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才是自己心之所往，曾無數(shù)次質(zhì)問天地自己以這一身殘缺降世的理由，他明明被人間棄之不顧，卻扔掛念難忘。

    顧望舒知道，自己成不了魔，亦成不了閑散仙。

    他可能注定要為這凡世沉浮，像那背負惡談的日游神，為人世難容，卻笑意逍遙。

    可他終不是神，他心間藏七情六欲，翻滾顛覆，該舍棄時有放不下的；該不在意時總是難安。逍遙自在者成仙，雖道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大抵我就是庸人罷了。

    難求全，便求安。

    他自嘲一笑，在艾葉既有擔(dān)憂也藏星耀的注視下，低語問:“外面?！?/br>
    “外面鬼氣遮天，不明了，直接出去也無事?！?/br>
    “邪祟…”

    “邪祟遍地，民不聊生。”

    “妖門呢?！?/br>
    “妖門大開。怕是一會兒陸吾和我哥都會到這兒，若是妖王三子鼓還活著，加上我，那就是四位?！?/br>
    “你們要在這兒打？”

    “對，別無選擇。勝者為王，封妖門，登王位，方還三界安寧?！?/br>
    “只能活一個嗎?！?/br>
    “或許吧。再或許我哥若得贏，他吞陸吾妖力也足夠撐起妖門結(jié)界，如若此舉無遭天譴，也許能活。就怕我這命，我哥舍不得要，別人可是如饑似渴。”

    “嗯。”

    “走嗎？”

    “此番事后，我們便歸山，再隱不出。生生世世。”

    “好呀！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br>
    顧望舒抬手自小臂滑下，摸到艾葉捏著他的手后握緊。邁出未知的腳步雖是艱難，但萬幸有人在身旁做他的勇氣。

    “艾葉，走吧?！?/br>
    艾葉把人握得結(jié)實，步步引得仔細。好在顧望舒當(dāng)下還不是全目障的，依稀辨得光影恍惚，也便踏得更謹慎。艾葉看他這連邁步的模樣都遲疑，談何打斗？放不下心時，忽地靈機一動，停下來按住人肩頭。

    身后巨邪聞見人氣移動與孩童哭聲，甚是暴躁直沖而來！顧望舒察覺耳邊風(fēng)聲大震，巨邪遮那艱難于鬼氣中破空的薄弱日光晃眼前大暗，再看不見也知道逼到跟前！

    “艾葉！停什么！都到面前……”

    “小妖怪，記得去年上元節(jié)嗎？你帶我誤打誤撞鉆了鬼屋那次！”

    “……記得！”顧望舒緊聲道，“提這個做什么！”

    “那日不也是一片漆黑不見五指，我引你驅(qū)的邪！唯一不同不過你知曉待天明后目即可見，便不存懼意放肆去殺了，那時我們不是做得可好！顧望舒，你那日可行，今天就也一樣！做得到！”

    艾葉縱身躍出去的時候顧望舒大抵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整個被扽著飛走險些仰斷脖子，頓時不樂意地來了火氣，罵罵咧咧跳到半毀的屋頂時已然拔桂魄出鞘，面對邪祟時認真的巋然與往日別無二致！

    巨邪聞人靠近，立即張牙舞爪嘶叫撲來，艾葉拉顧望舒極速躲閃，那焦黑長臂蓋面貼過的一瞬顧望舒見得光影，揮劍一刀切了下來，只叫那巨邪一身百萬鬼面慘叫不止！“我說，你不看得挺清楚？”艾葉還有心和他說笑。

    “小祖宗，你就盼我全盲吧?！鳖櫷嬉缓撸α斯鹌菤埩裟z膩黑水，“但說你佩銀鈴不是也可以驅(qū)魔逐邪，你直接解決好，何必拽上我蕩來蕩去，不嫌麻煩?！?/br>
    艾葉挑眉諷道：“誒你別搞錯啊，孜亞是你說要救，滿城生魂也是你這顧大圣人要護，和我有半點關(guān)系？我不過只是在幫我的心上人如愿罷了。待會兒啊，我可是要奪妖王之位的，那才是你郎君我的正事！”

    “本末倒置?！?/br>
    顧望舒冷臉說?！皠e再跑了，告訴我他鬼眼在哪兒！”

    “急什么，不得先躲呀！我?guī)闵先?，屆時向東北位刺劍便是！”

    兩人再是一躍而上，迎呼嘯颶風(fēng)直逼巨邪腦后，趁其體大愚笨來不及轉(zhuǎn)身，勢如破竹！

    “顧望舒！就現(xiàn)在！”

    桂魄攜長虹曳萬丈銀輝刺下，無半分手軟寬恕地直刺穿鬼眼，那百萬鬼首連嚎哭聲都未來得及發(fā)出，便已被桂魄凈散成一大灘粘稠黑水，再很快升華散入風(fēng)中！

    艾葉帶人穩(wěn)穩(wěn)落地，瞥了眼阿娜爾與孜亞藏身的衣柜，孩童哭聲也減弱，懂事的孩子大概知道得了救，再哭反倒只會引更多邪祟過來。于是小嘆一口氣，調(diào)侃道：

    “顧望舒，厲害呢。以往砍了大半天的東西，而今一擊制勝！”

    “還不是因為知道法子。”顧望舒懶得理他嬉皮笑臉，“哪里還有，抓緊清他個干凈！”

    艾葉在樓頂高處簡略掃眼全城。末了，與身邊人道：“哪兒都有，顧望舒。妖門不閉，永遠清不干凈?！?/br>
    第139章 浩劫

    浮空妖門籠千層紅光煞氣噴泄而出，猶如一顆巨大血目瞪在空中，不時涌出團團咕涌沼漿射向地面，落地灘灘黑漿拔出萬千鬼煞，遍地?zé)o處不是，大大小小奇形怪狀，唯一共同不過見人便食！

    茫茫眾生不過凡胎□□，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的沖擊大過逃命的本性，呆滯原地看面前人一個個被一口咬掉頭顱，或是撕扯成碎血濺滿地，腳是軟的，跑不動的，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吃下去，融成那萬千鬼煞隱忍千萬年的腹中餐！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爆發(fā)出一句“跑??！”，滿街百姓才忽然還魂了般尖叫逃跑，卻是如同無頭蒼蠅，四處逃串，撞栽的，跑摔的，無能為力抱著孩子蹲在地上的，推推搡搡腳底抹油的，一時間偌大個秩序井然的益州城混亂不堪，慘叫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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