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一旁的沐青蓮，只見他亦是兩頰汗下，身上白氣蒸騰，顯然內(nèi)功已是運(yùn)行到了極致，便道：“沐公子若是身體不適，亦可以隨秋楓、夢白他們先上去……”

    沐青蓮臉色在高溫下烤得通紅，他看了卓小星一眼，道：“我沒事，而且我也想見識一下司前輩鑄劍的手藝呢，哈，只要司前輩不怕我偷師就行……”

    司心燭爽朗一笑：“你這個孩子倒是挺爽快，很稱我的心意。說起來，我們南北劍宗也是頗有淵源，鑄劍之術(shù)我雖不能違例傳授于你，但是你可以自己在一旁觀摩學(xué)習(xí)，能學(xué)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沐青蓮大喜：“多謝司前輩?！?/br>
    再行數(shù)十步，空間豁然開朗，卓小星發(fā)現(xiàn)這個地底的山洞十分之大，在山洞中間乃是一個方圓大約十多丈的大坑，巖漿翻涌，火舌騰竄。在熔漿上面懸掛著十來柄尚未完成的寶劍，洞壁也被熔漿照得通紅。

    司心燭笑道：“這里是一處地下火山，也是一座活火山，我們站在這里也是非常危險呢。所以我也并不常到這里來。巖漿淬煉之后的寶劍更加堅韌，不過也只有極少數(shù)的兵器才需要在這里鍛造?！?/br>
    再往前行數(shù)百步，則有一處深潭，深潭口徑與巖坑差不多大小，二者遙遙相對，一者深紅，一者清藍(lán)，仿若太極圖的雙眼鐫刻在山洞中間。走進(jìn)潭邊，卓小星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氣襲來，巖漿所帶來的暑氣為之一消。

    沐青蓮嘖嘖嘆道：“沒想到在離火山口如此近的地方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冷潭，真是造化神秀，巧奪天工?！?/br>
    司心燭微笑道：“這處深潭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為了給刀劍淬火而鑿引外面高山上的雪水到此。為了讓此潭水與巖坑并容而不致蒸發(fā)可是費(fèi)了好大的功夫，即便如此，潭中之水在盛夏仍然有時會干涸。好在現(xiàn)下正是春夏之交，是鑄劍的好時機(jī)?！?/br>
    她輕輕轉(zhuǎn)動地底機(jī)關(guān)，地面轟隆作響，等響聲停止之后，卻見山洞頂部出現(xiàn)無數(shù)的微小縫隙，陽光從縫隙中漏了下來，將周圍照得一清二楚。

    只見深潭與巖坑的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鑄劍爐，顯然這里才是司心燭用來鑄劍的劍廬。

    卓小星從未見過如此奇景，贊嘆道：“這就是前輩用來鑄劍的地方嗎？真是神奇。”

    “鑄劍之道，地水風(fēng)火缺一不可。巖壁之上是我為鑄劍所鑿的風(fēng)洞，平日以機(jī)關(guān)隱藏，等到需要鑄劍之時方才打開。如今一切就緒，你們稍稍休息，一會便開始鑄劍的工作?！?/br>
    說完，她便將龍淵劍從劍匣中間取出。

    “以前我都是獨(dú)自一人在此工作，今次有你們兩個小朋友作陪，倒是不寂寞?！?/br>
    沐青蓮與卓小星對視一笑，按照司心燭的吩咐，做些準(zhǔn)備的工作。

    司心燭將龍淵劍懸掛在熔漿之上，又從袖中掏出一塊隕鐵，將隕鐵放入鑄劍爐中，再用特制的鏟勺將熔漿從火山口鏟出，放入鑄劍爐底部，這些天然的巖漿是極佳的燃料，然而等待隕鐵熔融仍然需漫長的時間。

    沐青蓮跟著司心燭忙前忙后，卓小星對鑄劍之事毫無興趣，左右無事，便旁若無人又開始打坐練功。此處天然巖漿本來有助于她自身極陽真氣的淬煉，但是在練了偌久之后，卓小星非但沒有感覺到進(jìn)益，反而發(fā)覺真氣愈是強(qiáng)大，運(yùn)行便越是停滯，竟是事倍功半。自從那日墜崖掉入寒潭引發(fā)她曇花一現(xiàn)的頓悟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進(jìn)入到心法中所說的“身如朽木，氣若流泉。物我俱忘，方見天地”的境界，武功自然是停滯不前。

