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秘密關系
他叫凌厲崇,已經(jīng)大叁,是景希歸現(xiàn)在帶教班級的副班長。 眉清目秀的小嘴小臉上有一顆痣,點綴在眼尾,看人時似笑非笑,始終帶著些疏遠的清冷。比起他的名字,相貌似乎要溫和柔順太多。 “說吧,你們想知道什么?” 凌厲崇帶著他們到一處略微靜謐的墻角邊,敵視的情緒盤桓在眼底。 “你和景希歸什么關系?” “老師和學生,能有什么關系?”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br> “哦?那可能還算聊得比較來的朋友?” 他一直不肯吐露,總在原地打轉,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把事情囫圇過去,可孫悟空不吃這一套。 “那把刀怎么回事?景希歸送你的?還是你自己的?” “一把普通的小刀而已,是誰的,有那么重要嗎?” “你不用跟我兜圈子,單憑你自己不可能從我手里拿走它。如果不愿意配合,我轉身就走,何必浪費時間?你說呢?” 孫悟空張手就劃出刀片,對著陰陰郁郁的天就開始把玩。刀尖在日光下閃著銀光,剛好落在凌厲崇臉上。他拿這種張口閉口就是威脅的人是真的沒有辦法。 “是景老師送我的禮物。” “什么時候送的?為什么?” “前陣子論文申請過了核心刊物,這是他給我的獎勵?!?/br> 大叁就上核心刊物,其學習能力之優(yōu)秀可見一斑。可是越是聰明的人,越是不夠坦誠。對于這一點,孫悟空篤信不疑。面前的凌厲崇表情雖然鎮(zhèn)定,可那些唇角顫抖、眼波流轉的小動作怎么也藏不住,他還是心虛。 孫悟空冷笑著:“刀……對于你們而言,有什么意義嗎?正常人應該不會送這個吧?” 凌厲崇支支吾吾:“可能就是他覺得好看吧!” “是嗎?我想問下,你有對象嗎?” 突然的轉折讓凌厲崇和白隆瑪都傻了眼,凌厲崇震驚地搖著頭:“為什么關心這個?” “就問問。看你條件挺好的,學術研究也有進展。應該行情不錯!” “我只想好好學習,目前……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br> “行!謝謝配合!” 孫悟空輕輕一撥,刀刃重新彈回刀夾。她合手就把它揣進自己肚子前的大口袋中,轉身就走。 凌厲崇追上她,有些愣:“刀——還給我!” 孫悟空表情更加迷糊:“我說過要還給你嗎?這是證物,要上交——” 她的神態(tài)太過輕巧,一如她之前威脅自己時滿不在乎。凌厲崇伸手就去拉扯她的衣服,想要將那柄小刀抖落出來。 “你干嘛!”白隆瑪看他要動粗,趕緊上前制止??伤耍夫莺炒髽涫菦]有效果的,凌厲崇的對手是孫悟空。她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側身就反手拽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拉,凌厲崇直接摔倒在地上。 這已經(jīng)是凌厲崇今天第叁回摔倒了。 他半臥在草叢間,斑駁的樹影藏不住他的不甘心。孫悟空緩緩蹲下,寬大的衛(wèi)衣包裹了她的身體,只露出一雙淺色的鞋頭,好像一只等待撫摸的小野貓。白隆瑪忍不住這樣想。 可凌厲崇的想法就不一樣了,眼前這人兩指捏住那柄刀,在他眼前晃悠,活脫脫一個的惡霸,然后,他聽見惡霸開口。 “你告訴我,你和景希歸,到底什么關系?” 她五官清淡,小小一只,蹲下時嘴角銜著淡淡的笑,可凌厲崇覺得,她比那些jianyin擄掠的惡霸還要滲人。這樣一個問題,她之前問過,這次再問,顯然是要究根問底。 “我說了你就把刀還給我?” “看你說的是什么?師生、朋友這樣的話,我可不想再聽到了。