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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呢?” “其二,我軍接到捉拿趙淵的圣旨后,便領命出關,一路向北,走了十來天不曾歇息,在陰山也就帶了半天,為了追上趙淵的隊伍,又掉頭回來。到現(xiàn)在算下來約有半個月沒有好好修整過。下面的將士多有怨言,士氣受挫不說,舟車勞頓、精疲力竭更是兵家大忌。所以末將以為——” “若趙淵接機向北深入韃靼,甚至勾結(jié)上女真部落,坐失捉拿趙淵的良機。未來若趙淵借機坐大……你可想過后果?” “末將愿一身承擔?!倍螌汖S道,“可無論如何,軍隊不應再疲勞趕路了?!?/br> “你承擔不了?!表n傳軍冷冰冰道,然后從桌上拿起一支令箭遞給田允恩,“田允恩、段寶齋,我命你二人帶先鋒部隊,一路輕裝疾行,務必在抵達獨龍口前追上趙淵的隊伍,將他們攔截在獨龍口關外。不容有失!” “是!”田允恩應道。 韓傳軍瞥段寶齋:“你呢?” 軍令已下,段寶齋雖眉心緊蹙,卻只能躬身抱拳接令。 “末將……接令!” * 按理說,趙淵來了開平衛(wèi),應在城外整頓后再入城,不光是隊伍休憩,他自己亦需要做好面對的準備。然而韓傳軍的隊伍緊隨其后,便沒有這樣的時間。 下午抵達舊開平時,便瞧見漆黑的一座焦城立在眼前。 待走得近了,便瞧見外城墻基本坍塌,只有內(nèi)城墻還算完好。 里面住了些乞丐、響馬和盜賊。 陶少川帶人入內(nèi)將閑雜人等清理了干凈,趙淵便緊接著入了城,并不直接去肅王府,倒是在靠南側(cè),曾經(jīng)集市的位置設了營地。 傍晚時分,開平衛(wèi)再起炊煙,有些人氣了。 營帳中點了等,謝太初將輿圖放在案幾上,拿著最新的幾份急報閱讀,片刻后對趙淵道:“我們之前所行的計謀是有效的,韓傳軍的五萬人馬在草原一線被拖成了散兵。從蕭絳等處得到的消息,傷寒肆虐使得一部分人馬被拉下。而糧草輜重跑得更慢,剛過玉林。這兩部分人加起來就有一萬人。韓傳軍的大部隊在中途,離開平衛(wèi)還有三百里,這批大約有三萬人,正是人困馬乏?!?/br> “可即便如此,他的隊伍根本沒有停下來過,甚至還派出了一萬先鋒部隊,輕裝疾行,后日便會抵達開平衛(wèi)?!?/br> “嗯?!壁w淵點頭,“韓傳軍心思敏銳多疑。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一定沒想過,我們減灶,是真的只帶了一千人在前面做誘餌?!?/br> 趙淵仔細看輿圖,指著開平衛(wèi)西側(cè)的北山道:“在這里讓蕭絳他們留個口子放田允恩進來,就地吃掉,警惕所有傳令兵,絕不可以放出任何一點消息。等韓傳軍進來后,卻要留出狹小的關隘,通往獨龍口的。給他們希望……他們便不會垂死反撲。三萬人,一點點地蠶食掉,足夠了。” “好,我立刻讓人送信給蕭絳?!敝x太初說著已經(jīng)提筆研磨,又看趙淵一眼,“殿下不問田允恩的先鋒隊伍里都有誰嗎?” 趙淵還在仔細分析戰(zhàn)局,隨口問:“都有何人?” “段寶齋。” 趙淵愣了愣,抬頭看他:“段玉書?” “正是?!?/br> 肅王想起過往種種,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們結(jié)拜兄弟,也許不能一起喝酒了?!?/br> * 趙淵從噩夢中驚醒,他翻身坐起,急促喘息。 汗和淚的混合物從他臉頰滑落,滴落在了被褥上。他怔怔地看著膝蓋上的被子……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可以走動了。 身側(cè)被子被疊起來了,床榻上是空的。 謝太初并不在身邊…… 他原本希望用婚姻將謝太初綁在身邊,可不知道為什么,草原大婚短暫的親昵后,謝太初卻反而待他更加恭敬有禮,更加疏遠。 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君臣。 夜間帳中他總是在等待謝太初的時候迷糊入睡,早晨清醒的時候,謝太初早就起身。若不是半夜會被擁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他幾乎要以為謝太初徹夜未歸。 趙淵有一陣的失落,可是很快的他又讓自己振作起來。 如今韓傳軍五萬追兵將至,開平衛(wèi)一片焦土,正是生死存亡之際,容不得他悲春傷秋。 他翻身下床。 門口的銅壺內(nèi)洗漱用水還溫著,外間的爐子旁邊還有一缽rou粥……是謝太初走前留下的。 他依舊細心溫和,便是在這樣的細節(jié)中,也讓人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趙淵洗漱更衣,用過早飯,這才穿好曳撒與比甲,戴上大帽掀簾子出去。 陶少川在賬外等候多時了,見他出來,連忙撐開傘跟了上去。 * 帳篷外的開平衛(wèi)滿目瘡痍。 除了被燒得漆黑的內(nèi)城墻外,再無完好無損的存在。 道路上堆滿了瓦礫,偶然可見沒有被完全燒毀的橫梁,上面繪制的繁華圖案,在訴說著這座邊塞之城之前是何等的富足安定。 這里其實已經(jīng)沉睡很久了,如今他們的到來,讓這片被遺棄的城池變得喧鬧。 將士們砍了周圍所有的樹木,運進來,加固內(nèi)城的城門。直接用鋼釘釘死了城門,不讓人進來。 淅淅瀝瀝的小雨,濕潤了荒野中的這座孤城。 趙淵在城池中步履蹣跚,然后他在一片廢墟前停下了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