    她搖了搖頭，抽出折月刀，開始練刀了。

    楊桀在授徒方面絕算不上名師，教給她的刀法別無竅門，無外乎“苦練”二字。即使她練功出現(xiàn)阻礙，也并不會明著告訴她哪里練錯，只等她自己練多了發(fā)現(xiàn)問題，明白過來再自行修正，因此卓小星在練刀方面沒少走彎路。這也造成了卓小星練武方面別無蹊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比如現(xiàn)在卓小星雖然知道自己似乎是在心法上遇到了問題，她也不明白問題何來，只是按照刀訣開始苦練。只是心訣不成，刀招也似乎僅有其形，而缺其神。她也毫無氣餒之色，刀風(fēng)陣陣，赫赫生威。

    沐青蓮一直瞧著巖壁之上的刀劍出神。

    司心燭見了，微笑道：“沐少俠莫非是對壁上的刀劍有興趣，并非我蜀山劍閣吝嗇，這里的刀劍都是有主的，沐少俠若是想換一柄劍，可以等日后我得空之時，為你專門量身定做一把?！?/br>
    沐青蓮搖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那一把劍似乎有點(diǎn)奇怪……”

    司心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巖壁之上懸掛著一柄制式奇特的“劍”，雖然細(xì)直形似寶劍，但比一般的寶劍更為修長，卻像刀一樣單面開刃，非刀又非劍。

    她笑答道：“這并非劍，而是一種新制的刀式，乃是一位顧客的委托，我亦是根據(jù)他所送來的圖樣完成。因?yàn)橛X得這刀有些奇特，所以留下一把樣品，這刀有什么問題嗎？”

    沐青蓮道：“這刀有點(diǎn)奇怪，刀柄如此之長，并不利于揮刺，非刀非劍，無論是刀法亦或是劍法，用這種奇怪的刀劍似乎無法發(fā)揮全部的威力……真是奇怪，怎么會有人鑄造這么奇怪的兵器……”

    他皺眉思索片刻，站起身來，走來走去，一邊空手揮刺劈砍著，好像自己手中拿著那形制古怪的兵器一般。司心燭看著他的樣子滑稽又可笑，卻是異常認(rèn)真。不一會，他跳了起來：“是了，假如持這種長刀的人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個或者更多，同時劈斬開來，定然威力無窮。刀柄如此之長，若是面對的是敵方的戰(zhàn)馬，則可輕易地斬斷馬腿?！彼溃骸拔颐靼琢耍@刀并非是給習(xí)武之人用的，而是軍中制式之用……請問前輩，這長刀是受何人的委托？”

    司心燭沒想到他僅憑刀的樣式便能推測出如此之多，道：“我并未見過委托之人，而是通過他人代為交易。所以我亦不知委托者乃是何人，只知大概是從荊襄之地而來?！?/br>
    沐青蓮一驚：“難道是他？”

    司心燭疑惑道：“誰？”

    沐青蓮苦笑道：“這人司前輩也已經(jīng)見過，便是鎮(zhèn)守荊襄的南周竟陵王李放，這一路上我們已經(jīng)同他打過不少交道?！?/br>
    “如果是他，確實(shí)很有可能?！彼叵肫鹉侨张c李放相處半日，只覺此人奇思妙想，層出不窮，極是聰明——當(dāng)然眼前的這位沐青蓮，在這方面亦是不遑多讓。那日李放雖未曾提及如此異刀，但是卻與自己討論各種刀劍的優(yōu)劣，與不同的鑄造之法的差別。雖然對方年齡閱歷皆不及自己，可是與他交談，亦常有茅塞頓開之感。若是此劍是由他所設(shè)計，也就毫不稀奇。

    沐青蓮定定看著懸掛在壁上的長刀，眼中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此刀的鍛造方法似乎有別于一般的刀劍？不知是怎么制成？”

    司心燭思緒被打斷，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哦，無方劍樓應(yīng)該與我蜀中劍閣一向只理江湖之事，不涉朝堂軍事，又怎么會對這種軍中制刀感興趣？”

