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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慶余年在線閱讀 - 第五十七章 關卿鳥事

第五十七章 關卿鳥事

    皇帝在宮中曾說過一句,他要用燕小乙,敢用小燕乙,當其時,范閑恨不得伸一個話筒過去問他,你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他的心情究竟又是怎樣的?儂要看人本心,當心把自己看的七竅流血。

    直至今rì,范閑對皇帝也只有那么一抹似有若無的感情,按理講,本不需要如此cāo心慶國的存亡,皇帝的生死,可是為了自己和親人的將來,他不得不鞠躬盡瘁,這便是無奈了。

    馬車出了南城門,四個輪子依次被那道硬壟顛了一下,本來有些迷迷糊糊的范閑頓時醒了過來,掀開車簾走了出去,一面打著呵欠,一面往南邊的官道上望去。

    此時已經(jīng)是下午,進城的人們并不多,負責城門的城門司與負責防衛(wèi)的京都守備的兵士們有些百無聊賴地執(zhí)行著每rì的工作,驟見一輛黑sè馬車在十幾名監(jiān)察院官員的保護下來到了城門口,眾人心頭一驚。

    再看著馬車下那個打著呵欠的年輕官員,眾人馬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天南城門司的城門領參將得了消息,趕緊跑了過來,給范閑端來長凳,奉上熱茶。

    范閑也不氣,抱著茶碗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

    沒有等多久,官道盡頭便出現(xiàn)了一個車隊的身影,沿著地平線上的那一排野樹,漸行漸近,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城門前。

    范閑迎了上去。

    車隊停了下來,馬車中行下高達等七名虎衛(wèi),外加一應六處劍手刷的一聲半跪于地,向他行禮。

    范閑揮手,讓他們起來,自然不免還要溫言贊賞幾句,腳下卻未停,直接登上了中間的那輛馬車。

    一掀車簾,只見婉兒正抱著一個藍布包裹在打瞌睡,長長的睫毛安靜地伏在白暫的肌膚上,一絡劉海兒安詳?shù)卮乖陬~下,遮住了姑娘家的倦容。

    范閑一怔,不想去喊醒她,只是坐在了她的身邊,把她懷里的藍布包裹取了過來,同時疑惑地看了對面一眼。

    坐在對面的眨著眼睛,小聲說道:“昨夜里弄久了,今兒jīng神不大好?!?/br>
    范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示意車隊入城,只是小聲提醒高達等人,入城門壟的時候仔細些,別顛醒了車廂里的這位。

    …………馬車穿過小半個京都街巷,來到南城那條寂靜的長街上,停在了范府的正門口。

    馬車停了,婉兒也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識里抱著身邊那只并不粗壯卻格外有力的胳膊蹭了兩下,覺得有一種久違的溫暖回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往那個更溫暖的懷里鉆了鉆。

    卻馬上醒了。

    姑娘家嚇了一跳,蹦將起來,才發(fā)現(xiàn)身旁是已經(jīng)睡著了的范閑,將那顆心放回肚子里,看著久未見著的熟悉容顏,忍不住天真地笑了笑,吐了吐舌頭。

    “啪啪啪啪……”

    一串極熱鬧的鞭炮響起,驚醒了睡夢中的范閑,他有些惱火地咕噥了幾句,一回胳膊卻發(fā)現(xiàn)抱了一個空,納悶地睜眼一看,卻見妻子正縮在椅角里,看著自己。

    先前婉兒怔怔地看著范閑,半晌后才發(fā)現(xiàn)也在對面,又發(fā)現(xiàn)范閑被鞭炮驚醒,一時間覺得好不尷尬,羞的臉蛋兒通紅。

    范閑望著妻子笑了笑,一手抓著藍布包裹,一手牽著她行下了馬車,沒有細說什么,反而是抱怨道:“哪家府上娶新嫁婦?怎么搞的這么熱鬧?”

    婉兒掩嘴一笑,指著范府大門說道:“我也覺著奇怪,是咱們家在放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喜事?!?/br>
    這時抱著貼身小包裹也下來了,看著范府正門口人來人往,紅燈高懸,鞭炮齊鳴的熱鬧景象,也是被嚇了一跳,哎喲一聲,高聲說道:“少爺,少nǎinǎi,這是歡迎咱們從江南回來?”

