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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刀無數次砍在了盾牌上,在黑夜中發(fā)出巨大的聲響,火花撕破了夜色,成了落雪中璀璨的白點,瞬息間照亮了兩人的雙眸。 沒有人說話。 在神龕前發(fā)下的絕不背叛的誓言成了荒謬的笑話。 到最后,還能再說些什么。 憤怒充斥在胸腔,急需發(fā)泄,曾經的兄弟如今分外眼紅,兩個人之間的以命相殺變得更加的激烈,沒有了招式、沒有了格擋,只有殺招,至對方于死地的殺招。 像是兩只狼,互相撕咬,遍體鱗傷。 終于,這漫長的折磨有了結果。 沈逐一腳踹倒了段寶齋,撲上去壓住他的身體,繡春刀抬手,刀尖逼向他的眉心,他急促喘息著,啞著嗓子呵斥道:“求饒!求饒便讓你活!” 段寶齋在地上奮力掙扎,可沈逐壓著他的雙臂,讓他無法動彈,他轉過臉來,破口大罵。 “沈逐,你承認吧,不過一個自私自利,徹頭徹尾的小人?!?/br> 在雪映襯的黑夜里,他眼上的遮目落下,左眼深陷的眼窩,還有那猙獰傷疤,在黑暗的夜中不知道為何一清二楚。 沈逐一顫,殺意澆滅,有些東西逐漸回來了。 “你說得對?!彼硢≈f道,“我便是這樣的人。一個商賈之子,卻想著出人頭地,投靠趙戟做了背信棄義之事。我背棄了忠義,辜負了兄弟。卻還妄圖高抬貴手施舍一絲恩惠……不過是虛偽的慈悲而已,于事無補。” 他苦笑了一聲。 “我靠著這些,已位極人臣,坐擁無邊權力,還幻想什么呢?我不是你,段寶齋,我能怎么辦?我已手染鮮血,我無路可走!” 說完這話,他猛的敲擊段寶齋的太陽xue。 段寶齋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沈逐喘息了片刻,緩緩站了起來,手提繡春刀朝著趙淵走去:“我在青城山搜索近半月,傾星閣之地依舊未知。開霽,說出傾星閣的具體位置,我便放你們走?!?/br> “我不知道?!壁w淵道。 “凝善道長一定知道?!?/br> 趙淵捂著肩膀往后退了一步,他半跪在地上,攔在謝太初身前。 沈逐的繡春刀在夜色中如寒霜冰冷,已走進了趙淵。 “讓開?!?/br> “沈逐你……” “別逼我?!鄙蛑饘λf,說著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趙淵被他輕易的拎了起來,就在這一刻,本來昏迷倒底的謝太初忽然動了。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抓住了落地的魔劍,接著下一刻,這柄短劍就刺入了沈逐肋下,沈逐一僵,趙淵便被他扔在了不遠處。 他緊緊抓住謝太初的衣服,臉色慘白,像是要阻攔他,又像是歡迎他。 謝太初的手沒有松,又往進刺了些許。 “此處乃是脾臟?!彼曇籼撊醯?,“暫時不算危急,你若發(fā)出信號,待手下救你,尚來得及送回成都醫(yī)治。沈大人不要再動了,血會流的更快……” 沈逐看他,片刻道:“好?!?/br> 謝太初松了手,沈逐便順著山路躺倒在地,血從他肋骨的傷口中流出來,將沾滿泥濘的雪染成了紅色。 謝太初撫著胸口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帶出血沫,似已到強弩之末??杉幢闳绱耍琅f上前,攙扶趙淵。 趙淵此時發(fā)髻已散,肩膀的傷口血液凝固了,他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蓋在段寶齋身上,又讓大黑側臥一旁。 再去看半躺在地上喘息的沈逐。 他道:“你說了那么多狠話,可卻還是手下留情了?!?/br> 沈逐苦笑了一聲:“你不知道,我若不來……我沒辦法,我不能讓……不能讓他出事……” 他每說一句話,便有一股血液流出來。 “是奉安嗎?”趙淵問。 沈逐急促喘息,片刻后道:“是?!?/br> 說完這個字,他又道:“你們走吧。我已有了交代,無愧于他,無愧于舒梁的栽培……剩下的,待我下了陰曹地府再還不遲。” 寒風更甚。 吹散了空中的云。 于是面前的路清晰可見,那是何等的奇觀,青石板的山路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在月光下折射出迷幻的冷光。 像一條通天之路,通向了未知的彼岸。 趙淵攙扶著謝太初,向這條路攀爬而去。 * 風在山澗呼嘯。 山路長的仿佛沒有盡頭,老君峰被大雪掩蓋在了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他們越走越深,越攀越高。 后來謝太初力竭。 趙淵只能背著他艱難前行。 “這路是往老君峰嗎?”他問。 身后之人沒有回答。 趙淵心沉了沉,他又道:“太初,到了老君峰怎么走?我們往那里去?” 謝太初依舊沉默。 在寒風中,趙淵只覺得身后人的體溫在迅速消散,從四肢開始,一點點的寒冷刺骨,只有心頭還有暖意,溫暖著他的背心。 眼淚無聲落下。 淚落在積雪中,融化了那一處,成了斑斑點點的樣子。 趙淵咬著牙,繼續(xù)往上攀爬,雙腿似有千斤重,可他不愿放下背上的人。又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眼前一片清明,月光下,是一望無際的蒼茫大地,白雪皚皚的遠方,是奔騰的河水。 前方已無路可去,趙淵緩緩跪地,他將謝太初摟在懷中,這人發(fā)梢與睫毛上落滿積雪,沉睡中的面容不似凡人,像是已得道成仙,即將走向自己無法覬覦的云外河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