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愛與痛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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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趙一藤住了叁天,勾雪梅短暫體會到被人照顧的快樂。放縱的享受后,才想起那被她留在家里的行李箱。別的都可以不要,可相機和存儲卡至少要拿回來。 吃飯的東西,不能丟。 上午,她跟趙一藤打了聲招呼,準備回家去把行李箱接過來。 可能是對于羅中月那天拿刀的眼神有些余悸,趙一藤不放心她自己過去,好說歹說才讓勾雪梅答應,他送她過去。勾雪梅又提要求,無論她mama說什么或是做什么,都盡量別插手。 “家里事,我想自己解決?!?/br> “那要是阿姨又” “她再恨我,應該也還不至于殺了我?!?/br> 她對著車前的化妝鏡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打開車門,進了小區(qū),就朝樓上走去。 麻將館的老板娘看見勾雪梅和趙一藤一起過來的畫面,才確信了,可能那天這小伙子真是沒撒謊。她有些八卦地扇著蒲扇,麻將館的空調(diào)壞了,只開著巨大的吊頂電扇,呼哧呼哧地發(fā)出響聲。趙一藤瞥了她一眼,微笑疏離,沒給人家打聽八卦的機會。 勾雪梅沒有家里的鑰匙,只能敲門叫開。連著一陣鐵門拍響的聲音,家門還是沒打開。 “媽——是我,勾雪梅?!?/br> 她輕輕地坦白身份,這厚重得掉銹的門才緩緩推開。 “你還知道回來?” 羅中月的神色滄桑,可卻不見絲毫的疲憊,張口就是一聲冷笑。勾雪梅沒想著在口頭上爭個上風 ,盡量溫和著語氣就拉開門。 “我回家拿點東西?!?/br> 前腳剛邁進來,朝著那個始終敞開著門的房間走去,后腳就是羅中月尖利的咒罵聲。 “拿東西?你是又想著去什么鬼地方,大半年都見不著人是不是?” 勾雪梅沒搭理她,一一檢查著箱子里的東西?;氐郊依?,她有隨手給東西上鎖的習慣,除了剛來那幾天換洗的衣服,她用過的電腦和機器基本都是隨手就放回原處。羅中月喜歡翻她的東西,可沒了密碼也是束手無策。箱子基本還維持著原狀。 她短短舒了一口氣,拎起箱子就要出門。門剛剛打開,羅中月又開始挑起戰(zhàn)爭。 “勾雪梅,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是想跟這個家徹徹底底地斷開,是不是?” “媽,我沒有?!?/br> “你沒有?那你這幾天電話不打,家也不回。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只是來拿個東西,轉眼又要出門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讓我們倆都靜靜,我不想去相親?!?/br> “不想去相親,你下半輩子怎么活?” “媽,你能不能別管了!我就不想結婚不行嗎?” “我不管?我不管誰管!你爸會管你嗎?勾雪梅,你叁十二了,我叁十二歲的時候你都上小學了!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居無定所的,沒有房子沒有車,就連正經(jīng)的工作都沒有!” 每次都是一樣的理由,一樣的數(shù)落。勾雪梅對她的這些指責了然于心。 剛開始也會感到心痛,聽了那么多年,好像對于這樣的誅心已經(jīng)相當習慣。 “媽,我能養(yǎng)活我自己不就行了嗎?” “你現(xiàn)在是養(yǎng)活,那老了呢?不生孩子,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尸!” 羅中月的表情刻薄得可怕,可這刻薄背后又被她自己貼上“愛”的標簽。勾雪梅感到心累,她真想告訴羅中月,如果道義上心靈上不會遭受譴責,如果真的可以,我其實也不想給你收尸。 可這樣令人難過的話,羅中月說得,她說不得。她默默地觀察著羅中月這痛苦的二十多年,自己也被這多年所尊崇的體諒所綁架。 為什么家人之間,表達愛意是羞恥,脫口而出的傷害卻是理所當然呢? 