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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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流轉(zhuǎn),鶴聲嗓音青潤,“孤不想再見著越慶侯府了?!?/br> “明白嗎?”他說。 天地曠蕩遼遠,鶴聲并不在意桃花林里的眾人,此時抬手遮住晝光,目光遙遙落在桃花樹下,細長鴉睫間流著清白的光影。 秦晚妝靜靜安睡著,這時輕輕嗚咽一聲,翻了個身子,像是一只小貓露出軟軟的白肚皮。 黎春十四年。 他們之間這樣近。 第21章 寒癥 “嘀嗒——” 雨水順著瓦檐落下,天色灰沉沉一片。 清寒的晚風推開木窗,秦晚妝將將睡醒,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從榻上爬起來想去找她的漂亮哥哥。 視野內(nèi)的景象卻很陌生。 屋內(nèi)素雅明凈,梵香裊裊。 這是何處呀。 小姑娘從榻上跳下來,啪嗒啪嗒往門口跑。 秦晚妝有些冷,扒著門朝外露出毛絨絨的小腦袋,眼里亮晶晶的。 呀,是漂亮哥哥。 * 院子里,春寒料峭,桃花卻開得旺盛,一簇一簇往廊下伸,層層疊疊的粉白壓彎了枝椏。 雨水滾落,泥地上積了不少殘花,此時顯得有些暗沉。 “寒癥難消,得此癥者自古便是向天乞命,秦姑娘身子弱,能活到現(xiàn)在已然不易,老衲實在是沒法子治?!崩仙p輕嘆口氣。 鶴聲立于廊下,絳紅色長袍垂地,他輕輕笑著,屈指輕叩闌干,語氣散淡,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老方丈許是記錯了,天底下哪有治不得的病癥?!?/br> 老僧有些猶豫,“這......當真治不得。” 鶴聲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伸手攏住桃花,用指尖輕輕碾碎了,“我聽說,方丈前些年暗中收留了不少流放路上的罪臣后嗣?!?/br> 雨嘩嘩而落。 老僧瞳孔微縮,心中驚駭,“你是什么人?” 他自認這些事做得十分隱秘,連寺里的僧人都不知,只當那些孩子是街邊無父無母的乞兒。 這人是如何得知的...... 桃花順著指尖流下,鶴聲言語溫和,“方丈莫驚慌。我知您削發(fā)前亦是名動天下的良醫(yī),只是請您想想法子為秦家小姐續(xù)命罷了?!?/br> 夾著淅淅瀝瀝的綿綿細雨,經(jīng)文誦讀聲順著風飄進來,如洗梧江上的大霧般蒼茫,鐘聲渺遠,似自九天傾斜而下。 “好好想想罷。”鶴聲眉眼疏落,雖然笑著,笑容卻未達眼底。 清瘦瓷白的指尖撫上闌干,纖長的赤紅念珠串順著手腕的動作晃蕩,卻沒什么盛大莊嚴的肅穆之感,反而為少年人平添幾分恢詭怪誕。 “佛門清凈之地,不宜見兵戈。”他說。 少年人拂衣而去,老僧神色怔忪,方覺春雨已打濕后背。 * 秦晚妝瞧見漂亮哥哥走過來,悄悄藏在門后。 小貓兒調(diào)皮的步態(tài)不大隱蔽,裙擺的尖尖垂在地上。 鶴聲的目光落在粉白小尖尖上,在門口站了會兒,對著院里的水坑笑了笑,斂起渾身的冷戾,確保自己像個正常人,才去屋里抓小貓兒。 那小貓兒果然跳出來,張開小手,眸子亮閃閃的,秦晚妝仰著小腦袋,嗓音綿綿軟軟,“漂亮哥哥,你想抱抱我嗎?” 山巔傾頹,冰冷的堅冰厚雪壓下來,把滔天的惡欲深埋地底,鶴聲恍惚間,以為有晝光照進來,神色清朗如斯。 “往往,不可以。”鶴聲說。 秦晚妝卻不大高興,扭頭哼唧起來,“哼,不抱就不抱,天底下多得是人想抱我這樣乖巧的小姑娘,我還不許他們抱呢?!?/br> 鶴聲眸色晦暗,倏爾輕輕牽起小姑娘軟乎乎的小手,對上秦晚妝氣呼呼的目光,展顏輕笑,“乖孩子,不要讓旁的人碰你,好不好?!?/br> 秦晚妝悄悄抬起眼。 她覺得漂亮哥哥特別古怪,雖然在笑著,但似乎渾身都變冷了,像剛從冰窖里出來一樣,涼颼颼的。 她縮了縮小腦袋,奶聲奶氣的,“我自然不讓旁的人碰我呀,我又不認識那些人。” 