    …………車隊停在了范府門口,范府便熱鬧了起來,范閑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抓著出府迎自己的清鄭拓,問道:“鄭先生,這搞的是哪一出?”

    鄭拓哈哈一笑,說道:“少爺,您今rì封了澹泊公……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各部閣里來道喜的大人不計其數(shù),此時都在宅子里等著您回來,如此光宗耀祖,當然要好好慶賀一番?!?/br>
    范閑一愣,這才想到自己已經(jīng)變成小公爺了,抬頭看著范府匾額上掛的那圈紅布,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林婉兒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問道:“相公封了公?”

    范閑點點頭。

    林婉兒聽著這話,眉眼里全是喜sè,就連身旁的都不能免俗,興高采烈之極,畢竟在這個世上,總是講究這些的,一位臣子能在范閑這么大的年紀就封公,放到哪里去說,也是格外光耀門楣的事情。

    一往里走,一便有前來賀喜的官員行禮,范閑忙不迭的回禮,只好讓藤大家媳婦出來,先將婉兒和那幾個丫環(huán)接進了內宅。范府的下人仆婦們更是滿臉chūn風,連不迭地向著范閑下跪磕頭。

    “打賞,打賞?!?/br>
    一都有賞錢派出去,范閑當然不心疼,只是覺著至于這么高興嗎?便連婉兒和都樂成那樣,如果meimei在家里,不知道會不會也樂的不行。

    終于將一應事由收拾清楚,好生送走來,范府一家人才齊聚在園內的花廳里,柳氏端坐范建身旁,眉眼間也盡是笑意,甫回范府,便被派了一個很光榮的任務,開始安排飯席。

    想當年,以往這任務是沒有坐正的柳氏負責的,這也等若說是范府已經(jīng)承認了的地位。

    范建和下手的兒子媳婦兒略說了幾句,又說了說的事情,反正在澹州已經(jīng)辦過了,有老祖宗點頭,他這個范府家主也不會再說什么。

    飯席弄好后,花廳里沒有什么閑雜人等,一直被憋在家中的范轍終于屁顛屁顛地跑了出來,先行見過嫂子,便坐到了范閑的身邊,死皮賴臉地討好處。

    婉兒吃了一驚,心想小叔子不是在北齊,怎么偷偷摸摸地就跑了回來?

    范閑開口罵道:“不就是一個破爵位,值當你饞成這樣?”

    范轍縮了縮脖子,說道:“你倒是不希罕……這天底下攏共能有幾個公爺?”

    范閑笑著說道:“那也不至于找我討賞,你如今的銀子還少了?我看再過兩年,我和父親就得伸手找你要錢?!?/br>
    范轍嘿嘿一笑,說道:“銀子也買不來大哥的名聲,您將來是要做王爺?shù)模裁磿r候也想辦法給弟弟我謀個爵位才好。”

    范閑一愣,這才想起來,去年秋天抱月樓案發(fā)后,轍被刑部發(fā)了海捕文書,自幼得的那個龍騎尉的爵位自然被除了。

    但是聽到王爺二字,范閑心里還是覺著有些古怪,他和父親對視了一眼,都清楚了彼此心中的判斷。

    以范閑的身份,一等公也就到頭了,怎么也不可能成為王爺,除非……將來如何如何。

    席間頓時沉默了起來,范轍也知道自己的話說的有問題,不敢再胡吣什么。婉兒看著這一幕,嬌憨一笑,對小叔子說道:“回來了就別忙著走……呆會兒吃完飯后多陪著父親母親玩幾圈?!?/br>
    范轍一聽要到麻將牌,而且還是嫂子提議,頓時jīng神一振,這一年多在北齊牌桌上未遇敵手,今夜又要與天下第二高手之嫂子對陣,那叫一個興奮。

    ————————————————————后幾rì一應太平,并無太多故事可講,二皇子一系被打的人心惶惶,長公主安坐宮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范閑只是偶爾想到太子在抱月樓上的出奇表現(xiàn),很是生出了些疑惑,這位太子爺,慶國龍椅名正言順的繼承者,所選用的應對手法自然是最佳的那一種……可是眼看著局勢這么走,他的把握來自哪里?

