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失去了神志，變成了一個不停游蕩的孤魂野鬼，那文秀會不會也像故事里寫的那樣成為危害人類的惡鬼呢。

    溫昭昭不敢肯定，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她當機立斷，大了些聲音叫了一聲文秀的名字，“文秀，要不要去文姐的店里看看她？”

    被她這一聲叫回了神，文秀默默的跟上了溫昭昭向前的腳步。

    之后的話題，溫昭昭便在也不提以后的打算了，只說現(xiàn)在的事情，“一會我把門打開，你便順著門縫進來，你的事情要不要告訴文姐？是現(xiàn)在說還是以后再說？”

    文秀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請先幫我保密吧，我不想讓jiejie那么早知道?！?/br>
    畢竟她的死相凄慘，要是jiejie看到了，定然傷心非常，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一輩子都不知道，也許也不是一件壞事。

    文秀腦子里思索著，用比溫昭昭慢些的速度跟在她的身后。

    見到文梅的那一刻，她那些所謂的擔心全都化作了心疼，像是吞了顆圖釘，扎的心口生疼，恨不得撲到她的懷里哭上一哭，叫jiejie別在為她cao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從溫昭昭這聽到了些消息的原因，文梅最近總是休息不好，往日里精心保養(yǎng)的黑發(fā)突然冒出了不少銀絲，才剛過四十的人竟然顯出了幾分老態(tài)。

    一見到溫昭昭進門，文梅就迫不及待的從柜臺邊迎了過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今天總覺得心神不寧，這會兒見到溫昭昭就像是見到了主心骨一樣，盼著她帶來文秀的消息，又怕她帶來不好的消息。

    面對文姐期待的眼光，溫昭昭的余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旁邊緊咬著嘴唇的文秀，只覺得頭大。

    姐妹倆明明就身處一室，她卻還要幫著文秀隱瞞她的情況，面對著文姐充滿信任的目光，溫昭昭難免心中愧疚。

    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視文姐的眼睛，裝模作樣的拿起了柜臺上文秀的照片。

    “現(xiàn)在找到了些線索了，文姐你別急，那個李小姐在文秀離開前果然見過她，現(xiàn)在他們都被鎮(zhèn)長抓走盤問了，也許很快就能有結果了也說不定?！?/br>
    她這話說的含糊，但全都是實情。

    對于這個幫助了她許多的jiejie，溫昭昭做不到欺騙，只能用這種隱瞞部分事實的說法，拖延文姐知道真相的日期。

    文梅的眼神不停的在溫昭昭的臉上打轉(zhuǎn)，好半晌才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掌，道了聲謝。

    應該是真的有消息了，但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文梅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眨了眨眼隱去眼中的水光，只是加重了手上握著溫昭昭的力氣。

    昭昭這孩子實在不會說謊，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看，如果真的是好消息，她又怎么會表現(xiàn)的這樣呢。

    文梅的心中清清楚楚，面上還是領了她的好意，裝作受到安慰的樣子招待著她。

    這孩子跑前跑后已經(jīng)為文秀的事情忙了很久了，余下的事情不管怎么樣，都該由她扛下來，文秀是她的meimei，生下來便是她在照顧，就算真出了什么不測，也該由她來安葬。

    文梅動作隱晦的擦了擦眼角，神色如常的跟溫昭昭說著話。

    她的動作躲的過溫昭昭的視線，卻躲不過一直盯著她看的文秀，只看到她這一個動作，文秀就悔不當初，若是那個雨夜她冷靜些，jiejie也不會被她的事情折磨成這樣。

    她們的對話已經(jīng)文秀已經(jīng)聽不到了，只是專注的看著jiejie，數(shù)著她頭發(fā)里的銀絲，怎么看也看不夠。

    直到jiejie從溫昭昭的手里拿回那張照片，文秀才意識到那是什么。

    一張她學生時期的照片，上面的她還有些嬰兒肥，臉上帶著害羞的笑容，怯生生的看著鏡頭，文秀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學生時期的樣子了，猛地看見這張照片，只覺得陌生。

    她被生活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從害羞敏感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拿著刀妄圖留住愛情的瘋子。

    自從發(fā)現(xiàn)趙奇出軌，她好像有很久都沒到jiejie的店里來，也沒發(fā)現(xiàn)柜臺上什么時候放了這張照片。

    一瞬間，文秀的腦子里回憶起了許多，她是個內(nèi)向的個性，遇到鄰居也最多笑著點點頭，話都沒說過兩句，才會在死后輕易的被人從記憶中抹去。

    她天天都會看到李小姐送趙奇上班的樣子，穿著她曾經(jīng)的衣服，作跟她差不多的打扮，輕易的就將人們記憶中趙奇的妻子變成了她的模樣。

    文秀是怨的，也是恨得，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忘了她究竟是什么樣子，才會慢慢變成這副沒有面孔的樣子。

