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jiān)小食堂 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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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桑領(lǐng)著葉柏去凈手,一邊搖頭笑道:“徐叔安心,即便沒有碗盤短缺之事,這小攤也該緩一緩?!?/br> “現(xiàn)今少說也有五百名監(jiān)生來食堂,恐怕文廚子他們還未適應(yīng),雜役們也難免會出錯。故而我想將攬回監(jiān)生一事暫且擱置,先全力穩(wěn)住當(dāng)前局面,才是要緊事?!?/br> 魏詢頷首:“桑娘此話言之有理,近日陳達、紀山一鉆進后廚就不出來,忙得腳不沾地。” “是這個理,左右不日便是授衣假,大家都能喘口氣,也給徐叔些時日去購置碗盤?!泵仙C佳蹚潖?,領(lǐng)著葉柏回到大方桌旁。 剛好柱子來回幾趟,已經(jīng)將暮食悉數(shù)送到了大方桌上。 坐下后,孟桑忽而想起一事,笑道:“對了,徐叔,不若這回別買陶碗陶盤了,咱們?nèi)っ窀G訂做?!?/br> “訂做?” 孟桑點頭,照著后世常見的餐盤模樣,大致比劃一番,細細講給他們聽:“這樣一個盤子,既能裝白飯,又能盛一些湯汁不多的菜,彼此之間隔開也不怕竄味,屆時也便于雜役清洗?!?/br> “而且粗略算算,應(yīng)當(dāng)也比購置數(shù)個陶碗、陶盤所費的銀錢要少些。畢竟這么一個就能抵一只碗、三只盤子,多少省些銀錢?!?/br> “二老以為呢?” 魏詢與徐叔對視一眼,無需多言,便曉得彼此的意思。 徐叔笑瞇瞇道:“勞煩孟師傅畫個圖樣,我親自去尋價錢公道的民窯?!?/br> 孟桑點頭笑了,溫聲道:“我今晚回去畫了樣子,明早給您帶來?!?/br> 三言兩語敲定,孟桑一眾人用起暮食。 用完暮食,孟桑與葉柏結(jié)伴回了食堂,卻見連帶著許平在內(nèi)的少數(shù)監(jiān)生仍留在大堂,而像其他國子學(xué)、太學(xué)的監(jiān)生早就回了齋舍。 孟桑有些訝異:“也不早了,你們怎么還沒回齋舍?” 許平見她和葉柏從后廚出來,雙眸一亮,清了清嗓子:“有事想請教孟師傅,所以多留了一會兒。” “尋我有事?”孟桑挑眉,“那你們說吧。” 薛恒按捺不住,急急道:“孟師傅,咱們明后天能做些便于帶走的朝食嗎?用油紙包裝了,可以拿在手上的那種?!?/br> 聽見此問,孟桑笑了:“自然可以,倒是不瞞二位,明日朝食就是一道可以抓著帶走的吃食,應(yīng)當(dāng)會對你們胃口?!?/br> 得了準確答復(fù),許平等一眾監(jiān)生心中踏實許多,他們與孟桑見禮致謝后,爽快走出食堂。 望著許平眾人離去的背影,孟桑若有所思。 “阿柏,你覺著,他倆這般迫切地希望朝食能帶走,是不是想多睡一會兒?畢竟已至秋日,難免困乏嘛……” 葉柏?zé)o言以對:“按常理,應(yīng)是春日易困乏吧?” 孟桑伸出食指晃了三四下,義正辭嚴地說起她的過日子經(jīng):“非也非也,對我們這些俗人、懶人而言,不論春夏秋冬,應(yīng)是每日都很困。若不是缺銀錢、要干活,實則恨不得躺一天不起來?!?/br> “春日暖和,外頭滿眼綠意、清爽微風(fēng)中,好好打個盹。” “夏日炎熱,午后就該聽著沒精打采的蟬鳴,打著蒲扇,舒舒服服地午后小憩,醒來用一碗冰涼飲子,忒舒坦!” “等到了秋冬,那就該曬著暖和的日光,身上蓋個毯子,好好打個盹。尤其是冬日,布被里頭那般暖,可不得日上三竿再爬起來?” 葉柏冷不丁問:“那你光貪眠,不做吃食了?” 孟桑理直氣壯:“做啊,睡飽了再做嘛!