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凡睨著他：“先回答我。”

    容宣心想軒轅清算哪個牌子上的人物：“自然是選你?！?/br>
    話音剛落，姬凡便被他一把扯到了懷里。容宣用力深吻著姬凡紅腫的唇，埋首在對方頸間，聲音低沉不清的道：“你可是連我爹娘都見過了，誰來了也比不過你去。不過殿下最好記得今日的話，既然以前從未與他深交，日后也不許深交，否則……”

    姬凡微微勾唇，容顏如玉，天生良善之容：“否則什么？”

    容宣低笑出聲，半真半假道：“否則我氣性小，是要生氣的?！?/br>
    他一生氣，就難保不會去收拾誰了。軒轅清憨傻愚忠，收拾他比收拾納蘭春還容易。

    姬凡無暇顧及他說了些什么，很快便被容宣親得缺氧，大腦空白一片?；秀遍g只聽見對方在耳畔說了一句話：“殿下可知，我最喜在冬日賞梅，紅梅上佳，白梅次之?！?/br>
    姬凡從北燕酷寒之地而來，自然見過紅梅雪中盛開之景，確是極美。他想起故國，不由得恍惚了一瞬，在昏暗的車廂中抬眼看向容宣，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對方俊美的臉龐：“這樣的景致，北燕有很多?！?/br>
    他頓了頓才道：“日后我?guī)闳タ础?/br>
    他當(dāng)初孑然一身的從燕國出來，原以為也會孑然一身的回去。如今竟也有了想帶回去的人么？

    姬凡愈發(fā)恍惚了。

    【黑化度悄無聲息下降了5%】

    然而容宣又沒頭沒腦的道：“殿下可知，這紅梅不僅可以欣賞，也可……”

    他故意頓了頓。

    姬凡下意識問道：“也可什么？”

    容宣在耳畔慢聲笑道：“也可淺嘗……”

    姬凡聞言剛想說紅梅如何能淺嘗，然而下一秒就聽容宣慢條斯理道：“殿下唇如朱丹，豈不勝過紅梅萬千？”

    語罷俯身，不輕不重咬了一下他的唇瓣，余息灼熱。

    “唔……”

    姬凡吃痛悶哼出聲，心想這個混蛋故意騙他玩，什么喜歡雪中賞梅，分明是假的。他想推開容宣，卻怎么也推不動，只能聲音沙啞的低聲斥道：“容宣……你莫要放肆……”

    容宣笑盯著姬凡，過了好半晌才重新吻上他的唇。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莫名醉人，聲音溫柔低沉，摻雜著幾分情絲，織成一張綿密的網(wǎng)將人牢牢捕捉：“乖，”

    他說：“叫一聲夫君來聽聽……”

    第171章 官司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cè)氤侵? 車輪滾過青石地面，發(fā)出轱轆的聲響，愈發(fā)襯得街上清冷空曠。只有道旁柳條被夜風(fēng)吹動, 在地面落下一片虛晃的影子, 被月色照得朦朧綽約。

    車夫用力揮動了一下鞭子, 在空中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輕響, 最后駕駛著馬車停在了楓橋客棧門前。他聽著簾子后面?zhèn)鱽淼牡痛暫痛缴嗉m纏發(fā)出的曖昧水聲, 也不敢出聲提醒，只能漲紅著臉等里面的兩位爺自己出來。

    車廂里的二人已然吻得一塌糊涂。

    姬凡神思恍惚地倒在容宣懷里, 力氣已然被抽空。他忍住溢出喉間的悶哼聲, 終于察覺到馬車停下的動靜，艱難推了推正在親吻自己的男子, 聲音沙啞破碎：“快下去……”

    唇瓣暴露在空氣中，紅痕點(diǎn)點(diǎn), 像用胭脂染就。

    容宣聞言替姬凡將衣襟拉好，神情透著一絲饜足, 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懶洋洋的意味。指尖輕輕撫過那張毫無瑕疵的臉, 似笑非笑道：“殿下真舍得讓我走？”

    他也是個妖孽。眉目含情笑開時, 能把人的魂都勾去。不過他只對著姬凡這么笑過。

    姬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胸膛起伏不定，許久才平復(fù)好呼吸。他漫不經(jīng)心瞥了容宣一眼，雙目狹長, 清冷冷的藏著惑人之意。下巴微抬，無端泄露了幾分桀驁, 用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心口：“你若有本事, 明日再闖一次燕太子府, 在馬車?yán)锍淹L(fēng)算什么本事？”

    容宣聽出來他在諷刺自己, 也不惱，順著他的話笑道：“在馬車?yán)镒匀怀巡涣送L(fēng)，我明日還是換個地方逞吧?！?/br>
    姬凡坐直身形，整理好凌亂的衣衫，同時沒忍住暗罵了容宣一句下流坯子。他心口挨了一掌本就不舒服，方才被對方又親又揉一頓折騰，只覺更加悶痛，沒個三五日怕是好不了了。