    沐青蓮道：“若是太平之世，我輩學(xué)武之人只能在江湖上斗狠稱雄，但如今亂世之中，真正決定天下走勢的，卻是軍陣之中的廝殺。說來不怕前輩見笑，我已經(jīng)暗下決心，等回到無方劍樓確認(rèn)師尊安然無事，便打算前往南方，投身行伍之中，為早日結(jié)束亂世盡自己應(yīng)有之義。”

    司心燭看向他的目光之主再添數(shù)分欣賞：“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志向。既是如此，我便不再藏私。刀劍之器，堅則易鈍，剛則易折，而這種直刀采用的夾鋼之法，兩側(cè)的鋼材較韌，中間的鋒刃則才用硬鋼，反復(fù)錘煉之后，極為鋒利。”她從懷中取出一冊書卷，道：“這鑄劍之法乃是我多年潛心研究而成，沐公子若有興趣，可以參詳一番?！?/br>
    沐青蓮大喜接過：“原來如此，多謝司前輩?！?/br>
    第49章 瑯?gòu)謧魅?/br>
    時間一日一日過去, 到第六日的時候，龍淵劍的修復(fù)終于完成了最艱難的一步。

    司心燭不愧是蜀中劍閣最出色的鑄劍師，她將與龍淵劍同質(zhì)的隕鐵熔融, 將斷處接起。再將結(jié)合的龍淵劍放入熔漿之中，反復(fù)淬煉，直到劍身斷痕徹底消失不見。

    司心燭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的龍淵劍寒光凜凜，絲毫看不出是一把曾經(jīng)損毀的寶劍?？墒锹湓谧啃⌒茄壑? 卻感覺與記憶中父親日夜摩挲的那把劍差了許多。分明還是同一把劍, 劍光似乎黯淡了許多，不似之前湛如秋月, 鋒寒刃亮。

    她正在沉思，忽然聽到司心燭對沐青蓮道：“沐少俠，你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是否怎么樣？順便看看夢白今天早上做了什么好吃的？一并拿下來?！?/br>
    沐青蓮點(diǎn)頭去了。

    這些天三人都一直位于地底劍廬之內(nèi)，未曾離開。一日三頓都由李夢白負(fù)責(zé)，再由沐青蓮穿越狹長的地道取來。好在這里本來就是司心燭經(jīng)營的據(jù)點(diǎn)，儲有部分糧食, 讓眾人不至于外出覓食。

    等沐青蓮離開之后, 司心燭這才看向卓小星：“只差最后一步了, 卓姑娘準(zhǔn)備好了嗎？”

    卓小星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前的龍淵劍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修好，但只不過是一把堅韌點(diǎn)的兵器而已, 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神劍。如同司心燭所說, 隕鐵能補(bǔ)的只不過是劍軀, 這把兵器真正的精魂仍在沉睡之中, 唯有自己身上可以與龍淵劍相呼應(yīng)的卓氏之血, 才能喚醒龍淵劍魂。這也是司心燭特意支開沐青蓮的原因——龍淵劍與卓家的隱秘, 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請前輩動手——”卓小星伸出手臂, 微微閉上了眼睛——她并非害怕流血，但想著自己的血液會被龍淵劍吸食還是覺得莫名詭異。

    “你要小心，絕對不要讓自己的身體碰到龍淵劍?！彼拘臓T凝重地道。

    卓小星想起李空花講過的卓家恐怖故事，問道：“我碰到龍淵劍就會被劍魂吸去功力與生命嗎？”

    司心燭搖頭道：“目前的劍魂處于沉睡狀態(tài)，應(yīng)該不會被激活。但龍淵劍的劍魂與別的古劍不同。一般的古劍劍魂唯有一個，可是據(jù)我推測，龍淵劍似乎是容納古戰(zhàn)場戰(zhàn)死的萬千英魂鑄成，所以我們還是小心點(diǎn)好?！?/br>
    司心燭在卓小星手臂之上輕輕一劃，汩汩鮮血流出，被盛放到一個早就準(zhǔn)備好的瓷瓶之中。

    等到瓷瓶裝滿，司心燭示意卓小星到一旁休息。等卓小星走開一段距離之后，她端著小小瓷瓶向劍池而去。

    紅色的鮮血灑上劍身，瞬間消失不見，一道白色的虹光照亮了昏暗的地底世界，仿若羲和閃耀，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這道虹光消逝之后，司心燭這才睜開眼睛，再次向龍淵劍看去，只見劍上流轉(zhuǎn)著一抹銀白色的光彩，劍身鳴顫不已，仿佛某種亙古的存在正在逐漸蘇醒。