左右日子繞不開個吃喝拉撒睡,做完這些,一日也就過去,不算白費!” 看著孟桑振振有詞的模樣,葉柏啞然。 且不論國子監(jiān),只想想他的日子—— 每日卯正起來洗漱,用完朝食,尚且未到卯時二刻,須得一直讀書到午正,才能小憩兩刻;睡醒起身,先練一個時辰的武藝或騎射,隨后回書房讀書,直至用暮食;待到用完暮食,還練完字,才能有一個時辰的空暇,最終于戌時六刻睡下。 沒來由的,葉柏有些艷羨,心里頭泛著苦澀。 他想得正出神,就聽見孟桑輕快的聲音傳來。 “阿柏,明日咱們朝食吃rou夾饃?!?/br> 雖然葉柏不曉得是什么,但還是認真地點頭,以表期待。 孟桑半蹲下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不過明日最要緊的是暮食。魏叔方才跟我說,圣人恩澤,明日會讓莊子上送紅螯蝦到各處官衙,而國子監(jiān)占了其中大頭?!?/br> 紅螯蝦此物,葉柏倒是隱約有了些印象。 此物是皇太后娘娘拿出來的,原本說是叫做“小龍蝦”,但因犯了忌諱,所以改稱“紅螯蝦”。后來紅螯蝦被養(yǎng)在皇太后名下的莊子上,數(shù)目極多,每年都會往宮中和各處官衙送,已經(jīng)成了慣例。 葉柏抿出笑來:“嗯,桑桑一定會將它做得很好吃?!?/br> 孟桑眉眼彎彎:“我也這么覺得?!?/br> 翌日,國子監(jiān)食堂內(nèi),監(jiān)生排成長隊。 孟桑心無旁騖,正在剁rou。 rou夾饃里頭塞的臘汁rou,其所用豚rou,在采買時得費心思挑一挑,太肥則膩,太瘦的做出來又不夠豐腴,干柴塞牙! 肥瘦三七分的豚rou,在加了糖色、各色香料、鹽的高湯燉煮足足一個半時辰,期間不斷轉(zhuǎn)變火候,方才得一塊豚皮紅亮、肥而不膩的噴香豚rou。 孟桑將rou撈出來,先將豚rou在砧板上剁碎,又估著分量往上頭澆湯汁,最后拌在一處。 剁完rou,孟桑揚聲喊:“阿蘭,饃!” 話音未落,阿蘭抱著裝滿白吉饃的矮竹筐出來,趕到桌案前。 見孟桑直接伸手拿饃,阿蘭忍不住提醒:“師父,當(dāng)心饃燙手……” 只是她話未說完,就望見孟桑面不改色地拿過已經(jīng)被橫刀切開的饃,往里頭填rou,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燙手。 阿蘭:“……” 實不相瞞,她時常覺著自家?guī)煾傅氖?,可能是鐵打的。 孟桑瞥見阿蘭沒了下一步動作,快聲道:“愣著作甚?去看著公廳爐,文二怕是一個人忙不過來。” 一語叫醒,阿蘭連忙又往后廚去。 今日流程是定好的,監(jiān)生們先從旁邊灶臺上領(lǐng)了清粥與空盤子,順而端著木托盤來到旁邊的高腳桌案處,依次領(lǐng)孟桑這兒的rou夾饃。 孟桑手上動作不停,做好一塊,就放到最前頭監(jiān)生的空盤里。同時,她余光掃了一眼抱著rou夾饃、吃得正香的葉柏,不由唇角彎起。 有監(jiān)生問:“孟師傅,你這手邊備了油紙,莫非rou夾饃還可以帶走再吃?” 孟桑掃了一眼對方腰間木牌,笑道:“對,就是為了便于你們帶走吃,鄧監(jiān)生可是要裝走?” 鄧監(jiān)生搖頭:“不不不,只是好奇罷了。既然來了食堂,肯定是配著清粥更可口些。況且門口又備了清水與木瓢,用完吃食還能凈手,比帶走再用便利多了。” 孟桑微笑點頭,心中不免升騰出一個困惑。 許監(jiān)生他們來得早,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吃完再走,緣何今日一個個都想帶走用朝食? 莫非是課業(yè)太緊湊、博士太嚴厲,所以他們趕著去講堂溫習(xí)? 算了,不想了,還是趕緊忙完朝食,等著紅螯蝦運過來罷! 講堂所在小院外,許平、薛恒等監(jiān)生,人手一個油紙包。 涼風(fēng)拂面,薛恒按捺不住地開口:“子津,你這法子當(dāng)真管用?” “自然,”許平神色淡淡,完全一副勝券在握的氣勢,“田臺元不是瞧不起嗎?