張張口,低下頭蹙起兩道柳葉眉。 大家現(xiàn)在沒功夫去看他們兩個,全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門口村長,只見他陪著笑,小心翼翼道:“諸位郎君,本村臨湖,哪里有土地可賣,再說這地都沙化了,種不出東西的啊?!?/br> 屋里的人嗤笑一聲,明顯對村長說的話不以為然,他道:“我家老公(主子)就看中你們村臨湖了,覺得湖光景色甚美,欲買之修建莊園?!?/br> 他聲音不大,亦沒有穿透力,也無甚威嚴(yán),但門口的人一個個向外耳語傳遞,竟是讓院中的人紛紛生出一身冷汗來。 無種田的地,何家要買哪的地,他們住的屋子的地!他們腳下的地!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 這還不是最讓他們渾身發(fā)麻的,直到屋里的人用施舍的語氣道:“我家老公(主子)心善,愿意每平給你們八錢買你們也種不出東西的地和現(xiàn)在的破房,爾等若是愿意,今兒就可以簽契,若是覺得日后沒了營生,也可到何家的莊園做工?!?/br> 八錢?八錢?! 做工?做工?! 這可讓他們怎么活,家家?guī)显鹤泳退阌袀€一百平,也不過才八百錢,竟是要用一兩銀子打發(fā)他們,逼他們賣身到莊園啊! 欺人太甚! 不少村民已經(jīng)嚷嚷起來了,喧囂聲頓時就充斥在小院里的每一個角落,可這完全抵擋不住何家想要做的事。 從屋里走出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著一身藍(lán)色的廣袖長袍,蓄著山羊須,倒三角眼掃過院子時,嘲弄的表情太過生動,讓坐在陳柏卓臂彎中的辛離離看了個正著。 他們喊、他們不同意,又有什么用,世家大族想要你們的地和房,給點(diǎn)錢就不錯了,以往也不是沒發(fā)生過武力鎮(zhèn)壓,讓全村人被迫為奴的事情,又有誰能管。 而何家,雖在整個大立朝中算不得最頂層的世家大族,但在這偏僻的京口縣,世世代代在此地繁衍,他們可是說一不二土皇帝。 因而蓄著山羊須的男子在村里搜尋孤身一人帶女郎的婦人無果后,便開口道:“諸位盡請放心,應(yīng)給的錢,何家定是會付足的,諸位近日不妨仔細(xì)丈量一下家中腳下的地,仔細(xì)算算?!?/br> 有婦人堅(jiān)持不住當(dāng)場嗷嗚哭出聲來,頓時感染身邊的人悲傷起來,村長哆哆嗦嗦?lián)渫ň故墙o那山羊須跪了下去,祈求道:“郎君,我們村子往日里只能靠打魚為生,把地賣了,讓我們何處去啊?何況八錢真的太少了啊?!?/br> 山羊須嫌棄地像后退了一步,似是怕他弄臟自己的衣角,他道:“我家老公(主子)只愛這湖邊美景,自然景色,你們?nèi)羰窍氪螋~,自然可以離得遠(yuǎn)些,自顧打去。” 村長滿嘴苦澀,房子沒了,地沒了,他們?nèi)ツ淖?,船放哪,何家建了莊園后,湖邊百里估計(jì)都要涵蓋進(jìn)去,又要如何打魚? 他哀求道:“求郎君憐惜啊。” 無數(shù)的村民像是朝拜一樣給山羊須跪了下去,“求郎君憐惜啊。” 憐惜?他不會的。 山羊須不過何家一仆從,可在村民面前,竟也成了要跪拜祈求的人,辛離離因被抱著高,將他那副不耐煩的嘴臉看了個正著,小臉頓時板了起來。 滿院中的人竟是除了三郎一家、她家零星幾家其余全跪了下去,便是三郎父親都忍不住勸自己娘子,跪吧,求求何家,愣是被三郎娘制止住了。 如此幾家突出來,倒是讓山羊須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在辛離離和三郎等幾個孩子身上看過,而后果斷將視線定格在袁依婉身上,笑了,笑得辛離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道:“憐惜諸位也不是不可以。” 村民們頓時激動起來,而袁依婉和辛離離卻是遍體生寒,只聽他道:“我家老公(主人),平日里除了愛賞景,更愛搜羅天下奇書,若爾等有甚奇書獻(xiàn)上,定能解當(dāng)下困境,說不準(zhǔn)他老人家心情一好,便不買地了?!?/br> 書! 村里的人都知道,辛子伯死后,他家兄弟來搶家財(cái),用牛車?yán)吡撕密嚨臅?/br> 辛家有書! 大家頓時用灼熱的視線盯住了袁依婉和辛離離,陳柏卓沉著臉將袁依婉護(hù)在身后。 若不是迫于山羊須尚且還在此,陳柏卓看著就孔武有力,這些村民只怕都要沖上來逼袁依婉拿書出來了。 