    容宣原打算離開，但見姬凡臉色還是隱隱透著蒼白，猶豫一瞬又折返了回來。他把人抱進(jìn)懷里，低聲認(rèn)真道：“我爹今日那一掌沒收住力，只怕傷了你的肺腑，回去一定要找大夫瞧，知道嗎？”

    姬凡聽出他言語中的關(guān)切，一時沒說話：“……”

    容宣聽不見回答，便以為姬凡又是怕喝藥：“乖些看大夫，好好喝藥，等明日官司了結(jié)，我給你買蜜餞?！?/br>
    姬凡終于看了他一眼：“你這是在拿我當(dāng)三歲小孩？”

    容宣：“三歲小孩喝藥才不用哄，我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br>
    他語罷正準(zhǔn)備離開，然而剛剛起身袖子就被人攥住了。容宣下意識回頭，卻見姬凡正盯著自己，偏偏一句話也不說，過了那么兩三秒才終于慢慢松開手：“……你走吧?！?/br>
    容宣總覺得他有話說，傾身靠了過去，神色溫柔：“你想說什么？”

    空氣靜默了一瞬，外間的月色有些冷。

    “容宣，日后若敢有誰與我爭你，我必然是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的……”

    這句話在舌尖滾了一圈，到底還是沒說出來，因?yàn)槁犉饋硭坪跤行┛膳隆５褪菑哪X海中冷不丁冒了出來，沒有任何緣故，也沒有任何理由。好在姬凡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心中奇奇怪怪的念頭，偏頭移開了視線：“沒什么?！?/br>
    容宣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笑了笑：“我真走了?！?/br>
    語罷蜻蜓點(diǎn)水般親了姬凡一下，這才掀開簾子躍下馬車，轉(zhuǎn)身進(jìn)了客棧。姬凡眼見著他的背影離去，身形微頓，過了許久才終于收回視線。

    車夫見狀試探性出聲問道：“殿下……？”

    姬凡闔目，只說了兩個字：“回府。”

    容宣回了客棧，然而剛剛進(jìn)屋就見容正青正抱著劍坐在桌邊等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爹，你在我房里坐著干什么？”

    容正青往他身后看了眼：“自然是等你們。你不是說去接你娘了嗎，怎么沒瞧見她？”

    容宣心想原來是因?yàn)檫@個。他止住容正青左顧右盼的動作，從桌上找來筆墨紙硯，在上面寫下了一行住址，然后把紙遞給容正青：“娘現(xiàn)在住在城東的一所小院里，因她雙目有疾，不便走動，我就沒有帶她回來。爹你明日去這個地方找她便是了?！?/br>
    容正青見狀懵了一瞬：“小院？什么小院？”

    容宣再厲害也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座宅子，思索一瞬，只能半真半假的解釋道：“當(dāng)初燕太子墜落山崖，無意中被我所救，他為了報恩，便將母親接至京中養(yǎng)病，那座小院便是他的?！?/br>
    容正青聽聞“燕太子”三字，眼睛微微瞪大。畢竟對方乃是敵國質(zhì)子，摻和近了難免引來非議，皺眉出聲問道：“怎么，你與他私交甚好？”

    容宣沒否認(rèn)：“爹，不是你說的嗎，做人要知恩圖報。燕太子不僅救了母親，還找大夫替她看病，難道我要橫眉冷對嗎？”

    容正青的軟肋便是容母。再則生平為人處世以“俠義”二字當(dāng)先，絕不計較高低貴賤。聞言一噎，只得把到嘴的話咽了進(jìn)去。

    容正青將那張紙塞入懷中，神情凝重：“爹不愿你卷入那些骯臟事中，你要知道，凡是與皇族有牽扯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br>
    容宣卻道：“可我想讓他有個好下場?！?/br>
    容正青下意識看向他。

    容宣又重復(fù)了一遍：“可我想讓他有個好下場……”

    他說這話時神色認(rèn)真，臉上也不見從前的玩味笑意，可見是用了真心的。

    容正青雖然是個粗人，但心里并不糊涂。有些事不問，是因?yàn)樗嘈湃菪?，而不是因?yàn)樗麤]察覺，敏銳聽出了更深層次的意思：“怎么，有人想害他？”

    容宣：“大抵吧?！?/br>
    這個世道不就是人害我，我害人嗎，孰是孰非倒真不好分辨。

    容正青是個灑脫的人，盡管心底并不贊同，但對于容宣的決斷有時候并不想干涉太多。他摩挲著懷中古樸的劍鞘，想起今日自己還錯手傷了姬凡，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這么說來，今日反倒是我魯莽了，貿(mào)貿(mào)然出手傷了他，實(shí)在是不該。”

    容宣其實(shí)也記掛著姬凡的傷，聞言出神了一瞬：“比武臺上刀劍無眼，誰也不想。爹，你明日去尋母親，直接在那座小院住下便可，客棧到底不是久留之地?！?/br>
    容正青下意識問道：“那你呢？”

    “我？”