她感到心痛,羅中月嘴里細細碎碎的念叨不斷,關于結婚關于穩(wěn)定關于那沒有意義的對于愛情的追逐,她所做的一切在羅中月眼中,似乎都只是不成熟的叛逆。 握住拉桿的手漸漸浮現(xiàn)出青筋,勾雪梅凝著眉努力地深呼吸,眼睛不自覺的有些泛紅。 “媽!”她打斷羅中月。 有些人吵架時精神激昂,也有些人只是想到要與人家這樣對峙,就容易紅了眼眶。 她是典型的后者。 更何況,這個她要爭論的對象,是掌控她那么多年的mama。勾雪梅感到一重巨大的阻力。 可阻力也是動力,有些話,不得不說。 她轉身就面向羅中月,努力平靜地告訴她。 “媽,我叁十二歲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生孩子不是為了誰給我收尸,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收不收尸有什么所謂? 我想要有愛情再步入婚姻,有錯嗎?我的工作雖然不算穩(wěn)定,但是我樂在其中,你也沒有指責的道理吧? 再說了,就算我不結婚不生孩子不工作,又能怎么樣?地球會不轉了嗎? 媽,你已經(jīng)管束了我那么多年,剩下的日子,我們能不能放過彼此?” 話語一一鋪開,羅中月先是楞住,接著是錯愕,那些情緒堆積在一起,她厘不清,習慣性地就拉高了聲調(diào)跟她發(fā)怒。 “勾雪梅!你以為我想管你?。∥疫@輩子吃了這么多苦,不都是你們老勾家賜的?我千辛萬苦幫你相親,幫你安排結婚,幫你規(guī)劃生孩子,到頭來還是我的錯?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多大了嗎?你工作不穩(wěn)定有人愿意跟你在一起嗎?你再過幾年你還能生孩子嗎? 你真就打算孤獨終老嗎?你看看你媽一個人過日子,有老公跟死了老公一個樣,你都不覺得可怕嗎? 你小時候就長得普普通通,念書的時候費好大功夫都跟不上進度,好不容易有點起色關鍵時刻又總是掉鏈子?,F(xiàn)在呢,整天都在外面鬼混! 就你這樣的,你追求什么愛情?有誰會愿意跟你在一起?沒個體面的工作,不生孩子也跟你在一起?” 她的話似海浪,鋪天蓋地地打過來,將勾雪梅的所有自尊心統(tǒng)統(tǒng)壓倒在海面之下。暗沉的,沒有空氣,難以呼吸。 羅中月眼神凌厲,仿佛一個睥睨眾生的造物主,憐憫而冷漠地觀看著所有。勾雪梅那紅了的眼眶在她眼中,只是懦弱與無力的象征。 只有被人戳中了心里最隱秘的痛處,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等著勾雪梅的妥協(xié),上前兩步就想拉住她的手,像以前那樣吵過架之后哄哄她,到達冰點的關系就又會重新回溫??墒?,這次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簡單了。 枯槁一樣的掌紋貼在手臂上,勾雪梅哭紅著眼就甩開,眼里滿滿的落寞與失望。 “媽,我是你女兒嗎?” “你當然是?。∧悴皇俏覟槭裁匆苣??” “那你見過誰家的mama會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勾雪梅,我說的難道不都是實話?你現(xiàn)在要來給我爭這個?” “實話?嗬!沒錯,我是真的已經(jīng)叁十二歲,我也確實沒有大事業(yè),可是我有你說的那么不堪嗎?不可以有人只是因為我是我而喜歡我嗎?”她臉上淌著淚,深吸一口氣,試圖克制自己的憤怒。 “一直沒告訴你,我現(xiàn)在有男朋友。我不想結婚,他也還年輕,我們現(xiàn)在只需要好好地享受感情就好了。你能不能別管我了?” “享受感情?哼,感情是會破裂的呀!勾雪梅!看看你媽,看看我!你還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嗎?” 如果是以往,勾雪梅無法給出堅定的回答。 可前些日子那不小心翻看到的紙張與上頭的筆墨都留在了心里,她想要,也愿意去相信一顆真心。 “為什么不信?我為什么不能相信人家真的喜歡我?我在你眼里就這么不配被喜歡?” 羅中月語塞,腦海中飛快地組織語言。面對勾雪梅的崩潰,她試圖軟化態(tài)度。 “那你帶回來給媽看看,媽幫你把把關。” 總是這樣!她總是這樣! 語氣稍微溫和一點就覺得好像施了什么恩惠,明明這件事根本就輪不上她管,她還是要橫插一腳,還是要證明自己的眼光最準確…… 勾雪梅閉著眼長長地呼氣,眼淚還是不自覺地落下來。