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歸墟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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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緩緩飄落一截月白衣袖,沈墟執(zhí)劍的手微微顫動。 秦塵絕負(fù)手而立,柳眉劍已入簫,他橫簫于胸。 風(fēng)止,雨歇。 “喀喇”一聲,只見秦塵絕頭上的笠帽從中漸漸分離,終于分成兩半,相繼墜地,露出底下一張文秀陰柔的臉。 “劍閣逆徒果然名不虛傳?!鼻貕m絕冰冷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輪番掃過,“今日得幸領(lǐng)教高人身手,秦某輸?shù)貌辉?,這算命的命暫且留著,他日若要報仇雪恨,自來百里碑不夜宮,秦塵絕恭候大駕,三位,就此別過!” 說完,他提氣躍上柳梢頭,足尖輕輕一點,人已越過墻頭,縹緲而去。 見人已走遠(yuǎn),沈墟這才松氣卸力,緩緩收劍入鞘。他心下疑惑,方才一戰(zhàn),他與秦塵絕其實旗鼓相當(dāng),再戰(zhàn)幾輪猶難分勝敗,也不知此人為何突然罷手認(rèn)輸? 打也打完了,眼前的危急既已解除,沈墟也不作他想,轉(zhuǎn)頭去尋玉盡歡,玉盡歡正彈去手中柳葉,抬頭見他望過來,展唇一笑,十分浮夸地豎起大拇指:“墟弟好生厲害!為兄好生驕傲!” 沈墟心想,我厲害我的,你驕傲什么? 旁邊卜陰陽也跟著豎起大拇指:“江湖人把那惆悵閻王的武功吹得駭人聽聞,今日卜算子一看,遠(yuǎn)遠(yuǎn)不及少俠您的一根小拇指。少俠今日救卜算子一命,以后只要您吩咐,我路歧七俠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眉頭絕不皺一下!” “先生客氣?!鄙蛐姹凰涞妹嫔弦患t,“其實我也勝不了那位秦……” 話還沒說完,玉盡歡忽然搶白道:“此間事了,卜先生,眼下還是先安葬了您這三位苦命兄弟要緊,若人手不夠,我與墟弟也來幫忙?!?/br> 經(jīng)他一提醒,卜陰陽悲從中來,拖著傷足跛行至孔老六尸首旁,噗通一聲跪倒,失聲痛哭起來:“你這老不死的糊涂蟲!叫你說書的時候管著些嘴巴,總不聽,這下招來災(zāi)禍你可明白了吧……” 自風(fēng)不及走后,沈墟就見不得此等死別場景,喉頭輕輕一聳,別過臉去。 這一轉(zhuǎn)頭,忽見院中擺著的偌大水缸里水影浮動,青苔漂游,里頭影影綽綽,似有活物。 他心下起疑,一手按上劍柄,踱步而去。 還未近前,只聽“嘩啦”一聲響,水花迸濺。 沈墟站得近,想抬袖遮擋已是慢了半拍,心想方才已遭雨淋,這會兒再被缸中臟水兜頭潑上一臉也沒什么了不得的。正閉目待潑,倏地肩上一沉,背后那人長臂一攬,及時轉(zhuǎn)過他的身子。 沈墟鼻尖磕在堅硬光潔的鎖骨上,嗅到那人身上的冷香,眨眨眼,蜷起指尖。 玉盡歡既圈過沈墟身子,護在懷中,此舉已是千鈞一發(fā),再沒閑暇拂袖遮攔,于是缸中濺起的污水就這么結(jié)結(jié)實實濺了他一臉。 第32章 玉盡歡的臉色不大好看。 不對,不是不好看,而是奇臭無比。 江湖傳言,魔尊鳳隱,癖性喜潔,盥濯不離手,衣不容微塵。 此時他一臉斑駁水痕,面無表情,宛如新死的水鬼,一動不動瞪視頂著片荷葉從缸里竄出來的小鬼頭。 原來是孔老六的那個徒弟,小張四郎。 