    容宣聞言終于笑了笑，卻是讓人捉摸不透：“我要去打一場官司。”

    ……

    柳家手掌兵權(quán)，又有一女入宮為妃，豈是好相與之輩。不過一夜時間，汝陵郡王大半夜扛著鋤頭上山挖人家祖墳的事就已經(jīng)傳遍了盛京城。柳夫人大清早哭得梨花帶雨，直接帶著狀紙上了衙門，言稱先祖被辱，納蘭家欺人太甚，無論如何也要討個公道回來。

    東臨侯直接進(jìn)宮面見了圣上，同一時間，永寧公主也遞了帖子入宮拜見。很明顯，這兩家人怕是要鬧起來了。

    盛京乃天子都城，這塊地界上每日都有不少熱鬧看。東家偷了西家的牛，南家殺了北家的狗，流言風(fēng)一般無孔不入。很快，汝陵郡王挖了柳家祖墳的事便取代了昨日煙年公主招婿的話題，成了坊間新的笑話。

    京兆尹司徒遜聽聞柳家人在外擊鼓鳴冤，只恨不得立刻卷鋪蓋溜了才好。這兩家一個是天子近臣，一個是當(dāng)朝郡王，官司無論怎么判都是個錯。俗話說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一個小小京官，夾在中間豈有活路！

    “怎么辦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司徒遜在公堂上來回踱步，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聽著外間的擊鼓聲，死活都不敢升堂。

    師爺深覺此案棘手，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如您稱病算了，這樁官司換了皇帝來都不好判，咱們就別跟著往里面湊熱鬧了?！?/br>
    司徒遜氣得直接踢了他一腳：“混賬東西，你以為本官不想稱病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傳到陛下耳朵里我豈不是成了尸位素餐之輩，這個官以后就甭做了！”

    他還是舍不得官位。

    師爺捂著腿暗叫委屈：“那您不如接了吧，柳家人已經(jīng)在外頭擊了半天鼓，您遲遲不升堂，他們肯定誤以為您偏向汝陵郡王，豈不是白白得罪人。”

    司徒遜急得直跺腳：“接接接，本官接了案子可怎么判？掘墓者誅，難道本官真的要判汝陵郡王死刑不成？！長公主不活撕了我才怪！柳家人這是故意的啊，不去公樞寺，偏來我京兆府，分明是知道京兆府的案子不用逐級復(fù)奏，證據(jù)確鑿便可當(dāng)堂判死。”

    “司徒大人倒是聰明?！?/br>
    一道冷冷的聲音驟然在公堂內(nèi)響起，將司徒遜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看向門口，卻見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雙手抱劍的男子，看衣服似是東臨侯府的家臣。

    司徒遜下意識后退，慌慌張張指著他道：“你你你……大膽！竟敢擅闖公堂，到底想做什么？！”

    那劍客步步逼進(jìn)：“不做什么，我家夫人在外擊鼓鳴冤，司徒大人卻固不升堂，莫不是瞧不起東臨侯府？”

    這頂帽子司徒遜可受不起，冷汗涔涔：“本官并無此意?！?/br>
    那劍客看了他一眼，然后面無表情放下一疊銀票在公堂上，聲音沉沉道：“還請司徒大人升堂審案?！?/br>
    自古財帛動人心，那銀票厚厚一摞，也不知有多少。司徒遜見狀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了一瞬，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桌上飄：“這這這……本官這可如何是好啊……”

    他是個錢眼子，雙手哆哆嗦嗦，一面訕笑，一面飛快把銀票塞進(jìn)了袖子里。

    劍客轉(zhuǎn)述了柳家的意思，意有所指道：“納蘭春挖墳掘墓，罪證確鑿，自然該升堂審案，派人捉拿。侯爺有命，僧多粥少，這個位置司徒大人不愿坐，多的是人愿意坐?！?/br>
    語罷看了他一眼，直接轉(zhuǎn)身離去，用輕功翻出了院墻。

    日上中天，府衙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圍觀百姓只見柳家夫人站在一旁用帕子拭淚，家仆擊鼓鳴冤，好不可憐。沒過多久，府衙終于開門，一班衙役卻是帶刀直沖納蘭府去“請人”了，一時議論聲四起。

    “喲，司徒大人竟真的去捉小郡王了，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汝陵郡王也忒缺德，怎么連人家的祖墳都挖?！?/br>
    “我家親戚在宮里當(dāng)差，傳了消息出來，聽說永寧公主與東臨侯在圣上面前對峙，硬說汝陵郡王是種樹種錯了地方，壓根沒挖柳家的祖墳?！?/br>
    “嘿，真新鮮，堂堂郡王大半夜上山種樹，誰信啊！”

    人群中站著一名白衣公子，從頭到尾一直不曾說話，看樣子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聞言終于睜開眼，卻是懶洋洋的道：“兄臺此言差矣，信不信的倒是無謂，重要的是不曾觸犯王法?！?/br>
    只要不犯法，別說是半夜上山種樹，就算是上山吃狗屎都沒人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