那咱們就當(dāng)面吃給他看。那么多國子學(xué)、太學(xué)的同窗,都對孟師傅做的吃食贊不絕口、意猶未盡,我就不信他田臺元當(dāng)真不饞。” 周遭其余監(jiān)生聽了,不住點頭,出聲附和。 忽然,有人眼尖瞧見了田肅等人的身影,忙不迭壓低聲音,急聲提醒:“哎!他們來了!” “趕緊的,咱們開吃!” 頓時,這一群監(jiān)生齊刷刷打開手中油紙包,動作一致地開啃。 白吉饃里頭添了豚油,揉得也足夠勁道。經(jīng)過烤制之后,一面有著一圈圈褐色紋路,正中央的烤痕形似菊花,很是好看。 饃里夾著滿滿的碎rou,少許rou汁不僅浸潤著碎rou,甚至已經(jīng)漸漸滲入白吉饃內(nèi)里。 咬上一口,饃的外層是略干的,旋即在咀嚼之中,與攜著rou汁的碎rou相互融合,漸漸變軟。內(nèi)里的豚rou燉得火候正好,湯汁濃郁,吃著豐腴又軟爛。 在此刻,饃的淡淡面香,因著豚rou濃香相襯而越發(fā)明顯,兩者相得益彰,不膩不干。 其實田肅遠遠就瞧見了此處一眾監(jiān)生在捧著手中吃食,一個個吃得極為投入、無比盡興,合上嘴咀嚼之時,還忍不住“嗯”個沒完,仿佛以為周遭人瞧不出這吃食很香似的。 田肅回想了一番須臾前用的羊湯馎饦,香味濃郁,硬著頭皮往前走。他面上坦然自若,心中怒罵不休。 好你個許子津,別以為他不曉得,這種損招只有你這只狐貍才想的出來! 此時,許平等監(jiān)生開始邊吃邊說話。 “嗯——這豚rou也忒香了,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天下少有的美味??!” “哎呀,你們快嘗嘗這饃,面香動人,浸透rou汁后,每咬一口都是絕妙享受!” “唉,我也不想吃這么多,但誰讓咱們食堂的孟廚娘太會做吃食了,忍不住啊……” 他們你一眼我一語,聊得極為火熱,仿佛根本沒瞧見快要來到跟前的田肅等人。 而田肅鼻尖竟是濃郁香味,饞得心顫。其身后的跟班們,更是悄悄在咽著津液。 與這餅子相比,方才碗面飄了一層油的羊湯馎饦香過了頭,反而顯得后勁油膩啊…… 許平瞅準時機,故作訝異地看向來人,歉聲道:“這不是田兄嗎?不知田兄今日用了什么朝食?” “唉,我們只想著早些過來,用完朝食就能去溫書,也好應(yīng)對博士們所問。是不是給田兄你造成困擾了?真是對不住啊,我們也不是有心的……” 田肅面無表情地看著許平一點也不真情實意的愧疚之色,內(nèi)心已經(jīng)在破口大罵。 田兄?什么田兄! 你許子津就是有心為之,就是故意的! jian詐狡猾,口蜜腹劍,居心險惡……無恥之徒! 田肅強裝淡定,哼道:“堂堂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竟然在講堂外啃餅,有失儀態(tài)!真是羞于與你等為伍!” 不,他也好想啃餅!哪怕在講堂外也無妨??! “至于朝食?也沒什么太金貴的,不過是一碗二十文錢的羊湯馎饦吧,那里頭羊rou多得跟不要銀錢似的,rou香濃郁、湯底醇厚。只不過素日吃得太多,著實沒什么興致。” 老天爺,那羊湯肥rou膩、瘦rou柴,難吃極了! 田肅不可一世地翻了個白眼,心在滴血,竭力穩(wěn)住聲線,招呼身后幾人往講堂內(nèi)走。同時,他還得咬著牙,“云淡風(fēng)輕”地大聲道:“東市那家新開的食肆很是不錯,前些日子咱們就嘗過一回,昨日也是在他們家用的暮食,不若今日再去一趟好了?!?/br> 跟在他身后的監(jiān)生們,面面相覷,仗著田肅不曾回頭,臉上露出苦澀,口中還要附和:“臺元兄所言極是,我也覺著那食肆不錯!” “昨日吃的魚膾很是鮮嫩啊……” 等他們走遠,許平等人互視一眼,唇角止不住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