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良緣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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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南軻并不理他,只快步往牢房里走,不過三五步工夫,他們就來到最大的牢房之前。 牢房里晦暗不明,光影明明滅滅,只有油燈照亮了腳下路,一個蒼白消瘦的人影被掛在刑架上。 同別的犯人不同,他手腳都被緊緊捆綁住,身上也并無用刑痕跡,兩側(cè)的錦衣衛(wèi)緹騎皆是眉目冷淡,都只凝眉看著他。 倒不像是為了審問,反而是怕他瘋狂掙扎,傷害自己。 姜令窈跟在段南軻身后踏入大牢中,對牢獄中污穢的氣味并未有何表示,她只是突然注意到,她身邊的鄭三吉腳步微頓,似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姜令窈轉(zhuǎn)過頭,定定看向鄭三吉:“鄭哥?” 鄭三吉沖她搖了搖頭,讓她暫且等一等。 段南軻一揮手,錦衣衛(wèi)就搬來三把椅子,三人便就在這嫌犯對面落座。 “把他頭抬起來,”段南軻道,“看看是什么模樣?!?/br> 緹騎上前,一把捏住嫌犯的下巴,把他的頭狠狠往上一抬。 嫌犯的頭嘭的一聲磕在了后面的刑架上,發(fā)出悶悶的響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鄭三吉的抽氣聲。 “這……” 鄭三吉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回,就連段南軻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他看向姜令窈,見姜令窈沖他搖頭,便知姜令窈不認識此人。 段南軻開口:“鄭仵作,你可識得此人?” 鄭三吉還沒來得及開口,刑架上的嫌犯便似被針扎一般,又掙扎起來:“仵作,仵作,仵作不會害人,仵作不會害人?!?/br> 他當真像是個瘋子。 姜令窈的目光卻并沒有被嫌犯吸引,她一直盯著鄭三吉看,看他由最初的驚愕轉(zhuǎn)變到沮喪,最終滿臉都是懊悔。 姜令窈突然福至心靈,她猶豫地道:“鄭哥,難道此人就是陳振?” 此話一出,就連段南軻都微有些吃驚,他幽冷的眸子落到鄭三吉身上,似只要他說一句假話,就能被錦衣衛(wèi)抓個正著。 鄭三吉大抵也沒想到姜令窈會如此敏銳,他呆愣了好半晌,才終于狠狠抹了一把臉,苦澀地道:“是,他就是當年通州的仵作,也是本案的唯一嫌犯——陳振。” 隨著鄭三吉的話,姜令窈和段南軻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嫌犯身上。 根據(jù)鄭三吉的證詞,十四年前案發(fā)時,他大約是二十五六的年紀,那么時至今日,他已經(jīng)年過四十。 然而當姜令窈的目光落在他猙獰的面容上時,實在無法把他跟四十歲的中年人聯(lián)系到一起,此刻的陳振已經(jīng)滿頭華發(fā),面目蒼老,滿眼都是癲狂之色。 他如同窮途末路的瘋子一般,已是垂垂老矣,再無生機。 只有聲嘶力竭時,他才有了些許難以撲滅的生機。 大概是久未聽到自己的名字,陳振一下子愣在那里,混亂的精神撕扯著他的神智,讓他短暫收回了片刻的理智。 他瞪著那雙渾濁的眼,吃力地看向了鄭三吉。 只一瞬,他便狠狠瞪大雙眼,聲音嘶啞地道:“鄭……三吉?” 鄭三吉卻并未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此刻的他,滿臉都是愧疚和沮喪,還有深深的懊悔。 他幾乎都要哽咽出聲。 “是我,”鄭三吉斷斷續(xù)續(xù)說,“是我,是我,你……你為何在此處?為何在……那里?” 這個問題似乎太難了,陳振此刻只有滿臉茫然。 鄭三吉深吸口氣,他想要再說兩句,卻還是被喉嚨里的哽咽堵住了聲音,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姜令窈突然明白了他到底為何如此。 