    這一刻，看著jiejie笑著跟溫昭昭介紹她的樣子，文秀忽然記了起來，原來她有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笑起來總是不喜歡露牙齒，原來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臭美，還格外喜歡顏色清單的裙子。

    “也不知道秀秀在外頭吃沒吃苦，她從小就吃不得苦，連小時候長跑，腳上磨起了水泡，都要來找我哭上半天?！?/br>
    文梅用絹布擦著干干凈凈的相框，略帶懷念的說著文秀小時候的囧事，她心中覺得辛苦的時候，就總喜歡想想這些以前的回憶，想著meimei小時候可愛的樣子，便覺得又能撐下去好多年。

    溫昭昭的心情復雜極了，喉嚨吞了鐵球一般難受，只想哽咽出聲。

    在jiejie的記憶中，文秀還是那個天真脆弱的小公主，可實際上、實際上……

    她想起在趙奇家見到的情景，心中越發(fā)酸澀，只得趕緊低下頭，生怕被文姐瞧見她的神情，猜到些不好的事情，要是讓她知道她寶貝的meimei被人那樣對待，一定難以承受。

    溫昭昭尚且如此，文秀便更難以控制情緒，她抑制不住的沖向了jiejie，再不想什么碰不碰得到她的事情，趴在她的腿上，痛哭出聲。

    文梅聽不到文秀的聲音，溫昭昭卻聽得到，那樣聲嘶力竭的哭聲，像是要把一輩子的委屈都哭出來，讓她的眼淚也有些難以忍耐。

    “jiejie、jiejie…”

    文秀不停重復著這兩個字，哭聲接近于哀嚎，溫昭昭的眼淚跟著滑落了幾滴，倉促的用手背擦去，還是被文梅看了個清楚。

    文梅的手搭在了溫昭昭的頭上，順著發(fā)絲的方向輕撫了幾下，“別哭，哭起來就不漂亮了?！?/br>
    這句話是說給溫昭昭的，無形中也安撫到了嚎哭的文秀，她小時候?qū)嵲谔矚g哭了，每次jiejie都會這么哄她，只要聽見她這句話，文秀就像是斷了電一樣，哭聲不自覺的弱了下來。

    文秀抬起了臉，將自己埋進了jiejie的懷里，她就像是一團冷一些的空氣，讓文梅打了個哆嗦，將手掌合在了一起。

    如此一來，就像是jiejie在抱著她一樣。

    即使感覺不到她的溫度，文秀也滿足的不行，一遍抽噎著一邊笑了出來，趴到了jiejie的肩上悄悄的說了一句。

    “jiejie，我好想你?！?/br>
    溫昭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瞧見文秀盡力的蜷縮著身體，漂浮在半空中貼在文梅的懷里，她的臉頰貼在文梅的肩上，像極了嬰兒睡在母親懷里的姿勢，周身都洋溢著依戀和安心。

    雖然溫昭昭驚訝的是，趴在文姐肩膀上的那張臉，跟文姐手上拿著的照片一模一樣，她合著眼睛時跟文姐有八分相似，跟新婚照片上的成熟不同，是文秀少女時的樣子，還帶著些嬰兒肥和純真。

    文秀的臉，回來了。

    不是新婚時的樣子，也不是死前的樣子，就像是返老還童了一樣，她變成了少女時的樣子，連身上的刀痕都不見了，衣服整齊又干凈，回到了被jiejie寵愛的時候。

    變回了被jiejie愛著的公主。

    作者有話說：

    嗚嗚，我們文秀也是有人愛的小公主。

    第34章 家

    文秀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她張開眼睛，正好對上溫昭昭震驚的表情。

    恍惚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文秀的手上摸到了濕漉漉的眼淚, 立即明白了什么，哽咽著捂住了嘴巴，將哭泣的聲音堵在嗓子里。

    文姐放在柜臺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來低聲嗯了兩句，站起身來走到了另一邊, 溫昭昭哪里看不出這是通重要的電話, 對著文姐擺了擺手，起身離開了種子店。

    離開這里時, 文秀還在因為五官的事情震驚，好似沒有注意到這通電話。

    溫昭昭猜到了什么, 沒有出聲打斷她的震驚，等到文秀跟著她一起走到牧場的附近，才出聲問道：“這附近有只好兇的鬼，如果你以后沒事情做的話，我雇傭你來趕走她怎么樣？”

    其實那只水鬼影響不到溫昭昭的正常生活, 為了給文秀找些事做，溫昭昭還是用了這個理由, 她擔心失去了目標后的文秀會變成游蕩作惡的惡鬼，與其那樣, 還不如將人放在眼皮底下, 由她親自監(jiān)督。

    文秀答應的很痛快，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 一口應了下來。

    溫昭昭才剛想告訴文秀牧場鬼怪進不去的事情, 就見一張泛著銀色光芒的紙張從空中飄落, 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這張半空中漂浮的紙張。

    [雇傭合約]

