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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之后,瓔珞婉拒了夏之桃的留宿,最后一夜,她依舊想要守在洞xue里,陪著蠻荒影像度過,鶴不歸打住眾人話頭,親自送瓔珞下山。 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瓔珞心緒寧靜,也沒有更多告別的話,不過從洞xue出來之后,鶴不歸袖子里多了一個東西,他珍而重之地收進袖中藏好,挽著玉無缺回了云徵觀。 …… 翌日,念空山的天際流云逆浮,日出五星,所有此間事物介于虛實之間,像蒙了一層水霧,真假難辨。 云徵觀內(nèi),四人合坐,掌心互覆,四面陣石齊備,法陣運轉(zhuǎn),華光光束直達天際,注入蒼穹的一剎那,撕開了數(shù)道口子。 時空裂隙大大小小出現(xiàn)在各處,逐漸連成一體,云徵觀古舊的木門消失了,連著門邊那掛著的蓑衣和斗笠,幽深的石子小路,盡頭那片蒼翠的竹海…… 璇璣長老用力捏了捏夏之桃的手:“準備好了嗎,之桃?!?/br> “嗯!”夏之桃閉上眼,手因為激動和難以言表的心緒有些顫抖,他道,“師父先請?!?/br> 鶴不歸調(diào)動丹田氣力,玉無缺遁入魂境輕輕撥弄時間線。 再睜眼,已是現(xiàn)世輝煌的千古城大殿。 裂隙并未關(guān)閉,鶴不歸最先睜開眼,拉著玉無缺回到現(xiàn)世,與此同時,殿中還裂開了另一道口子,正是當時鶴不歸跳下的那個懸崖。 空知已然在懸崖上搭了個草棚,山上山下都有來往的傀儡,他披著油氈坐在懸崖邊,眼巴巴地望著下頭,像是這般找人已經(jīng)找了許久了。 “師弟!”玉無缺興奮地大喊,“我們回來了?!?/br>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油氈下的人打了個激靈,繼而猛地將油氈一掀,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空知根本沒發(fā)現(xiàn)身后何時多了個裂隙口子,直通大殿,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確認全須全尾活蹦亂跳的,立時奔了過來。 撲向鶴不歸,抓著他的衣襟就嚎啕大哭。 鶴不歸哭笑不得,被他撲得一晃,回手拍了拍空知的背:“過去多久了?” “馬上四個月了?!笨罩薜寐曇舳甲兞苏{(diào),“師尊你嚇死我了,師兄你也……” 衣襟都被哭濕了,鶴不歸把這人腦袋湊起來,抬指敲敲他的眉心:“不許哭了?!?/br> 玉無缺一邊哄,一邊要將人從鶴不歸身上提溜下來,空知還嫌他煩,把后衣領(lǐng)的手打開,抱著鶴不歸不肯撒手。 玉無缺好笑道:“早知道你這么愛哭,就不給你裝那么大的淚袋,轉(zhuǎn)頭看看,都誰來了?!?/br> 空知紅著眼睛轉(zhuǎn)身,呆愣愣地問:“這是……” “叫師祖?!庇駸o缺介紹道,“旁邊那位是夏之桃,嚴格來說,你也該喊一聲師兄。” 玉無缺曾經(jīng)跟二人說起過,空知傀儡生魂,是鶴不歸收下的第二個徒弟,如今見著也不算陌生,他邊擦眼淚邊行大禮。 璇璣長老笑呵呵道:“快起來吧,現(xiàn)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小西,這些裂隙最多支撐六個時辰,該交代的一并交代了吧?!?/br> 空知茫然道:“師尊要做什么?” “放他們走?!柄Q不歸把空知拉起來,他柔聲道,“去把懷恩和瑞溯叫來,今日閉城,一個時辰后我有事要同城民們宣布,叫大家都來大殿前?!?/br> …… 那日恰巧嘯月樓樓主在千古城做客,其實自城主失蹤之后,蕭旗幾乎沒有離開過千古城,一面幫著空知尋人,一面也替瑞溯懷恩打點著各方的關(guān)系。 知曉鶴不歸突然回來了,他便預感到有大事要發(fā)生。 也幸好他在,這樣重要又隱秘的時刻,他再次做了一回見證者。 據(jù)嘯月樓的記錄,那日城主回歸,召集了所有城民到大殿聽事,同時閉鎖城門,千古城上空籠罩著扭曲的時空裂隙,抬頭看去,每個裂隙口子里藏著的是無垠星河。 城民們自得知城主失蹤,終日惴惴不安,持續(xù)四月的尋人無果,眼看著代城主瑞溯和懷恩兩口子急得眉間都刻了好幾道皺紋。 而趕到大殿一看,兩任城主皆在,比這更讓人意外的是另一個千古城的靈魂人物。 站在一個虛虛實實的裂隙之中,有些悲憫和懷戀地俯瞰眾人。 他死了太多年了,隨著姬瑄那個輝煌的時代一起消失在眾人眼前,世上無多記載,唯有千古城不死的百姓記得他的音容笑貌,記得姬瑄有一位性格很好,技藝拔群,長得端莊俊秀的大徒兒,名曰夏之桃。 鶴不歸并沒有將自己真實的前世身份告知諸位,這段時間去了何處,夏之桃從何而來他都一一略過不提。 只是問了一句——如果有機會讓大家重入輪回,來時再做凡人,大家可愿? 整座城陷入茫然。 重入輪回,再做凡人的念頭,在經(jīng)歷了一千年的磋磨之后,很多人都快忘了。 他們幾乎要忘記每一種鮮花的香味,忘記什么叫疼痛,忘記身處艷陽下周身是暖的,忘記寒冬臘月家之所以溫暖,不止是炭火有熱度。 甚至快要被平靜如死水的情緒給徹底淹沒了,凡人短短一生,婚喪嫁娶都帶著濃烈的愛恨。 正因為一生須臾不過百年,所以很多情感才得以珍重,很多事物才更加可貴。 能做凡人,真真正正地活著,當然求之不得。 正因為擁有而失去了太久,活著的意義才如此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