昨日在講述過往的舊案時,鄭三吉曾經(jīng)說過,無論是許青還是他,都不認為陳振是殺人兇手,當時陳振已經(jīng)重病,且他根本無法經(jīng)常出城,殺人拋尸對他來說太過困難,因此最后官府無罪釋放陳振的時候,許青和鄭三吉都做了證。 可誰能想到,時隔多年,舊案重啟,在最新的死者死亡現(xiàn)場,鄭三吉又遇到了當年的嫌疑人。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巧合。 鄭三吉沒有立即崩潰,懷疑自己當年的判斷,已經(jīng)因他早就不是當年的小學徒,他已經(jīng)獨立辦案十幾年光景,早就是經(jīng)驗老到的老仵作了。 姜令窈不知他們到底是什么交情,他們亦未曾拿到當年的卷宗,不知舊案到底如何,若只憑鄭三吉所言,姜令窈以自己的判斷,她也不認為陳振就是兇手。 但陳振出現(xiàn)在靜夜花苑實在太過巧合,巧合到每個人都忍不住懷疑他。 大抵只有段南軻,只有這一屋子的錦衣衛(wèi),他們見了太多這般黑白顛倒,人鬼不分的案子,倒并未如何震驚,在短暫的驚訝之后,段南軻輕咳一聲,看向了鄭三吉。 “鄭仵作,無論他是誰,他現(xiàn)在都是本案的嫌疑人或者證人,我們還是要先行詢問為上?!?/br> “你也看到,他對錦衣衛(wèi)很抵觸,不愿同錦衣衛(wèi)多說半句,一詢問便要發(fā)瘋,但他卻認識你?!?/br> “鄭三吉,”段南軻一字一頓道,“你現(xiàn)在是本案的仵作,你需要清醒面對每一個嫌犯。” 鄭三吉渾身一震,是了,他這兩日一直被過去的案子所困,卻忘記剛剛發(fā)生的案子就在眼前,他們最能把新舊兩案一起告破的機會也就在手邊。 鄭三吉使勁攥了攥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抬眼看向陳振,那雙吊眼里有著無人可以阻擋的堅定。 “陳振,是我,我是鄭三吉?!?/br> 陳振聽到他的名字,聽到他的聲音,眼神中的混沌漸消去,他用那雙布滿皺紋的眼睛,直勾勾看向鄭三吉。 “鄭……三吉,”他聲音嘶啞,“真的是你?” 姜令窈注意到,只有看向鄭三吉的時候,他才擁有片刻清醒。 鄭三吉沉重點頭,他沒有同陳振寒暄,他只是問他:“陳哥,你為何會在此處,又為何去靜夜花苑?” 對于他的問話,陳振表情很是麻木,他想了好久,久到姜令窈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聽到他遲疑的嗓音:“我……我是追著線索來的,可是,我追的是什么線索……什么線索呢?” 姜令窈心中一驚,他同段南軻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神色。 鄭三吉嘆了口氣,道:“當年發(fā)生那樣的時,你又被奪去仵作之職,師父還說要給你尋個新差事,你卻不見了蹤影,你都去了哪里?你所說的線索又是什么?” 這一次,他倒是寒暄了兩句。 陳振又沉默了。 姜令窈此刻已經(jīng)明白,陳振早年或許是為了追尋線索,一路追查,但隨著時間越久,流浪越久,她便越瘋癲,瘋癲到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因何而來,瘋癲到只有看到故人才能正常說出幾句話。 果然,陳振思忖許久,才磕磕巴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找到,找到當年的兇手,我才可以洗清冤屈?!?/br> “我沒有殺人,我是個仵作,我怎么會殺人?” 陳振的聲音低低啞啞,如泣如訴,聽得人心中酸澀。 鄭三吉的神情略微好轉(zhuǎn),看陳振這般模樣,他應當確實無法犯下昨日的兇案,那么他會出現(xiàn)在此處,一定是因為他在混沌中偶然遇見了什么線索,亦或者他聽到了靜夜花苑有兇案,憑借本能去了靜夜花苑。 即便瘋了,他也要找到真兇,洗清冤屈。 姜令窈心神微動,她在鄭三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鄭三吉才問:“陳哥,你當年為何會來宛平,你可還記得?你說的線索究竟是什么?” 陳振想了許久,久到眾人都不抱希望時,他才突然開口:“我……我當年偶然聽到,有人說在京師見過第二個死者。” 陳振結(jié)結(jié)巴巴說:“就是那個妓|女?!?