小張四郎剛剛死里逃生,被他用如斯可怕的眼神一瞪,感覺又像是死了一回,嘴一張,嚎啕大哭起來:“爺爺你死得好慘吶!” 卜陰陽聞聲趕來,悲喜交加:“四郎?四郎你沒事吧?” “七叔公!”小張四郎一腳跨出大缸,呸去口中秸稈空心管,撲通跪倒,磕頭道,“七叔公,四郎沒用,沒能救下爺爺,還被爺爺點了xue道丟進了缸里,你們與仇人拼命時我只能在缸底干看著……嗚嗚嗚嗚嗚……” “你別怪六哥,大敵當(dāng)前,他是想保你?!辈逢庩柼嫠稳ツ樕锨嗵?,悲憤道,“六哥沒了,你以后就跟著我和其他幾位叔公叔婆好好學(xué)藝,待藝成出師,我們就去找那姓秦的報仇!” “好,好!嗚嗚嗚……爺爺……”小張四郎自小與孔老六一起生活,名為師徒,情同爺孫,他伏在孔老六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嗥哭,直哭得嗓子也啞了。 沈墟也驀地鼻子一酸,他不忍轉(zhuǎn)身去瞧,就直板板地面朝玉盡歡,抬眼倏地瞧見玉盡歡臉上沾了幾根莖細(xì)如絲的青苔,愣怔一下,伸手就想替他拈去,手到中途又覺不妥,轉(zhuǎn)從懷里掏出那塊不久前玉盡歡贈他的手帕,遞過去:“擦擦吧。” 玉盡歡接了帕子,慢條斯理抹凈臉,抹完又把帕子遞送回來。 沈墟說:“你都用了,就收著吧,反正也是你的?!?/br> 玉盡歡眼角一跳:“怎么,你嫌臟?” 沈墟眼看他面色不虞語氣不善,似要發(fā)作,連忙接了手帕揣進懷里,小聲道:“沒有?!?/br> 玉盡歡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低聲道:“小白眼兒狼。” 沈墟知他是在說方才擋水一事,按理說自己該朝他道聲謝才對,但私下里覺得那樣顯得客套疏遠(yuǎn),只好裝作沒聽見。 卜陰陽領(lǐng)著小張四郎過來拜謝恩公,那小張四郎與沈墟差不多年紀(jì),他方才浸在水缸里雖然沒親眼看見,但從七叔公的恭維聲里也聽得出沈墟的武功十分高強,再想到自己這般懦弱無能,不免相形見絀。偷眼瞧沈墟,只覺沈墟筆管條直,光風(fēng)霽月,心中大起敬佩仰慕之意,想上前與同齡大俠交流一番,但又忌憚他身邊那位兇霸霸的同伴,只好木呆呆地垂首站著,兀自淌淚。 沈墟哪知他心里這多想法,只覺得他瑟瑟縮縮的,似乎很怕玉盡歡。 玉盡歡有什么好怕的? 待小張四郎平靜下來,卜陰陽細(xì)問他緣由。 小張四郎就將他爺倆午間在熙春樓說的故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期間又說到劍閣挑事的弟子和赫連熙正那個拉偏架的和事佬,卜陰陽沉著臉聽完,嘆道:“你們今日說的書必是教魔教中人聽去了,你自想想,那鳳隱魔頭是何等睚眥必報的人物?六哥大庭廣眾之下臆測他的身世,他豈能不惱?” “鳳隱就是這樣的人嗎?”旁人尚未有何反應(yīng),沈墟搶先問道,“別人調(diào)侃他兩句,他就要殺人?” “魔教中人,行事乖張,手段狠辣,莫說調(diào)侃兩句,就是走在街上多瞧他兩眼,腦袋也得搬家?!辈逢庩柡藓薜?,“姓鳳的又是魔教頭子,論殘暴,自是個中翹楚?!?/br> 玉盡歡兩手揣在袖子里,呵呵兩聲,心說就憑你這兩句,真要如你所說,你腦袋早已搬過幾回家了。 “但那個秦……是叫秦塵絕吧?他說他家主子不姓鳳?!鄙蛐姘櫭肌?/br> 卜陰陽不屑道:“魔教中人,說話真真假假,豈能信他?” 沈墟哦了一聲,沉默下來,臉上似乎閃過失望之色。 “七叔公,我瞧他說得不假?!边@時,小張四郎一臉認(rèn)真地分析起來,“惆悵閻王秦塵絕在魔教中地位特殊,似乎并不聽鳳隱號令,江湖上有人說他是司空逐鳳收養(yǎng)的義子,若果真如此,他說的主子,應(yīng)該是司空逐鳳,不是鳳隱。” “原來如此。”