    她激動得笑道：“哈，成功了……”

    卓小星面露喜色：“龍淵劍已經(jīng)修復(fù)完成了嗎？”

    司心燭搖頭道：“還需要經(jīng)過最后幾道關(guān)鍵的鍛煉，我估計今日下午便可完成……”這時她忽然一凜眉：“不好，有敵人入侵——”

    春山居外的峽谷，謝王臣隱匿在一塊黑色的巨石之后，悄然看著山谷之外。

    他已經(jīng)保持這樣的姿勢整整一夜。

    這幾日他與江秋楓李夢白三人輪流在入谷的山口巡視，并未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難道是北梁四使放棄了追尋龍淵劍的下落？

    還是這個地方過于隱蔽，以至于即使是北梁四使這樣的高手也難覓蹤跡？

    謝王臣相信如果北梁四使已進(jìn)入成都，必然能通過某種渠道知曉發(fā)生在萬盛兵器鋪的事。也一定會知曉龍淵劍并非完整，以及己方委托司心燭修復(fù)龍淵劍之事。

    早前他已經(jīng)聽沐青蓮傳出的消息，如果一切順利，今天將是龍淵劍徹底修復(fù)完成的一天。

    只需要再過一天，一切就再無變數(shù)。

    算了算時辰，那位蜀山劍閣的李姑娘已經(jīng)差不多準(zhǔn)備好了早餐，再過半刻鐘，便是他與江秋楓約好的換班時間。他站起身來，向山間的雅舍行去。

    這時朝陽初升，晨間的朝露墜下，晶瑩透亮，山間的野荼蘼綻開金黃的花蕊，隨風(fēng)輕送幽幽的花香。

    他輕嗅一口，喃喃自語道：“這山間的野荼蘼香味真是奇異，似乎在草木香中還摻雜著一股脂粉香……”

    忽然，他驟然驚覺：“不對，這香味并不是荼蘼……”

    這時，風(fēng)中輕送呢喃聲：“呵，總算你還不算太遲鈍……”

    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山間的清潭邊，竟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美麗的紫衣女子。她修眉鳳眸，給人一種冷艷傲然之感，竟是曾經(jīng)在青泥驛站出現(xiàn)過的萼綠華。

    萼綠華是瑯?gòu)謩俚剡@一代的傳人，也本是他此行的另一個目標(biāo)。

    他此次下山，出了龍淵劍之外，便是奉廣陵王李昶之令請瑯?gòu)謩俚氐膫魅伺c李昶見上一面。

    當(dāng)初在青泥驛站與對方相遇，便曾向?qū)Ψ绞竞?，本欲出手幫助她對付魔教的捉鬼道人與唐無心，可惜被北梁那兩位圣使攪了場子，之后便失去了對方蹤跡，沒想到竟會在此地再次遇到。

    他心思急轉(zhuǎn)，難道瑯?gòu)謩俚匾矊垳Y劍有興趣？聯(lián)想到萼綠華曾與師妹沈嬛嬛在青泥驛站出現(xiàn)，似乎不乏這種可能性。瑯?gòu)謩俚丶热辉趤y世之中選擇“真龍之主”輔佐上位，而龍淵劍有“王權(quán)之劍”之稱。若是瑯?gòu)謩俚啬軐垳Y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更能使天下英雄趨之若鶩。

    他面含微笑：“想不到會在此地再見綠華仙子，謝某代敝主廣陵王向綠華仙子致意。不知仙子來此有何貴干呢？”

    萼綠華嫵媚一笑，顧盼生輝：“我聽說不日之前，謝公子在岷江之畔獲得了有著‘王權(quán)之劍’之稱的龍淵劍，萼綠華亦是慕劍之人，希望能借此劍一觀?！本故呛敛谎陲椬约赫菫辇垳Y劍而來。