好狠、好毒的計(jì)策! 竟是讓他們一下成了眾矢之的! 何家家主雖不致仕,但其嫡子如今卻正在洛陽當(dāng)差,只差名聲哄抬更上一層,而辛子伯之才學(xué),整個京口縣誰人不知,不止京口縣,便是洛陽對他都有所耳聞,能讓世家大族之女舍棄身份嫁之的,又豈是庸才,他差得不過是個出身而已! 因而辛子叔找上何家自薦,說要獻(xiàn)書之后,何家便關(guān)注上了,莊園算什么,若能拿到辛子伯的手稿據(jù)為己有,就是給辛子叔無數(shù)個莊園都值得! 辛子伯生前著書之事,他的二三好友據(jù)都知情,甚至研讀過一二,何家拜訪之后,更是確定,辛子伯定是將其寫完了! 辛子叔獻(xiàn)上的書里沒有他們所言的羊皮紙,那肯定就在他女兒手里。 但何家愛惜羽毛,名聲大過天,怎能像辛子叔惡霸一般,動手搶奪呢,當(dāng)然是逼他們自己獻(xiàn)上才是啊。 山羊須摸著自己的胡須,滿意的看著院中的場景,添油加醋地拱火:“看爾等可憐,我再告知一條消息,比起厚重的竹簡,我家老公更喜愛羊皮紙,誰若是能將其獻(xiàn)上,我自己便能做主,賞他一百兩銀子!” 這話一出,宛如一滴油掉落進(jìn)沸水中,燃起了村民們的骨血,燒得他們看向袁依婉和辛離離的眼中滿是無盡火焰。 有村民高喊:“郎君,這一百兩不拘著是誰,就給獻(xiàn)上的人嗎?” 山羊須點(diǎn)頭:“沒錯,我們不管羊皮紙是誰的,誰獻(xiàn)給老公,我們就給誰一百兩?!?/br> 緊接著,他又蠱惑道:“一百兩銀子,怕是都夠你們從這村子里搬去縣城,買個好房子了,自此你們便不用辛苦打魚為生,你們家兒郎也能娶妻生子,女郎可得個豐厚的嫁妝,嫁給縣城里的人。” 美好的前景在他嘴里說出,村民們仿佛人人都看見自己得了一百兩銀子,從此過上富足生活的情景。 可他們好像忘了,他們本無羊皮紙。 何家好生歹毒。 誰想自己住的地方被買走,成為莊園奴仆呢? 誰不想擁有巨款一百兩,從此改天換地呢! 如今一條康莊大道,被何家擺在了何家面前,只要他們找到羊皮紙卷,只要他們獻(xiàn)上去!以上這些他們?nèi)寄艿玫剑?/br> 何家輕飄飄留下一句獻(xiàn)上羊皮紙卷不強(qiáng)買地,更賞百金的話就走了,卻將袁依婉和辛離離暴露在了村民面前。 他們不自覺團(tuán)團(tuán)圍住三人,袁依婉從陳柏卓手中接過辛離離,緊緊地抱住她,就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她輕輕在辛離離背上拍著,低聲道:“莫怕,從母在。” 辛離離攥著她的衣襟,比起害怕,她更覺惡心! 貪婪的村民讓她感到惡心、使勁計(jì)謀的何家讓她感到惡心、有權(quán)有勢世家大族便能隨意踩人買地讓她感到惡心! 從沒有任何一刻讓她覺得自己就置身于蛆蟲窩中,當(dāng)真好惡心! 最先開口的人誰都沒有想到,竟是村長,他在眾人的簇?fù)碇凶叩皆劳衩媲?,說道:“夫人,剛才的話你們也聽到了,還望夫人為了大局著想,將羊皮紙獻(xiàn)出來吧!” 村民們一哄而起:“對,獻(xiàn)上羊皮紙!” “把羊皮紙交出來!” “交出來!” “交出來!” 辛離離好似看見了一群綠豆蒼蠅,扇著嗡嗡的翅膀,如同要吃人一般飛來撞去! 交個粑粑! 她家的東西,她父親寫的東西,憑甚他們想要就得交! 可縱使生氣,她也知道這事不能意氣用事,她憋得眼睛都紅了,小胸脯一鼓一鼓的,讓自己不去看那些村民。 她們能怎么辦呢,算到何家肯定會在冬日不能打魚時發(fā)難,也做好準(zhǔn)備攢錢搬家了,誰能想到何家如此陰損,竟將她們一家和村民捆綁上了! 根本就沒有什么不交的選項(xiàng)。 不交,所有的村民因她們之故流離失所!不交,為了一百兩銀子,指不定村民會做出什么! 可交了,心口濁氣難出。 好家伙,進(jìn)退兩難! 在這種時刻,袁依婉卻是冷靜道:“諸位叔伯嬸子,若我家有羊皮紙,定會第一時間將其獻(xiàn)給村里,由村里處置,奈何……” 她苦笑道:“諸位也知道,我家離離是個苦命的,我家書籍悉數(shù)被她阿叔拉走了,要是家中還有書,我娘倆哪里還用得著辛苦過日?!?/br> 可惜村民們?nèi)缃褚呀?jīng)被一百兩沖昏了頭腦,當(dāng)即道:“我們不信!你家肯定有!你這婦人最會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