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jiān)小食堂 第1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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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女童小聲道:“我們可以去瞧瞧嗎?那畫好好看!” 聞言,阿康硬生生緩和下面色,笑道:“麥子,帶阿喜她們?nèi)デ魄瓢??!?/br> “哎,好的!”麥子等兄弟應道。 等到阿喜等人離開,阿康才沉聲道:“嘩眾取寵的伎倆,大家不過是圖個新鮮,不會干擾待會兒的比試?!?/br> 說著,有數(shù)位仆役從大門邊繞出,去到各處,笑著招攬客人。 其中有去到國子監(jiān)等監(jiān)生跟前的,笑問:“諸位郎君可要入場?” 不遠處的阿康瞇起眼,言辭鑿鑿道:“他們有一千多人,并非人人家中富貴,必然有不少人出不起這四十文錢……” 話未說完,就望見其中為首的一位監(jiān)生,振臂一揮,豪氣道:“今日都是為了孟師傅而來,諸位同窗的入場費,我田臺元都包了!” 說罷,那姓田的監(jiān)生將銀錢扔給仆役,淡定道:“五十兩銀子,多余的就當賞錢?!?/br> 仆役面上的笑容越發(fā)真誠,笑瞇瞇地迎大客戶進宅子。 阿康:“……” 這幫子公子哥是有銀錢沒處使了是嗎! 還有,不是說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看重出身、家境,各為一派,關(guān)系并不融洽的啊,何時變成這樣了? 一旁的阿山咽了咽津液,覷著看完畫兒回來、逐漸靠近的阿喜等人,小聲道:“康哥,咱們怎么辦?” 阿康呼出一口郁氣:“無妨,聽說雇主還找了城西那幫子人,咱們的人數(shù)依舊占優(yōu)?!?/br> “走吧,先領(lǐng)牌子進去?!?/br> 阿山稍稍安下心,連忙點頭。 宅子里,靠著大門口的一座二層小樓上,有一矮個仆役站在窗口。他盯著不斷有人涌進來的食客,與剛剛邁進宅子里的黝黑青年遙遙對視,心下一安。 仆役扭頭,熱絡地笑道:“掌柜,人都進來了,木牌子也都領(lǐng)了?!?/br> 依著流程,每一個付了四十文入場費的食客,都能得到一塊有獨特幾號的木牌。木牌子正面標有甲乙丙丁等字樣,背面則是排序,屆時會由主事在每一輪抽取相應的食客,上臺來品嘗、投票。 長著一雙斜眼的永泰樓時掌柜,聽到之后,面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淡定又從容地飲上一口熱茶,站起身來:“時辰快到了,我去看看彭廚子,你在這兒守著?!?/br> 仆役忙不迭點頭,滿面笑容地送時掌柜離開。 時掌柜從二樓下來,繞過重重回廊和院門,去到專門挪出給一眾庖廚休息的院子。 剛一進門,行不多遠,他就撞上正與龔御廚、曲大師傅說話的孟桑。 時掌柜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畫面,面上堆出笑來:“哎喲,見過曲廚子,見過龔御廚!” 末了,他好似才看見一旁的孟桑一般,笑意淡了些許:“是孟小娘子啊,倒是聞名不如見面?!?/br> 孟桑笑意一頓,挑起眉來。 在這個場合,對方稱呼旁邊兩位,用的是象征庖廚身份的“師傅”“御廚”,而對上她確是“孟小娘子”,其言下之意很是明了。 孟桑自覺如今靠山很多,實在不必裝什么和事生財。 她攔下欲要出聲的曲廚子,又向笑容變淡的龔御廚投去一個安撫的目光,隨后依葫蘆畫瓢,先是和慢了時掌柜一步進來的其他人打招呼,然后才望向面色難看的時掌柜,微笑道:“抱歉,長安城太大,不知你是……” 有曲廚子和龔廚子在,時掌柜到底收斂了一些脾氣,撇嘴道:“西市永泰食肆的掌柜,姓時。” “哦,是時掌柜啊。”孟桑沒有感情地笑了一下,接著不說話了。 她不開口,曲廚子二人也一言不發(fā),三人齊刷刷盯著時掌柜。 時掌柜只覺得哪哪兒都不自在,于是僵著臉打了個哈哈,借口去尋自家庖廚,離開此處。 轉(zhuǎn)過身時,他那張臉唰地拉了下來。 哼!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且等著待會兒給他做墊腳石吧! 而在他背后,三人看著時掌柜離開此處。 他們都是如今在長安城炙手可熱的庖廚,彼此也都聽過對方的名頭。 于孟桑而言,這兩位是長輩,在庖廚一道浸.yin的時日比她久得多,而且人又都很和氣,理應以晚輩禮來虛心相待。 至于曲廚子和龔御廚,前者早就好奇這位異軍突起的年輕廚娘,今日有機會遇見,就忍不住想要交流一番。曲廚子一改對他人的嚴厲神色,和藹地邀請孟桑在比試結(jié)束后,再私下好好切磋一番。而后者之前與孟桑短暫切磋幾回,二人是相熟的,于是在此做個緩和中間人。 原本和諧的談話氛圍被時掌柜打斷,三人掃了一眼天色,惦記著待會兒的比試,于是笑著寒暄幾句,各自回去做準備。 孟桑回到單獨的小屋時,阿蘭、陳廚子等五名徒弟在里頭候著。 柱子心直口快道:“師父,您不是去尋龔御廚嗎?怎么去了這么久才回來?” 