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說過，不愿再見到你?！?/br>
    他隨手又扔了張信紙，懨懨道。

    十三跪下叩首，聲線清冷：“殿下不想知道，貴妃娘娘為何這么快就能發(fā)現(xiàn)您的蹤跡嗎？”

    鶴聲微掀眼簾，輕笑：“是你？”

    “是?！?/br>
    “貴妃娘娘派奴跟在您身邊，做她的暗樁?！?/br>
    十三恭敬道。

    “嗯?！?/br>
    “你想如何?！?/br>
    少年人漫不經(jīng)心看了她一眼。

    十三抬頭，目光清亮：“奴愿為殿下所用，做殿下的刀刃?！?/br>
    “條件。”

    “萬望殿下恩準(zhǔn)，讓奴留在西園?！?/br>
    十三再叩首。

    鶴聲細(xì)細(xì)端詳著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輕笑出聲，頷首道：“可。”

    *

    小貓兒抱著小酒壇，斜斜歪歪走在石子小道上，她方才悄悄喝了一口青梅酒，這會兒暈暈的。

    唔——

    西園在何處呀。

    她怎么找不著了。

    小貓兒迷迷糊糊的，有些累，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她扭扭小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她似乎忘記了，小貓兒有些不開心，低下小腦袋，問自個兒：“秦往往，你又走到何處去啦?！?/br>
    小姑娘撐著小下巴，兀自嘆了口氣，乖乖坐著，看池子里四處游動的錦鯉，等著有什么人路過，把她撿回去。

    從前就是這樣，她喝了酒，在府里總會迷路，有人見著她，就會把她領(lǐng)到阿兄或者林哥哥面前。

    小貓兒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紅了耳尖，她悄悄想，其實(shí)把她領(lǐng)到漂亮哥哥面前也行的，漂亮哥哥那兒也是她的家。

    畢竟，漂亮哥哥往后是她的新娘子呀。

    她要娶漂亮哥哥的。

    小貓兒暈暈乎乎的，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答應(yīng)漂亮哥哥的話，又乖乖巧巧往石子小路上挪了挪，想離池子邊遠(yuǎn)一些，突然撞到一個yingying的東西。

    yingying的東西出聲，嗓音很冷，沉沉的：“你方才說，你想娶什么?！?/br>
    “笨——”

    小貓兒哼哼唧唧的，她覺得自己撞上了個十分奇怪的大人，她方才都說了自己要娶漂亮哥哥呀。

    一言既出，原本窸窸窣窣的石子小道上，剎那間噤若寒蟬，只有小姑娘溫溫軟軟的聲音。

    “我同漂亮哥哥定的親?！?/br>
    “自然要娶漂亮哥哥呀?！?/br>
    “漂亮哥哥都應(yīng)允了，要嫁給我呢?！?/br>
    小貓兒仰起小腦袋，突然看見個高高瘦瘦的人。

    這人中年模樣，留著長須，穿著十分華貴，著錦袍，腰間佩玉，渾身沉淀著溫儒的氣派。

    他半瞇著眼，同小貓兒對視，分明是十分斯文的模樣，小貓兒卻莫名感到一陣威壓。

    她有些害怕，縮了縮小腦袋，又有些好奇，嗓音綿綿軟軟的，低聲問：“你是誰呀?！?/br>
    “你是來撿我回家的嗎？”

    小貓兒抱著她的小酒壇，打了個酒嗝。

    “往往?！?/br>
    清清冷冷的聲音落在耳邊。

    小貓兒扭過小腦袋，瞧見她的兄長站在中年男人身后，小貓兒的眸光晶亮晶亮的，她張開小手，想讓阿兄過來抱她。

    “阿兄，你怎么親自來撿我啦?！?/br>
    小貓兒有些好奇，阿兄平日里都很忙，先前西橋把他叫出去時，她還以為阿兄又去商行了呢，沒想到竟然在府里。

    秦湫看著小貓兒，抿了抿唇，沒理她，吩咐道：“西橋，帶小姐回去?！?/br>
    秦往往有些奇怪。

    阿兄分明在這兒啊，為何要西橋帶她回去呀。

    “慢著?！?/br>
    略帶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來。

    小貓兒往后挪了挪，有些害怕，從地上爬起來，想躲到阿兄的身后去，被中年男人攔住了。

    “你小字叫往往？”

    他低頭，看著他，語氣很淡：“往往，你記著，你并未同任何人定親，你日后的夫君是六皇子?！?/br>
    “可是我定親了呀，阿兄為我定的呢。”小貓兒有些不明白，她覺得這個人奇奇怪怪，“六皇子是誰呀，我不認(rèn)識他，他如何能是我日后的夫君。”