卜陰陽露出了然神色,“原是魔頭他老娘!嗐,姜總是老的辣,魔頭他老娘定是比魔頭本人還要不好惹,你爺倆當(dāng)眾給她老人家渾配夫君,她自然惱羞成怒!說來說去,還是禍從口出,禍從口出!” 小張四郎見七叔公捶胸頓足,心下也是懊悔不已,自是唯唯諾諾,撅起小嘴,不敢應(yīng)聲。 玉盡歡懶懶搖著玉扇,在旁冷眼瞧得有趣,眼珠一轉(zhuǎn),朝小張四郎招手:“小孩兒過來?!?/br> 沈墟親耳聽他喚小張四郎作小孩兒,眉頭一蹙,心想,在他眼里,小張四郎是小孩兒,那自己呢?也是小孩兒? 小張四郎有些懼他,多有躊躇,含著淚怯怯道:“你,你找我有事?” “有事?!庇癖M歡頷首,“你既已追隨知曉老人多年,自然也對江湖事了如指掌?!?/br> 說起本行,小張四郎眼睛一亮,搔搔頭不好意思道:“不說了如指掌吧,只能算略知一二?!?/br> 這當(dāng)然是自謙之詞,瞧他無意中流露出的得意神色,顯然對自己曉事之廣的本領(lǐng)甚為驕傲。 這本也無可厚非,玉盡歡莞爾,年少者,意氣風(fēng)發(fā),恃才傲物,本就是常事。 畢竟在這世上,沈墟只有那么一個沈墟,能身懷利器而寵辱不驚。 玉盡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易近人,柔聲問道:“你可知簪花夫人與赫連錦之間有何恩怨?” 小張四郎略一思索,張口便道:“他倆此前曾是一對愛侶?!?/br> “這個我知?!庇癖M歡道,“你知道他倆后來又為何分開么?” “具體什么原因只有他倆才知,不過外人也不難猜。那赫連錦從小就訂了娃娃親,對方就是明日要與他拜堂成親的西門大小姐,西門凝煙?!毙埶睦烧f話有種自然而然的抑揚頓挫感,天生就適合說書這門行當(dāng),娓娓而談,“金落霞,銀扶搖,玉瑯琊。論財力,扶搖門西門氏還排在瑯琊城赫連氏前頭,這樁婚事不說門當(dāng)戶對珠聯(lián)璧合吧,也是武林世家意圖聯(lián)手一早就商定的結(jié)果,實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那還有什么可說的?至于當(dāng)事人,那赫連錦,西門大小姐,他們自個兒愿不愿意,誰知道呢?話又說回來,又有誰在乎呢?” “簪花夫人與赫連錦早前是有過一段情,也曾鬧得滿城風(fēng)雨,人盡皆知,可簪花夫人此人亦正亦邪,人品如何先不論,光是出身就輸了西門大小姐一大截兒,赫連老爺子只要眼睛沒瞎,萬萬不會由得兒子胡來,娶這么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進門。我爺爺說了,像赫連錦這般地位的人物,何時成親,與何人成親,已不是他一個人說了就算的事了。” “如此說來,少城主興許也不愿結(jié)這門親,只是偌大一個家族擺在這兒,他實在也被迫無奈……”卜陰陽言盡于此,搖搖頭,沒再說話。 四人聽了,心中各有所感,為此耽了一陣兒,隨后斂了孔老六等三人的尸身,拖去城外,由卜陰陽擇一風(fēng)水寶地,挖了個大坑,就地埋了。小張四郎從屋里帶出來一些花種子,撒在了新土上,說等來年春天,花開了,墳上瞧著熱鬧些。 路歧七俠已去其三,剩下四人里有三個在外野游,卜陰陽嘬唇作哨,招來幾只訓(xùn)練有素的信鴿,寫了訃告招三俠歸來。 臨分手前,小張四郎告訴沈墟,因扶搖門遠(yuǎn)在西南,赫連家的迎親隊伍月前就已出發(fā),三日前已轉(zhuǎn)回到瑯琊城外,今日夜間就要接新娘子入城,在同興客棧落腳,以便明日吉時新郎官能準(zhǔn)時接了新娘子入赫連府拜堂成親。