孟桑擺手,去到桌案邊,最終查看一遍帶來的一堆輔料:“中途撞見了龔御廚和豐泰樓的曲大師傅,就順勢停下,聊了幾句?!?/br> 最為沉穩(wěn)的阿蘭和紀廚子走上前,幫著一起檢查。 而陳廚子走到門口,與來喚孟桑的仆役說完話,然后回過頭,按捺不住地搓手:“看日頭快到時辰了,師父,咱們走?” 文廚子等徒弟上前,背起各個輔料箱子。 孟桑笑了,轉(zhuǎn)身往外走:“成,咱們就去闖一闖!” 這座大宅子本就被主家拿來出租,用于各種賞花宴、文宴,又或者是斗詩會、論道會等等。 為了方便不同的宴席舉辦,主家特意對宅子重新規(guī)劃過,有用于文雅宴會的曲水回廊,也有方便各種賽事舉辦的大空地,空地旁邊的看臺包廂一應俱全。租客租來之后,只需稍加修繕調(diào)整,就能不費力地達成想要的模樣。 孟桑身著輕便胡服,領(lǐng)著五名徒弟,與其他庖廚一道在高臺后頭的大屋子里候著,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本次來參與比試的庖廚共有一百多人,在開始之前,會以十人為一組,上臺與食客們見一面,再去到相應的桌案前做準備。隨后,會先以基本功為評判標準,淘汰大多數(shù)人,最終再上灶比試。 此時,所有出去的庖廚,都會直接去到桌案邊做準備,不會回到這間屋子。因而,隨著越來越多的庖廚走出去,屋子里也越來越空。 “同春食肆,史庖廚——” “國子監(jiān)食堂,百味食肆,孟廚娘——” 聽到自己被喊,孟桑定了定神,先是跟留在最后的龔御廚、曲廚子笑著點頭致意,然后走到門邊,與其他人一起按著被喚的次序排成一列,不緊不慢地朝臺上走去。 甫一登上高臺,孟桑還沒回得過神,就聽見一聲聲激情又有節(jié)奏的吶喊—— “國子監(jiān)食堂孟廚娘,廚藝無雙她最棒!” “為你癡,為你狂,我為孟廚娘撞大墻!” “你一票,我一票,孟廚娘必定列前茅!” “……” 周圍的一處看臺上,穿著低調(diào)服飾的皇太后、昭寧長公主樂不可支,孟知味與裴卿卿對視一眼,眼中盡是看好戲的笑意。 在她們隔壁,宋都知等名.妓各自坐下,望見此幕之后,掩嘴笑個不停。 位于皇太后斜對面的一處看臺,葉懷信坐在半遮的窗子旁,神色僵硬地看著底下無比活潑的監(jiān)生們,目光在跳著舉手幅、奮力喊口號的葉柏身上頓了一下,嘴巴開開合合,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而此時此刻,臺上的孟桑瞧著監(jiān)生們?nèi)耸忠环莸氖址骸啊?/br> 前輩,您也太會玩了。 她頂著底下烏泱泱一片人的灼灼目光,只能露出一個禮貌的假笑,佯裝從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臺下,被阿康抱著的阿喜忽然“呀”了一聲,很是興奮。 阿康察覺到小女童的異樣:“怎么了?” 阿喜眨著眼睛,欣喜道:“那是裴jiejie!” 其余女童聽了,立馬夠著脖子去看,也前后露出驚喜的笑來。 “真的是裴jiejie呀!” “那齊jiejie呢?齊jiejie怎么不在呢?” 聽到這兒,阿康與阿山等最為親近的兄弟對視一眼,面露猶疑之色。 阿康哄著懷中天真爛漫的小女童,柔聲問道:“阿喜,你的意思是,這位廚娘就是每月去慈幼院,給慈幼院捐銀錢、布料米糧,偶爾還會給你們做吃食、教林姨她們廚藝的jiejie?” 那位姓齊的女郎,已經(jīng)接連給慈幼院捐了多年的銀錢。阿康對這位好心人一直有所耳聞,因為對方一直低調(diào)來去,身份也藏得很嚴實,故而阿康并不曉得齊女郎究竟是何人。 至于阿喜口中的裴jiejie,是幾個月前才出現(xiàn)的。聽說她與齊女郎的交情很好,兩人偶爾也會一道來。因此,阿康便也沒去深究。 畢竟人家是在做善事,倘若擾了貴人、斷了捐銀,反倒對慈幼院不妙。 “嗯!”阿喜重重點頭,語氣很肯定,“裴jiejie好好看,我們不會認錯的。” 說罷,小女童聽著周圍監(jiān)生呼喊的“孟廚娘”,疑惑地偏頭。 “咦?明明是姓裴,不姓孟呀!” 而阿康回想著打聽來的一些事,心中了然。 怕是這位孟廚娘不欲驚動旁人,故而用了外家的姓氏。 至于那位阿喜口中認識許多字、會背許多詩的齊jiejie……聽聞,這位孟廚娘與宋都知宋七娘交好。 齊,可不就是七? 阿康的神色頗為凝重,抬頭望向臺上笑吟吟的孟桑。 他和許多兄弟都是乞兒,是受了慈幼院楊阿婆和林姨的恩惠,小時候才沒餓死。 雖然他干盡雞鳴狗盜的事,但自認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位孟廚娘和宋都知對慈幼院有恩,就是對他阿康,還有別的兄弟有恩。 幾乎是眨眼工夫,阿康就已經(jīng)下了決定—— 不行,永泰食肆的這單生意沒法做。 第108章 腌篤鮮 “哎,你們瞧!曲師傅都快把那豆腐切成一攤水了!” “還是龔御廚那一手片豚腰子的功夫,看著更漂亮一些。” “不對不對,永泰食肆彭廚子在蘿卜上雕的那花樣,雖然還未完全雕好,但望上去已經(jīng)十分逼真,顯然比在場其他人要更勝一籌?!?/br> “……” 場上,一眾庖廚們正在埋頭處理手中食材,或快或慢地揮舞著手中大大小小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