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些了？”謝太初問。

    他淚涌而出，便是喘息中亦帶著哭腔：“不夠。不夠的……太初……要你……”

    謝太初吮吸他的唇，又再為他排解。

    可遠不夠，身已疲憊不堪，剛有所好轉(zhuǎn)的雙腿已經(jīng)發(fā)抖，可卻依舊不夠。

    有更多的東西從他內(nèi)心燒起來，將理智燒得粉碎。

    幾乎是本能，趙淵半跪起來，低頭往謝太初身下去，嘴還未到那里，已經(jīng)被謝太初攔住。

    “殿下……此地不易……”

    “要你……救我……”

    他淚如雨下，只覺得悲戚，又不知因何悲戚。不知道為誰而哭。

    謝太初終于嘆息一聲，配合他的動作，如他所愿，讓一切降臨的如疾風驟雨。

    “太初，救我……”

    他聽見自己無意識的發(fā)出的呼喚，不知道是為了哪一次的劫難？

    他唾棄自己的脆弱，眼睜睜看這世間與自己一并丑態(tài)百出，卻只能任其淪陷。

    一半是極樂如登仙境。

    一半是痛苦身處地獄。

    謝太初可救他性命，救他遠離災(zāi)厄，又救他與欲海之中……可有些事……無人能救。

    *

    不知過了多久，這荒唐事終于是消了下去。

    謝太初醒來時，身側(cè)已空。

    趙淵著中衣，披著大氅，站在破碎的門邊，正看向東方的朝霞。他聽見了動靜，回頭瞧他，眼眶還紅著，發(fā)髻凌亂，平添了幾分憔悴的美。

    “你醒了?！彼銖娦α诵?，“多謝真人救我?！?/br>
    “殿下可還好？”

    趙淵搖了搖頭，又往大門外看去。

    “殿下看什么？”

    “我……其實對婁震尚心存幻想。他內(nèi)閣首輔耿振國的門生，清流黨人士，年輕時還曾撰寫過批評時政的檄文，被皇爺爺看重。這才成了陜西行都司巡撫，封疆大吏?！壁w淵道，“可你看他家別業(yè)的圍墻多高啊，他哪里還看得到民生，聽得見民哀？”

    “不止是婁震……我被囚禁寧夏，所見莫不如此。位高權(quán)重者無人心懷憐憫，當官為吏者恨不得吸髓敲骨。百姓死生可不計，在他們眼中不過螻蟻?！壁w淵搖頭，“這樣的地方竟然叫做塞上江南。這樣的塞上江南，我大端之內(nèi)還有多少？”

    “這已算是平和日子中的幸地。若遇戰(zhàn)亂災(zāi)荒，慘烈之狀不足描述一二?！敝x太初道。

    “我不明白，這是為何？”

    謝太初剛要再答，就見陶少川推門沖了進來。

    “韃靼人來了，從鎮(zhèn)北關(guān)！”他道，“鳳歌把親軍從白亭海帶過了賀蘭山?！?/br>
    說完這句，還不等二人有反應(yīng)，他急道：“廖逸心領(lǐng)了金吾令，帶張一千準備炸了黃河大堤，淹了寧夏四十七堡——”

    他話音未落，只聽一聲巨響。

    陶少川臉色已變：“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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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明代時，蒙古人將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成員稱為臺吉，其中地位較高的稱為“琿臺吉（也譯洪臺吉或渾臺吉，可能是具有繼承權(quán)的那個）”及“黃臺吉”。舉例：皇太極就是黃臺吉的音譯。

    第39章 巨浪

    張亮堡距寧夏鎮(zhèn)二十里，片刻前眾人還正在向村口結(jié)集。

    狄邊平正在點馬，撥劃武器。

    天色未明。

    苑馬寺內(nèi)除了馬匹嘶鳴的聲音，便只有狄邊平報數(shù)之聲。村子里的男人們穿好了棉甲紙甲列隊等候。

    上一次劫掠戰(zhàn)后，許多人的傷口剛結(jié)痂，又有不曾回來的，只有十幾歲的兒子穿著父親的衣服來領(lǐng)武器與馬匹。

    “叁壹……叁貳……”狄邊平將手中的十支箭遞過去，抬頭一看，大怒，“你來干什么！”

    英子穿著她父親那身皮甲，鎧甲大得有些不合時宜，頭上的皮胄更是把她半張臉蓋住，顯得滑稽可笑。

    “我替爺去。”她說。

    “你一個十幾歲大的女娃知道這是要去做什么嗎？”他氣得白胡子直抖，“趕緊滾回家?！?/br>
    “我知道。我替爺去?！庇⒆诱f。

    “這是上戰(zhàn)場，是要死人的，是男人的事。你一個閨女，好好活著，你爺指望你未來找個好人家，平平安安哩。”身后有鄉(xiāng)親勸她，“英子回去吧?！?/br>
    “上戰(zhàn)場，殺蠻子，只是男人的事嗎？”英子問，“我娘在村子里，還不是讓蠻子殺了。我聽說蠻子破了鎮(zhèn)北關(guān)，從北邊來了，無遮無攔的，這次女人能幸免嗎？”

    男人語塞。

    狄邊平氣壞了：“總之你給我滾回家！”

    正說著，一聲巨響聲傳來，片刻便已感覺地動山搖。眾人正在驚懼，便瞧有人從村口跑回來，喊道：“黃河決堤了！黃河決堤了！水往咱們村涌來了！”

    “黃河好端端怎么決堤？”有人問。

    此時苑馬寺內(nèi)已經(jīng)亂了起來，有人喊了一聲：“家里還有老人孩子！”

    所有人便擁擠著從苑馬寺往村里擠。

    “監(jiān)軍太監(jiān)剛帶著張一千拿了火藥走?！钡疫吰侥樕y看至極，“英子，快去城樓給你張二叔傳話，讓他馬上拉吊橋！把大門關(guān)了！大家不要亂！村子外面有壕溝！還能擋一陣子！先回家救人！”

    英子答應(yīng)了一聲，脫了皮胄便往城門跑。

    等她到城門的時候，遠處第一波洪水已經(jīng)到了城門外壕溝，浪不顯得大，吊橋起了，城門關(guā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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