她想說“不用了”,可話還沒說出口,趙一藤就從長廊的那頭走過來,走到她身前。 “阿姨好,第一次見面,我叫趙一藤,是勾勾現(xiàn)在的男朋友。” 他努力將勾雪梅攬在身后,不再讓她去面對羅中月的譏諷。剛剛那些刺痛的話他聽得分明,只是勾雪梅始終堅持著不讓他參與,他才將自己隱匿在母女的視線之外。 可心里的火壓不住,他那么喜歡的人竟然會被一個多年來最最親密的人貶低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里,面對羅中月時,周身的氣質就更加冷冽。 羅中月看看眼前這個陌生人,比起男人,他更接近于男孩的氣質。她幾乎是下意識就開始詢問他的年齡與工作,好像一段親密關系中,這樣的生理特質與社會身份才是最值得考究的東西。 趙一藤沒隱瞞,帶著疏離的笑就回答:“我今年22歲,還沒工作?!?/br> 這個回答直接讓羅中月炸開了鍋,剛剛還想著緩和母女關系,現(xiàn)在只想把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打一頓。她推開趙一藤就去拉勾雪梅,一張大手就快打下來,趙一藤直接接住。 “阿姨,不管怎么說,打人都是不對的?!?/br> “要你管!我打我女兒,關你什么事?”她怒瞪著眼,不分青紅皂白地又開始辱罵趙一藤。 “二十多歲的男人來騙我女兒做什么?工作都沒有,你要怎么照顧她?別在那里開玩笑了!我不管你們倆這是不是愛情,愛情能當飯吃嗎?” 她說著,轉頭又罵起勾雪梅。 “還有你!你都叁十多了怎么還想不明白,二十多歲的男孩子能看上你嗎?他能是真心地對你好嗎?以后指不定得怎么坑你呢!你怎么還就一腦袋扎進去了呢!” 她伸手就去戳勾雪梅的太陽xue,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趙一藤努力隔開她們倆。 “阿姨,我還在念書,是沒工作,可不代表我以后都會沒工作。 我手頭上有點存款,再不濟,市中心還有套房子,現(xiàn)在也能值個千萬。 關于我有沒有能力照顧她,您不需要擔心,她自己也能好好地照顧自己??峙履枰紤]的——是她到底需不需要您的照顧?!?/br> 羅中月愣住,聽到存款與市中心的房子時,她還在思考這樣的水準是否夠得上女婿的標準,可聽到后面那段質疑,火又竄了上來。 怒火還沒發(fā)出來,趙一藤堵住她的嘴。 “另外,您之前說的關于她的那些不堪我覺得都不成立。在我眼里,她就是很漂亮,很優(yōu)秀。 我喜歡她,不圖什么,只圖她也能喜歡我。 僅此而已?!?/br> 說完,他將行李接過,懷著勾雪梅往電梯走。 羅中月還不肯死心,沖著她的背影大喊。 “勾雪梅!年輕男人的嘴,你也敢相信嗎?他要是真像他自己說的那么有錢,憑什么看上你? 他說他喜歡你,他愛你,你就真的當真了? 你不是十幾二十歲了,能不能清醒一點!” 她的話始終帶著刺,街坊鄰居都探頭出來圍觀,她也沒有顧及勾雪梅的面子。 趙一藤不想讓勾雪梅難堪才一直盡量表現(xiàn)得溫和體面,可她說話實在難聽,真的想直接過去吵一架??稍谒麥蕚浜冒l(fā)泄怒火之前,倒是勾雪梅先從他懷里回了頭,看向門口的羅中月。 “媽,他愛不愛我,我知道??墒恰銗鄄粣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br> 白晝的日光從側面打過來,兩扇景藍色的玻璃窗內(nèi)夾了一只蜻蜓,長久沒能逃脫出去,已經(jīng)困死在其中。窗外的風颯颯地吹著,遠處的樓宅還揚過來幾聲狗叫。 嘈雜的環(huán)境里,各色的聲音都涌現(xiàn)出來,可哪一樣,都沒有勾雪梅的來得那樣幽怨而絕望。 羅中月準備好的話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給堵住??粗@個精心照顧了多年的女兒,幾步之遙,卻好像隔了一生的距離——她的女兒漸漸遠去,漸漸消失在關合的電梯門后。 她想要上前爭奪一句“我當然是愛你的啊”,可是腳卻被粘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動,只是囁嚅著。 “我當然是愛你的啊……我怎么會不愛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