秦晚妝覺得,漂亮哥哥的氣質(zhì)這時才溫柔起來,紅色長袍在地上鋪開,他伸手為她擋住飄進來的微微雨絲,纖長清瘦的手指略收攏,眸子瑰麗漂亮。 漂亮哥哥說:“好孩子?!?/br> 哎呀,秦晚妝有些害羞,悄悄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鶴聲。 這還用說嘛。 她、她就是這樣乖巧的好孩子呀。 * 古寺幽深,桃花和竹葉的清香夾著綿綿細雨飄進來。 鶴聲怕小姑娘受寒,把她放在軟榻上,又找沙彌借了披衣,罩在秦晚妝身上。 軟貼貼的小手從披衣里伸出來,秦晚妝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小手放在鶴聲臉上,輕輕戳了戳。 小案上是雜亂冗長的畫卷,畫卷一端滑在地上,另一端被擱在桌子上,用鎮(zhèn)尺壓著。 鶴聲俯身作畫,右手清瘦瓷白,握著只素凈的狼毫,他感受到臉上微涼的觸感,握住秦晚妝的小手,目光有些疑惑。 秦晚妝拍拍衣裳爬起來,也有些疑惑,嗓音黏糊糊的,“漂亮哥哥,你不親親我嗎?” 怪了,她睡著前戳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分明親她了呀。 秦晚妝摸摸自己白凈的額頭,淺淡的桃花清香縈繞在空氣里,秦晚妝覺得很古怪,她現(xiàn)在暈乎乎的,就像喝了青梅酒一樣。 鶴聲還是道:“往往,不可以?!?/br> 秦晚妝有些委屈,“可是你先前就親我了呀?!闭媸瞧婀郑瑸槭裁聪惹翱梢杂H,現(xiàn)在不可以。 鶴聲啞然,怔忪了會兒,輕輕捏了捏小姑娘紅紅的小臉兒,“先前是我錯了,我同往往道歉,日后再不會如此了。” 鶴聲不知道該怎么同她解釋。 大抵那時的晝光太暖,而桃花落得又太是時候,他實屬鬼迷心竅了。 但一切本不該如此。 往往還這樣小,她還是個孩子。 她應當先體會作為孩子的所有歡愉,而非在尚且天真爛漫的時候,同他一個從墳堆里爬出的惡鬼糾纏不休。 秦晚妝抽抽噎噎的,有些難過,她覺得自己肯定醉了,她暈暈的,“那你什么時候可以親我呀?!?/br> 鶴聲輕輕揉揉秦晚妝的長發(fā),“等你長大?!?/br> 那、那就等長大吧。 秦晚妝想著,心里又有些高興。 “嘀嗒——”雨落下來。 秦晚妝迷迷糊糊的,怎么那么冷啊。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衣,張開小手,想讓鶴聲抱她,奶聲奶氣的,“我好冷啊。” 冷意纏上四肢,密密麻麻的失重感在心頭縈繞不絕,她好像溺斃在水里,那些沉重的、冷澀的海水,如蟲蟻般鉆入她的四肢百骸。 越來越冷了。 秦晚妝把自己縮成一團,貝齒凍地打顫,她的眼前乍然黑下來,像是落入暗不見光的無底深淵,她嗚嗚咽咽的,有些恍惚,“是不是到冬天了呀?!?/br> 她怎么那么冷呀。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漂亮哥哥惶恐的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 “往往?!彼小?/br> “往往,你看看我?!甭曇綦y過得近乎哀求。 哎呀,怎么了嘛,她只是太冷了,想睡一覺呀。 漂亮哥哥真是大驚小怪。 秦晚妝想舉起小手拍拍鶴聲的臉,順便趁他不注意,再悄悄換一個親親,但是她沒什么力氣了,秦晚妝縮成小小一團。 算了,她想。 太冷了,等她醒來再騙漂亮哥哥的親親吧。 半睡半醒間,她聽見瓷器砸到地上碎裂發(fā)出的劇烈聲響,然后是雜亂的腳步聲,漂亮哥哥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漂亮哥哥說:“來人,去叫方丈?!?/br> 漂亮哥哥說:“你們都死了嗎?全部滾去找大夫?!?/br> 原本清朗的聲音染上無盡的詭譎,鬼氣森森,卻又無比絕望。 像一枚死去的月亮。 她有點害怕,又有點難過。 此后,便是綿長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等小往往長大再堂堂正正談戀愛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