    最上面的四個大字揭示了紙張的作用，這竟然是一張自動生成出的雇傭合同，溫昭昭好奇的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怎么也看不出來這張紙是從哪里形成的。

    紙張泛著淡淡的光輝，材質(zhì)像是薄片的玉石一般，拿在手里卻感覺不到重量。

    上面的文字也跟筆墨寫出來的不同的，顏色像是凝固了的血跡，是一種紅到發(fā)黑的顏色，看上去有種字跡像血液流動一般的詭異感。

    [牧場主溫昭昭將雇傭鬼怪文秀作為牧場的守衛(wèi)，守衛(wèi)需遵守工作準則，自愿成為牧場的一份子，牧場主則承擔鬼怪的愿望，用自身的部分能量，每月一日將鬼怪文秀轉(zhuǎn)化為實體并休假一日。]

    紙上的內(nèi)容不多，簡單的敘述了兩方的責任和義務，至于工作守則是什么，又該怎么使用能量轉(zhuǎn)化尸體，溫昭昭一概不知。

    大概是因為提起人是她的緣故，溫昭昭能感覺到凝成合約的是她的牧場，紙上已經(jīng)凝盛了她的名字，需要簽合約的人只有文秀而已。

    將紙張遞給了文秀，身為鬼怪的她竟然也能穩(wěn)穩(wěn)的接住這張紙，看來這張紙確實不是實物。

    簡單的瀏覽了紙上的內(nèi)容，文秀激動的抬起頭，“真的嗎？我還可以擁有實體，可以跟人接觸？”

    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期盼和懇切，想從溫昭昭這得到確定的答案。

    面對著這樣的目光，溫昭昭實在說不出什么打擊她的話，只能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她一遍。

    “既然牧場的合同這么寫，理論上我應當是可以做到的，但我還是個新手，不懂得怎么運用這些，你可能需要等一等，我以后……”

    沒等溫昭昭說完，文秀就已經(jīng)欣喜的將自己染滿血跡的手指按了上去，“我能等，我能等?！?/br>
    她的眼睛像是藏著一場流星雨，盛滿了閃爍的光。

    溫昭昭從文秀的手上結過了那張合約，一下子止住了話，暗暗下了好好練習的決心。

    紙張一到她的手上，立刻化作了光束，纏繞在兩人的身上，這些細碎的光像是極小的光蝶，在空氣中飛舞了一陣，最終在文秀的手腕上形成了一個藤蔓形狀的手環(huán)。

    手環(huán)是淺綠色的，像是刻在皮膚上一樣，仔細看又像是還活著的葉子。

    溫昭昭身上同樣也有合約的痕跡，只不過不如文秀的明顯，找了半天才看見了手指夾縫間的那片葉子。

    葉子出現(xiàn)后，溫昭昭立刻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聯(lián)系，像是有一根繩子將她跟文秀牽了起來，她能更加具體的感覺到文秀的存在。

    文秀好似真的成為了牧場的一部分，溫昭昭能像感覺牧場的鋤頭在哪里一樣感覺到她。

    有了合約，文秀自然也不會被牧場排斥，她順利的跟在溫昭昭的身后進了牧場，奇妙的是，在正是踏入牧場的土地之后，文秀的身體就凝實了些，從一種半透明的狀態(tài)，變成了一種類似于果凍的感覺。

    雖然跟人感覺還是不同，但是多了一些真實的感覺。

    在月光下，表情柔和衣著干凈的文秀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只是像是生了病，皮膚更白一些，臉上也沒有血色。

    溫昭昭一下明白了這是牧場的力量，為了能讓文秀這個鬼怪進行工作，應當賜予了她部分的力量，讓她能履行合約上的工作。

    她隨手在門邊抄了一根樹枝，舉到了文秀的面前，示意她接過。

    照理來說，鬼怪碰不到只能碰到影子一類的東西，不能直接接住這根樹枝，而現(xiàn)在，文秀伸手握住了這根小樹枝，這根木頭竟然完全沒有掉落的意思，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谋凰赵诹耸种小?/br>
    文秀已經(jīng)很久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死去的這一年中，她握的最多的就是害死她的刀具，那把刀是把全金屬制的，甚至沒有木質(zhì)的柄。

    握住木頭，對她而言，實在是個久違的體驗。

    隨手撿來的小樹枝被她愛不釋手的拿著，跟溫昭昭走進了牧場的大門也沒有放開。

    既然文秀能接觸到牧場中的東西，那應該也為她準備一處住處，溫昭昭這才苦惱起這件事，本來想著鬼魂都是接觸不到東西，文秀平時也是游魂的狀態(tài)，只要她在院子里呆著便好了。

    現(xiàn)在文秀能接觸到東西，再不給她個休息的地方，也未免太過分了些。

    溫昭昭的屋子是一居室，只有一張小小的雙人床，文秀即便能接觸到東西，到底還是個鬼怪，若是跟她在同一張床上睡覺，恐怕溫昭昭明天就要再去一趟醫(y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