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忽然想到依明巫女那一身妖術，繼得全是艾葉的根基。雖說不甚于他那般能呼風喚雨，但結露為冰，凝綿綿小雪這種把戲對個凡人來說還是很受用的。且不說什么起得到護身除魔的大作用，至少天熱了想凍個瓜……

    他深知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融兩人真氣授得妖術，雖不愿遐想，但總是難免。

    顧望舒受夠了自己怕受傷而忍著話的性子。上次捂住耳朵關起心門的代價，是無辜害了對他最真心的人生死沉浮整整三月，于是這次干脆直接在這人潮擁擠大街之上，當面問了出來。

    “艾葉，所以奉你為神那群人到底為何要供新娘?！?/br>
    艾葉差點撞了頭，都到了嘴邊的臟話被他一句話全塞回肚子里，哽死了。

    他哪能想到顧望舒會突然問出這個來，還是在大街上，當街。

    畢竟這個問題的回答，對自己而言實在是難言之隱，羞愧至極。

    顧望舒見他才興高采烈的忽變成垂個了頭臉頰通紅，若是按他以前的冷漠性子，定會就此作罷不愿追問?？纱丝?，他非要得個答案來。

    所以就一動不動的站著等他應話。

    周身人頭攢動，流水般一道道行過。唯有這一方紙傘下籠著的兩人，如一方卵石，佇了許久都是巋然不動。

    終是艾葉耗不住，開了口。

    “小妖怪，你知道的，獸是會……發(fā)情的?！?/br>
    顧望舒眼中一震，腦海中浮過的是那一場險些毀了清虛觀的暴雪，和夜里比中了情花毒的自己都要guntang的獸。

    “修行久了，雖是比起尋常野獸來得少，有時候心一凈待上幾百年都會相安無事，可若是忽然襲來，我也是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下的。情緒失控，行為也會失控……什么時候暴躁無意融了雪山泛了水災，我都是一無所知。只當是人們送來個祭品乞求平安，便……”

    艾葉不安轉開眼看著腳尖。

    “反正事就是這么個事。你也知道的，我又既不吃人又不殺人，回神過來也沒什么能補償?shù)?，只能……你若是因為這個過意不去，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這孽緣，也是由我一手造成。”

    甜膩瓜汁順指縫流出，再被斜風刮在袍子上，暗色印跡一道一道，艾葉也全然不顧了。

    心頭慌得厲害，只能捏著無辜瓜瓤，陷進去惹得汁水流得厲害。他確實害怕，怕一切如實道出，會遭了嫌棄。

    他畢竟到頭來也不是個人，雖知人間情比金堅，苦志守節(jié)，可他又從未將那當回事過。反正與其無關，人才能活個幾十年啊，死了，過往情仇也便消散，自己依舊活得逍遙自在。殊不知。

    因果報應，悉數(shù)歸還其身。

    “知道了。這事也不全怪得了你?！?/br>
    艾葉只顧低頭生著自己悶氣，聽得顧望舒一聲玄音暢遠落在頭頂，才帶著畏縮的驚喜抬頭，眼放光華。

    “你真不再郁結難解了嗎？”

    “已過去的事了?！鳖櫷鎻膽汛Ю锾统鰤K素娟帕子來，給艾葉撣了落在身上的汁，又拍了拍背，示意他別發(fā)呆，走吧。

    “既然已經(jīng)決意尋了你回來，哪還會在意這些。只是……”

    顧望舒才邁開的步子又緩了下來，欲言又止，講不出口，耳根卻先漲紅滴血似的上了臉。

    艾葉聞聲奇怪，問道：“只是什么，你說罷？”

    顧望舒提了眼尾，轉身抱胸將傘柄揣進臂彎里，面向艾葉，舉了手在兩人之間。顧望舒那總翻訣的手生得也好看，修長玉指在眼前轉著擺了擺，又帶到艾葉臉前，質問道：“那為什么，我沒有。”

    “………??？”

    “問你，我怎么不行。難不成只傳女不傳男的嗎?！?/br>
    艾葉一雙桃花眼忽閃忽閃，幾乎對了眼兒的晃神盯起顧望舒那只湊得極近的手，又跟做錯事的狗兒一般偷瞄了他臉，目光卻被下狠心說出這話的人抓個正著。

    “還是說……你偏心?！?/br>
    艾葉忽地明白過來，片刻后，竟憋不住吭哧哧笑出了聲！顧望舒被他笑得發(fā)毛，卻沒想這妖越笑越厲害，撐起酸腰哈哈哈哈的，甚至于眼角都飛出淚花，引周圍過路人紛紛驚詫側目。

    “你笑個什么！”顧望舒受不了當街被人鄙夷看著，再加上本就因為問題羞恥足夠，憤怒低聲吼道。

    “小妖怪，你說，你想要我的妖術？”艾葉本就腰酸再加笑得肚子疼，這會兒都快站不住的扶著顧望舒肩膀還在笑，嘻嘻哈哈沒完沒了，好半天過后因為怕他生氣才勉強憋起，噎得滿臉通紅。

    還不忘帶著調戲意味湊到顧望舒面前，眉眼一挑，吹上耳邊風。

    “那你下次，讓我在上面?！?/br>
    顧望舒渾身一震。

    “才好，盡、數(shù)、許、你?！?/br>
    須臾后。

    “滾！做夢，那點小把戲誰稀得要！”

    第81章 熟人

    正所謂冤家路窄，這才過了不到一日，顧望舒與艾葉兩人磨磨嘰嘰打打鬧鬧總算轉到總鎮(zhèn)府門前時，

    正撞見顧長卿長揖道別胡甫一。

    不過艾葉此刻有顧望舒在旁邊護著，雖說差點被他追殺出心理陰影，倒也能堂堂正正昂首挺胸站著沒躲。

    胡甫一抬眼正看到這一黑一灰的兩人撐同把傘杵在旁邊，眼神還是一個警惕一個冷漠的，萬般語塞。老宗主一甩衣袖，連白眼一同飛出，憤憤“哼”聲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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