    謝王臣心下一凜，若來的是北梁之人，他少不得立刻通知此刻正在山上的江秋楓、李夢白等人，可是他并不愿直接開罪瑯?gòu)謩俚氐膫魅恕?/br>
    他斟酌道：“我此番入蜀正是奉廣陵王之令將此劍送往金陵，可惜此劍有缺，并不完整。若是綠華姑娘對此劍有興趣，不妨一個月之后到廣陵親自向廣陵王借劍，王爺素慕姑娘芳名，定然不會拒絕你的請求?！?/br>
    萼綠華微微一笑：“哦，原來廣陵王也有逐鹿天下之志嗎？可惜，李昶那個廢物還入不了我的眼。說起來你們謝家竟然會囿于嫡庶之別，而選擇支持李昶這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彼裏o比嫵媚地看了謝王臣一眼，鶯啼軟語：“不過謝公子龍章鳳姿，若是你金陵謝家有意取南周朝廷而代之，將來由你謝王臣執(zhí)掌天下，我倒是挺愿意與你合作，將來你為皇帝，我為皇后，共同執(zhí)掌天下，豈非天作之和……”

    她眸中秋波流轉(zhuǎn)，聲音嬌媚無比，謝王臣竟覺心旌神搖，以謝家如今在南周的實(shí)力，若是真的想要取李周而代之，雖有不少阻礙，但亦非毫無可能。他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xiàn)出自己身著旒冕，高高坐在九龍寶座上的樣子，而旁邊的玉座之上，正端坐著一位絕色的美女，正是萼綠華。御階之下，群臣三拜九叩，三呼萬歲，他輕呼了一聲“平身”，他正要握住女子的手，這時正首最前方的一位臣子忽爾抬起頭來，赫然是竟陵王李放。他手中正握著一把劍，臉上露出森寒的笑容——這劍正是那日岷江岸邊所用的那柄玄鐵重劍。

    謝王臣瞬間驚醒了過來。

    不對，自己在想什么，竟然會思及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己對皇位什么的，根本就沒有絲毫興趣。

    謝王臣心中一凜，心知自己恐怕中了眼前這名美女的媚術(shù)，幸好自己并未耽溺幻境之中，才得以清醒過來。他不敢再看眼前這國色天香的美女，淡淡道：“多謝綠華仙子抬愛，不過謝家身為周臣，自當(dāng)恪守禮數(shù)。吾主廣陵王好賢求治，老成持重，內(nèi)修文德，外修武事，實(shí)乃不可多得的賢明君主。”

    萼綠華噗嗤一笑：“你這人沒意思的很，對皇帝的寶座沒有興趣也就罷了，竟然對美貌的女子也沒有興趣，定是被無量寺的那個大和尚教壞了?！?/br>
    謝王臣苦笑道：“謝某人并非對美女沒有興趣，而是在下心知綠華仙子絕并非普通的美女，也非謝某人可以肖想……”

    萼綠華擺擺手：“罷了，既然龍淵劍此刻仍然有缺，我也不欲與你為難，這便告辭了。不過在臨走之前告知你一個消息。北梁四使中的問鋒途與辛可此刻恐怕已經(jīng)進(jìn)入山間的劍廬了，你若不趕緊回去，說不定龍淵劍馬上便要易主了……”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

    萼綠華盈盈笑道：“當(dāng)然是在你方才因?yàn)檩嗑G華失神的一瞬之間。”

    謝王臣大吃一驚：“你——”

    “天命之主早已出現(xiàn)，王權(quán)之劍注定由他來執(zhí)掌。南北一統(tǒng)的大勢不可阻擋，不論是你謝家、東府廣陵王、西府竟陵王，還是西蜀王昊蒼都不過是他登頂天下的一塊絆腳石罷了?！?/br>
    耳畔傳來縹緲傳音，萼綠華仿佛清晨的薄霧一樣，已經(jīng)消失不見，唯留下一縷暗香。

    眼看已追之不及，更擔(dān)心留守在山中劍廬的江秋楓與李夢白，謝王臣足下生風(fēng)，朝劍廬掠去。

    沒想到萼綠華竟然會與北梁四使合作，難道瑯?gòu)謩俚匾呀?jīng)決定在接下來的逐鹿之戰(zhàn)中選擇支持北梁一方？萼綠華選擇的真龍之主又會是誰？

    難道是慕容傲？

    不太可能，慕容傲本來比卓天來還要年長幾歲，再加上常年縱情聲色，身體已大不如前，除非瑯?gòu)謩俚氐倪@位傳人想婚后守活寡，否則不太可能選擇慕容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