/br> 第50章 關于當年第二個死者的身份,當時通州整整差了兩個月都沒有查出,怎么反而讓一個已經(jīng)被奪職的前仵作找到線索? 這一次不用姜令窈教,鄭三吉自然便問:“當時我們詢問了全通州的青|樓,無一認識她,你又是如何得知她身份?” 陳振剛才已經(jīng)想起這些細枝末節(jié)來,此番便未多回憶,他磕磕絆絆說:“我被,放出來之后養(yǎng)了很久的病?!?/br> 陳振說著這話時神情很是木訥,似乎對于自己遭受的一切并無怨恨。 他道:“我被上了刑,加上本就風濕病重,就很是養(yǎng)了幾個月,才終于能出門了?!?/br> “我出門之后沒想著要尋個差事養(yǎng)活自己,我就想破那個案子,我就想知道是誰殺的他們,所以我就去煙花巷尋了個拾破爛的差事,拿著第二名死者的面容特征問每一個路過的嫖客?!?/br> 姜令窈眼睛一亮,這位陳仵作當年的辦案方式,竟是歪打正著。 第二名死者是煙花女子,但當?shù)厍鄚樓并不認識她,那么想要尋找一名煙花女子的身份,詢問經(jīng)常光顧青|樓的嫖客反而是條明路。 陳振整個人都陷入回憶中,那雙木訥的眼眸也有了些光亮,他說話越來越順暢:“我在煙花巷一查就是半年,直到有一日問一個外地來的游客,才得知了第二名死者的消息?!?/br> “那個游客是從燕京而來,他道兩三年前燕京的紅招樓確實有個很漂亮的風月女子,他不記得對方叫什么名字,只記得她唇角有一顆殷紅的痣,不過當時紅招樓的花魁名動燕京,這名女子便顯得有些暗淡無光,并非家喻戶曉的名妓?!?/br> 姜令窈雖很是跳脫,也敢于改名換姓做推官,卻到底不知燕京的青|樓都有幾處,也不知哪一間更出名,如此只能認真聽他講。 陳振根本就不搭理眼前坐著的三個人,他只管自己說自己的,說到紅招樓后,他就說:“我是見過第二名死者的,后來我自己給死者畫了像,但因畫像與真人相差甚多,差了半年才查到這點線索,當時那嫖客還說覺得畫像不太像,他也不記得那名女子的樣貌,就記得小痣很漂亮?!?/br> “所以我就去了紅招樓,我一無官差,二無銀兩,幾次三番都沒能進去紅招樓,后來不得已我只能說自己是個游醫(yī),可以免費給妓|女們看診治病,鴇母這才愿意同我說幾句話?!?/br> “我拿那畫像給鴇母看,鴇母說看著不太面熟,后來我又仔細說了她的面容,鴇母才說她知道是誰?!?/br> “鴇母所說的妓|女名叫秀盈,是從其他青|樓轉(zhuǎn)來的,只在紅招樓做了一年便被人贖身,至于去了哪里她便不知?!?/br> 陳振聲音低沉,帶著抑郁的嘶?。骸拔乙郧白鲐踝鳎d母這樣的我見過很多,因此我便嚇唬他說秀盈被人所殺,若她不配合,我就上報官府讓官府來查紅招樓?!?/br> “鴇母這才告訴我,說秀盈被人贖身,但也說想去宛平改名換姓,做個正經(jīng)娘子?!?/br> 陳振道:“所以,十二年前我就來到了宛平?!?/br> 他十二年前就來到了宛平,這么多年這個案子再無水花,甚至新的線索都無,也就是說他在宛平并未查到線索。 所以,他才會這般瘋瘋癲癲,已非常人。 姜令窈心中嘆息,若陳振真不是兇手,那這個案子幾乎毀了他一生。 鄭三吉看陳振的眼神一點點變了,在最初的悔恨懊惱之后,他現(xiàn)在多少已經(jīng)冷靜下來,在聽到陳振一直努力緝兇之后,他更是心緒難平,眼底都有了淚意。 鄭三吉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喉嚨中的哽咽,他問:“在宛平你可查到什么線索?又為何要去靜夜花苑?” 陳振卻沉默了。 他眼中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只剩一潭死水,再無生機。 他很久都沒有開口。 待到鄭三吉就要再問一回時,他才慢慢的,說了一句:“沒有……我什么都沒查到,什么都沒有?!?/br> “我……后來就,不太記得了,為什么會去花苑,是啊我為什么會去花苑?” 陳振此刻又有些瘋癲,他顛三倒四問著這話,似乎并不知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或者說,他早就已經(jīng)瘋了,剛剛那片刻清明不過是回光返照,再不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