其實你不說,我也能查,或者,我可以去問問你的同學們,看看他們眼里,你和景希歸是什么關系?!?/br> 凌厲崇側過頭去,修長的睫毛在光下飛展,空氣中的微塵停駐在間隙中,好像一只失偶的蝴蝶流連難返。好久,孫悟空才聽到他干澀而懊悔的聲音。 “我和他,有過情感關系?!?/br> “說清楚一點。” “我們有過一段時間的……戀愛關系?!彼е?,有些太多不愿啟齒的難堪。 白隆瑪“哈?”地一聲表示驚訝,孫悟空在他面前把玩著那柄刀,始終平靜:“繼續(xù)說?!?/br> “我們本來只是互相欣賞對方的學術才干,久而久之,感情就變了味,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越了界。” 昏黃的教室內(nèi),景希歸撐手站在凌厲崇身側。冰涼的空調(diào)氣息從頭頂傳來,他們的呼吸卻是溫熱的,玻璃容器內(nèi)的液體漸漸轉變?yōu)榉奂t色,好像將整個氣氛也轉托為粉色。 凌厲崇看著景希歸認真的表情,手不知不覺就貼上了他的面龐。中指劃過他鋒利的下頜骨,頂住他的下巴。他感受到自己的喉結翻涌,刺激著愈加緊促的心跳。而這一切,一直都在恪守距離的景希歸沒有拒絕。 “景老師,你也是愛我的嗎?” 他喑啞著嗓子就吻了上去,景希歸剛開始沒有反應。他克己復禮、謹慎小心,卻還是扛不住年輕荷爾蒙的誘惑。 是誰先伸出的舌頭?又是誰解開了襯衫?誰將手伸向對方的下體,在氤氳濕熱中越抱越緊? 凌厲崇通通都記不住了,他只記得他吻向景老師的脖子和rutou時,景老師發(fā)出了曖昧而嬌軟的輕呼。他們沒有問過多余的一句話,卻在默許當中一步步邁向了深淵。 陰冷的化學教室內(nèi),他們感受著彼此的體溫,撞擊著彼此的身體,那躁動的心跳和許多難以言喻的隱秘之愛都融化在濡濕的交媾中。 事情結束后,景老師幫他穿好衣服,他的手比空調(diào)冷風溫暖太多,讓他心顫。 “景老師,我明天還能來找你嗎?”他顫顫巍巍地問出這句話,卻害怕得到景希歸的回答。 靜默的空氣中,殘留了許多無法言說的曖昧。景希歸微微驚笑,又回歸以往最為體點的模樣。 “厲崇,我們明天見?!?/br> 是沖動的允諾,也是深思熟慮的允諾。凌厲崇每次回想起他當時的表情,還是會心軟一瞬。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正當。景老師有老婆,而我又是他的學生。一旦被別人知道了,我所有的東西都要被埋沒,大家對于我的關注點就只會停留在風流八卦!我不想這樣……” “所以后來,你跟他分手了?” “在他出事之前的半個月,我就提出分手了??墒侨绻绻抑浪薪怆x憂慮,我不會那么強硬的。我們之間,一定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始終記得自己提出分手時,景希歸渾身散發(fā)的失望與落魄。 他以為他們就是一段要被掩藏在下水道里最陰暗的關系,卻沒想過,景希歸已經(jīng)把這段感情當作他所有快樂的淵藪。烏托邦一旦崩塌,人也就面臨崩潰。 化學課的前一天,景希歸說要最后一次感受他。他沒忍住,瘋狂地做了好久,他的身上有太多奇奇怪怪的傷痕,不論凌厲崇怎么問他都不肯說。 “反正你我已經(jīng)沒關系了,不是嗎?” 事后,景希歸將這柄小刀交到他手里。 “厲崇,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如果你夠心狠,就拿這把刀捅向我,它不會要了我的命,卻足以讓我死心。” 他聲音溫軟決絕,隱藏著挽留的期盼。凌厲崇想要一刀斬斷,最后還是沒能下了這個手。教室外的人聲打斷他們的告別,他也沒想過,這一次的猶豫,竟然讓他獨自吞下了苦果。 “我不知道,他竟然會在化學課上……他那么體面的人,最后卻走得這么慘烈……” 他的懊悔像一根刺扎在心里,而這根刺,大概永遠也拔不出來了。 “所以,你沒用這把刀劃過他?意思是,他身上的傷,跟你無關?” “我都說了這么多,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騙你們?!?/br> 確實,沒有必要。她對別人的聊天狀態(tài)有判斷力。凌厲崇不像是在說謊,可其中可信的成分有多少,誰也不好說。 “你們分手的半個月里,景希歸有過什么異常的舉動嗎?” “沒有吧,就是正常的上班和工作。只是他看起來憔悴,別人都以為他生病了,我卻知道那個原因是什么……” 他掌心抵著腦袋,像是惋惜又像是懺悔。每一個字符從他嘴里說出來,都暈染是悲情的色彩。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啊,總是喜歡做些亡羊補牢的事情。 孫悟空將小刀的信息掃描儲存,將實物扔給凌厲崇。那柄小刀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準確地落在他的身前。他顫抖著撿起,心里卻還在猶疑剛才的聊天是否會影響他的將來。 “放心,我嘴很嚴。”孫悟空歪著頭,繞過他就要離開,剛走兩步又倒退回來,“不過他是個大喇叭?!?/br> 她說著,手都沒掏出來,抬了抬下巴就指向白隆瑪,白隆瑪只覺得委屈。 他打鬧著找孫悟空爭辯,一路上好些人都小心地斜視著,不知不覺中圍觀起他們的打鬧。 寅武大學的天是陰暗的,偶爾從云層上透露下來一點不足為道的亮光。 凌厲崇曾經(jīng)很認真地跟景希歸討論過,是不是這個時代的天都這樣,見不到亮光。 “沒有亮光,可至少天還沒塌,總有盼頭。”景希歸這樣回答他。 手中的小刀被他捂熱,不似之前那樣冰涼。他卻好像怎么也找不到最初的感受,直到他看著這兩個冤家消失在轉角。 轉角后的無人林蔭道上,白隆瑪幫孫悟空拍去落在肩上的一片新葉。 “這個,你怎么看?”他學著楊簡的姿態(tài)就開始問。 孫悟空愣了一下:“看什么?” “就……這種不在世俗倫常內(nèi)的感情,認不認可,歌不歌頌?” 他是鐘鳴鼎食的孩子,出生在那樣混亂的上流社會中,對于這些錯綜復雜的情感關系已經(jīng)見怪不怪。如果景希歸沒結婚,那是不是他們倆的感情反而會塑造成沖破框架的曠世絕戀? 這種愛情故事他看多了,也有些好奇她會不會這么想,誰知孫悟空的解釋,卻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別這樣?!?/br> “嗯?”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們認不認可歌不歌頌,都沒用?!?/br> 白隆瑪?shù)膯栴}問得太過上位者,她忍不住要多說幾句。 “所謂歌頌,就是把具體的事情抽象化然后推上神壇,嚴格說來不過是掌權者的謊言?!?/br> “這種事情誰愛做誰做,我為我自己而活,所有的宏大敘事都跟我無關。而且……”她仰著頭,望向遠處的一對正在擁吻的情侶。 “而且就算說回愛情。愛情這種東西,從誕生起就混雜情欲,追求其高尚與純潔無暇本身就是謬論。管好自己就行了,還有空去歌頌別人?” 她反問著,脫口而出的態(tài)度變得生硬。白隆瑪沒說話,她以為他是對自己突然的大段輸出感到驚訝,沒想到他更是驚喜。 “學神!學神!還得是你拿第一!“白隆瑪追上已經(jīng)走了一段的孫悟空,夸她時她再沒反應。 他側身低眉看看這個堪堪夠到他肩膀的曾經(jīng)與他鮮有關聯(lián),而現(xiàn)在又被迫捆綁在一起打工的機械少女。 忽然覺得,白老頭把自己打發(fā)過來上班,還是個不錯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