    范閑想不清楚這一點,范建也沒有想清楚,太子敢這樣冷眼旁觀,除非他的手頭有一股大助力,可是原先支持他的長公主,如今早已被范閑挑明了與二皇子的關系,太子憑什么再次相信長公主的話?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因為來年chūn還是要回江南,而年節(jié)之后,還有像陳園、靖王府、大皇子府上這些地方是一定要去拜訪,所以趁著過年前這幾rì,范閑沒有去監(jiān)察院,也沒有入宮,只是老老實實地窩在范府里,孝順著一年未見的父親,管教著久在北方的弟弟。

    一家人團圓的氣氛真是不錯,只是少了若若和澹州的老祖宗,某一時,范閑曾經(jīng)私下對父親說過,祖母一直沒有見到轍,是不是得找個時候讓轍回澹州去。

    范建想了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便讓范閑安排。

    正當一應事態(tài)按照一種平和的姿式發(fā)展時,臘月二十八,范府來了位不速之。

    這位人乃是北齊駐南慶使節(jié),身份有些敏感,卻是專門在鴻臚寺報備之后,登上了范府的大門。

    范府闔府均覺古怪,卻也只好開正門相迎,這位使節(jié)對范閑好生恭敬,又代北齊朝廷轉達了對范閑的慰問,言道關于山谷狙殺一事,北齊百姓感同身受,深為小范大人不平。

    在放下一大堆禮物之后,這位使節(jié)離府而去,只剩下范建范閑這一對爺倆傻兮兮地看著彼此。

    …………當天夜里,南慶鴻臚寺便來人了,內廷也來了一位公公,向范閑解釋了一下為什么北齊的使節(jié)會登門上訪。

    原來……范閑被刺殺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北齊,不知為何,北齊那位小皇帝竟是親筆修了一封私下里的書信,托人傳給了慶國皇帝陛下,對于范閑遇刺表達了自己的關切,并且對慶國朝廷不注意范閑的人身安全,也表示了隱諱的批評。

    范閑聽著這話,對著那位公公和鴻臚寺的少卿,倒吸了一口冷氣,開口罵道:“吹皺一池chūn水,干他……鳥事!”

    鴻臚寺少卿與那位公公尷尬對視一眼,小意安慰道:“北齊人存著什么心,咱們都明白,小范大人也不用過于憤怒,這等齷齪伎倆,能有什么用?”

    那位公公也jiān笑說道:“他們要送禮,您就接著。”

    送這兩位出府之后,范閑急匆匆跑到書房里,對著父親大人問道:“北齊人究竟想干什么?這事兒輪得著他們表示關切?”

    范建苦笑道:“有件事情一直忘了和你說,陛下似乎也忘了這茬兒,當初你出使北齊的時候,不是在上京城皇宮殿上,曾經(jīng)答應了他們的皇帝……說有空的時候,就去他們的太學講講課?”

    范閑認真想著,似乎還真是有這么一句話,可是自己好像沒有答應吧?

    范建嘆息道:“你去江南的時節(jié),北齊人向鴻臚寺發(fā)了份文,說是聘你為上京太學座教授……陛下只是當那小皇帝無聊,也沒有當回事,哪里料道,北齊人竟是在這里等著,如今你既然是上京太學的座教授,又在南慶遇刺,他們表示一下關切與憤怒,似乎也說得過去?!?/br>
    范閑氣苦說道:“這時候yīn我一道,對他們又有什么好處?”

    范建抬起頭來,看了兒子一眼,搖頭說道:“雖說是很粗糙的手段,有些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這種挑拔,只是……你在江南與北齊人的勾當,終究不能一世瞞下去,積毀之下,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讓陛下疑你?他們只需要送些禮物,帶兩句話,丟些臉面,便可以扎根刺在你喉嚨里,這種買賣,劃算的狠?!?/br>
    范閑皺著眉頭,大感憤怒,說道:“山谷狙殺……北齊那小皇帝卻橫生一節(jié),看來朝廷不會再繼續(xù)查了?!?/br>
    范建看了他一眼,苦笑說道:“本來陛下就不想查了,如今又多了這么好用的一個理由,怎么舍得不用?”

    范閑也苦笑了起來,半晌后,對父親認真說道:“父親大人,初一的時候,我要進祠堂?!?/br>
    范建并不如何吃驚,從皇帝正式授予范閑澹泊公開始,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想法,只是平靜說道:“這件事情,我要入宮問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