    秦晚妝抱著她的小酒壇，有些不開心，她低下小腦袋，輕輕抿了口青梅酒，還是很生氣，她把酒壺往地上猛地一砸。

    “嘩啦啦——”

    酒水流出，沾濕了中年男人的鞋靴，他氣笑了：“放肆?！?/br>
    小姑娘蹭地一下躥到秦湫身后，探出個小腦袋：“我往后要娶我的漂亮哥哥呢，我才不要什么六皇子?！?/br>
    “我的漂亮哥哥很好呀，我很歡喜他呢。”

    “胡鬧！”

    秦相皺眉：“你瞧瞧你，舉止放浪，口出狂言，還滿身酒氣，可還有半分女兒家的樣子?！?/br>
    “不知規(guī)矩的東西?！?/br>
    秦相拂袖，沉聲道：“婚約歷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們放肆?！?/br>
    壞人。

    秦小貓兒不開心，她氣得想掉眼淚，抬腳要沖出去咬壞人一口，卻被秦湫攔住了。

    秦湫屈膝半跪下來，抹干小貓兒眼角的淚水，嘆了口氣：“往往，乖一些，先跟西橋回去?！?/br>
    “阿兄，我討厭他，能不能讓他走。”

    秦小貓兒趴在兄長肩頭，委委屈屈掉眼淚，嗚嗚咽咽的。

    “秦慵?xì)w，瞧瞧你教出來的好meimei?！?/br>
    秦相皺著眉，居高臨下看著兩人，十分不悅。

    秦湫站起來，把小貓兒擋在身后，對著眼前人打了個長揖，恭敬道：“父親，自打往往生下來，您并未教養(yǎng)過往往一日，故而她不必守京師的規(guī)矩，只須守我的規(guī)矩便好?！?/br>
    “我的規(guī)矩，即為往往的康健歡愉是天下第一等要事，旁的都不重要?！?/br>
    “啪——”

    重重的巴掌聲。

    秦相氣得顫抖，咬牙冷聲道：“你個孽障！”

    青年人長發(fā)松松散散披落下來，他偏頭，怔忪了一會兒，瑩白的臉上泛起紅印，秦湫苦笑一聲，有些怕小貓兒會被嚇到。

    他端端正正跪下，把小貓兒攬在懷里，輕聲哄她：“往往，別怕?！?/br>
    第55章 山槐

    “阿兄——”

    秦小貓兒趴在秦湫肩頭, 有些害怕，輕微顫抖，她抽抽噎噎的, 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好孩子，不礙事?！?/br>
    秦湫的聲音難得溫柔起來, 他拍拍小貓兒的后背, 吩咐西橋, 平靜道：“帶往往回去。”

    小貓兒卻從秦湫的懷里鉆出來，步子斜斜歪歪的，她伸出小手，抹干了眼淚，站在秦相面前，固執(zhí)地仰起小腦袋, 眼眶紅紅的：“你、你是壞人?！?/br>
    “阿兄不曾得罪你, 你卻打阿兄, 天底下怎么有你這樣不講道理的壞人?！?/br>
    “壞人！”

    “賊、賊王八！”

    秦晚妝小臉兒紅紅的，說話也磕磕巴巴，清瑩的淚水順著瓷白的小臉兒劃下，卻依舊擋在秦相面前，張開小手護(hù)著她的長兄。

    “混賬。”

    秦相皺眉, 審視著這個久未見過的小女兒，心頭火起，他揚(yáng)手正欲教訓(xùn)，手腕一陣刺疼。

    小貓兒突然竄上來咬住他的手腕, 尖尖的小牙重重扎入, 留下深深的紅印, 滴滴鮮血沾上小貓兒的唇角, 她抽抽噎噎的，卻仍舊不肯松口。

    “放開?！?/br>
    秦相聲音冷得掉冰渣子，他抬眼，看著石子路上端正跪著的青年人，冷笑：“秦慵?xì)w，你好樣的，我放縱你帶著這混賬在外逍遙這么些年，你就把她養(yǎng)成這副模樣？”

    他拂袖，把小姑娘甩出去。

    秦晚妝摔到石子小路上，磕得有些疼，咸咸的淚水沾在唇角，混著血腥氣，她打了個哭嗝：“阿兄將我教養(yǎng)得很好，是你壞，我要報官抓你……”

    秦相身居高位久了，難得被忤逆，看著地上的小姑娘，心生厭煩，嗤笑一聲，冷言道：“盡是些不知所謂的東西?！?/br>
    言罷，他頭也不回，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