此次赫連西門兩家大婚乃武林盛事,兩邊自然都重視之極,赫連家派出的迎親隊伍不光抽了府中精銳人馬,還花了一千兩黃金雇了龍門鏢局的總鏢頭一路護送,西門家也派出年輕一代門徒混在其中,可以說將個新娘子護得是里三層外三層,風(fēng)雨不透滴水不漏。 沈墟與玉盡歡相視一眼,玉盡歡苦笑:“想來他們也一早料到這門親事難以順風(fēng)順?biāo)亟Y(jié)成?!?/br> 二人與卜陰陽小張四郎告別,回到客棧,將身上濕衣裳換下,再下樓時,就聽店小二惶惶叫嚷:“又一個!又一個啦!這都今兒個第三個啦!” 他一嗓子叫完,吃飯的堂客們紛紛躁動不安。 “有完沒完了,又死了一個!” “我瞧這兆頭不大好啊?!?/br> “可不是嗎?都說是有人要來搶親呢……” “小二,什么第三個?”玉盡歡倚著欄桿問。 “近幾日各家剛?cè)腴T的新婦,有一個是一個,都在今天離奇死亡,到這會兒都三個了,你說瘆不瘆人?而且每個都身穿紅嫁衣,頭戴斷腸花,你說恐怖不恐怖?衙門仵作說,三人都是被勒死的。”店小二吐出舌頭扮了個吊死鬼的慘相,“哎唷你說這都什么事兒,明兒就是少城主的大婚之日,非趕在這檔口興風(fēng)作浪,真是晦氣?!?/br> 沈墟聞言,心口一痛,短短半日,又有無辜女子喪命,不能再坐視不理。 玉盡歡見他沉著張小臉直往外奔,忙拉住他:“你要去哪兒?” “找沅芷姑娘?!鄙蛐嬲?,“勸她不可再意氣用事,草菅人命。她自己傷心,便想讓世間人人都陪著她一道傷心,這樣是不對的?!?/br> “找當(dāng)然要找?!庇癖M歡問,“你要到哪里找她去?” 沈墟偏過頭略一思索,道:“同興客棧?!?/br> “不錯,你也不笨,知道她遲早要找上西門大小姐?!庇癖M歡輕輕頷首以示嘉獎,又問,“到時你若真在同興客棧等到她,也勸了她,她卻執(zhí)意不聽,你待如何?” 沈墟瞧了一眼手中的不欺劍。 “動手是不成的?!庇癖M歡似已料到他心思,“以你目前的身手,雖不至慘敗,要想勝她,卻也難。而且你此番多加阻撓,若就此得罪了凌霄宗,得罪了你花jiejie,豈不得不償失?”他原想點明利害關(guān)系好教沈墟不去蹚這趟渾水。 誰知沈墟此人不知為何頗有些迂腐俠氣,他在原地默立良久,抬腳繞過玉盡歡:“我不與她打架,我只從她手下救人。你若怕夾在中間不好做人,便留在這里,我自己去就好?!?/br> 第33章 烏云漫天,星月黯淡。 沉沉夜色中,同興客棧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今夜,瑯琊城里這座最豪華的客棧與平時也并沒有什么大不同,仍是那般生意興隆,人頭攢動。 只不過,此時滿客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坐著飲茶的,站著談笑的,打牙祭的,賭關(guān)撲的,一干人等無一不是中氣充沛,腳步穩(wěn)健,內(nèi)行一眼望去,嚯,全是練家子。 龍門鏢局總鏢頭尉遲康統(tǒng)領(lǐng)這幫練家子,他正踏著威武沉重的步子,在樓上樓下間往來巡視。就在剛才,他已獲悉今日城中發(fā)生的三樁慘案,加上金主的耳提面命,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加倍留意起進出客棧的陌生人等,廚子,小廝,乃至轎夫,其中格外留心女人。 一個危險的女人。 眼下客棧內(nèi)所有鏢師的手中都有一張這個女人的畫像。 一個危險但美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