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不羨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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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空宅邸。 孟可舒一夜都不曾合眼,滾滾人頭落地的血腥氣在她鼻間縈繞不散,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修羅場面。 全家被判流放之時,她并不覺得有什么,本就不愛富貴的人,甚至隱隱慶幸終于不用被安排自己不情愿的婚事。無論如何父兄如何,他們到底還是一家人,去到哪里都無妨,只要能平安活著就好。她要的不多,即使在滿府上下兵荒馬亂的時候,她也對那些身外之物毫不留戀,只帶走了那把琴。 但她沒想到,到了南林府的那天,居然又能見到他。 “孟小姐,在下厲空,之前有幸在莽山春獵時見過孟小姐一面,不知孟小姐是否還有印象?”他騎著一匹白馬等在南林城門下,夕陽耀在他身后,天神一樣來到坐在破敗的驢車里,粗服亂頭的她面前。 后娘和姐妹在后面狠狠地掐了她的后腰,催她不要發(fā)愣趕緊和這位一看便不凡的青年回話。她吃痛,回過頭瞪了她們一眼,也就錯過了厲空眼中的威脅與狠厲。 “我記得你。你是那位竹林中彈琴的公子?!泵峡墒孓D(zhuǎn)回來沖厲空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遭難,不是什么孟小姐了?!?/br> 孟可舒的余光里看見坐在前車的父親聽見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卻半晌沒有說什么,又縮了回去。她知道父親想訓(xùn)斥她不該和外男多話,可是到了這個情形,那些規(guī)矩連父親都覺得可笑了罷。進城的隊還要排一會,她干脆從行李上面把琴抱了下來,坐在車前和他聊了起來。 “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見你,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很久了。”她臉上沾了塵灰有些痕跡,可一點都不妨礙厲空眼中的柔情。 不是碰見,厲空在心里回答道,是我來找你了。 “你彈得那段我尋了好多曲譜都沒有尋到,是你自己寫的曲子嗎?”聊起琴來,孟可舒一點都不像在京中交游時的溫文形象,倒像是終于離開了樊籠的飛鳥,嘰嘰喳喳,明明是在問厲空問題,卻讓他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春獵之后我一直記著你的曲子,但總是不能復(fù)原出來,可惜我那時候不知道你的姓名,要不然早就要問你要譜子了。”她叁兩下就調(diào)好了音,抬頭用亮晶晶的眼神期盼地看著他:“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你也是要進南林城的吧?反正也是要等,不如你告訴我你的譜子?” 厲空一時忘了說話,他準(zhǔn)備的開場白一句都沒有用上。她不在乎他到底是誰,也不在乎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更不在乎他前來打招呼是什么用意。倒顯得他患得患失,一肚子的算計。 “是……不方便說嗎?也是,人各有愛,是我唐突了?!币娝换卦?,孟可舒以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血告訴萍水相逢的人,也不糾纏,作勢就要收琴。 “等等!”厲空見不得她眼中的光芒黯淡,彎腰隔著袖子按住了她的手腕,“孟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里不方便,等進了城,我可以把曲譜寫一份送你。” “真的!那說定了!”孟可舒重新坐好,突然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雖然她把厲空放在心里惦記了很久,但是真要說起來,她對這個人其實一無所知,連名字都是剛剛才知道。 她有些尷尬地用擦琴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來掩飾,好在厲空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孟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孟可舒還沒回答,車中的二姐就搶著回了話:“多謝厲公子關(guān)心,我家落難至此,哪里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隨遇而安便好。不知厲公子為何來這南林府城,可是有公差在身?” 厲空本來不想和其他人搭話,但這問題總算給他個臺階說出自己的身份,他也就回道:“在下在玄羽司任乙字營司君,的確是有任務(wù)在身?!?/br> 車中傳來孟可舒后娘和姐妹們的小聲驚呼,乙字營司君,那可是副司使之下職位最高的十位司君之一,孟家故舊門生都避之不及的時候,居然有這樣一位司君對孟可舒和顏悅色,孟二小姐只恨這種好事沒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這一圈等待進城的人們或多或少聽見了厲空的話,一時之間四周看向厲空的眼神都帶上了恭敬和畏懼,厲空喜歡他們的這種眼神,每到這時他就覺得自己曾經(jīng)被打斷的脊梁重新有了力量,世人的視線再不是讓他避之不及的厭惡和輕賤,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生殺予奪。 空心的竹子被浮華和血腥填滿,再也不會在風(fēng)霜摧折中彎曲。他不再光風(fēng)霽月,卻心硬如鐵。 可是,孟可舒卻沒有任何變化,好像他說的話不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家常。 她說:“厲公子也是從京城過來的?騎馬很累吧,要不要坐下歇一會?我父兄就在前面那輛車上,還有地方,我?guī)氵^去吧?!?/br> 他沒有拒絕他,順從地從馬背上下來,跟在她身后上到了前面的車上。等到親眼看著孟可舒回了后車,他一掀簾子,露出了自己本來面目。 “孟大人,偷聽許久了罷。我這次來,是來和你要人的……” 接下來的事情孟可舒本來不愿再回憶,可比起今晚的慘烈,這段回憶居然還稱得上是溫和,至少厲空還只是一個黑心肝的普通人,而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父親不知哪里來的銀子,進城之后就帶著全家住進了最好的客棧。她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可父親卻告訴她,收拾好行李,明日跟厲空走。 “為什么!爹,您不要我了嗎?”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她幾乎要站立不住,還是后娘看不過去扶了她一把才將將站住。 “舒兒說的什么話,你爹怎么可能不要你。聽話,那厲公子說家里缺一位琴師,擺明了就是要帶你回去。你不是和他有情分在嗎,回了京,好好討他歡心,就算成不了正妻,至少他也不會虧待你,這不比留在南林府和我們一起受苦好多了?”后娘安撫的話卻讓她越來越不懂,她推開后娘,退到門板上靠著站穩(wěn)。 燭臺立在桌子中央,把那一圈人照亮,她的視線一個個地掃過嫉妒的二姐,假裝不忍的后娘,嘆息的父親,不耐煩的哥哥,還有不懂事的四妹。他們才是一家人,不,他們都是靠著父親活著的人,老仆人被拋棄在京城,姨娘丫鬟們在一路上不斷被送出去打點,磨難把這個家一層一層剝落,卻始終傷不到最核心的人。 原來她也是要被拋棄的人。 原來只要她活著,就躲不開被交易的命運。 “好。我答應(yīng)?!?/br> 房門忽然被推開,回憶停止,孟可舒不愿意翻身面對來人。 “睡了嗎?”厲空撩開帳幔坐在床邊,她聞見了他身上的清新香氣,顯然已經(jīng)沐浴更衣過。 她應(yīng)該馬上回答他的,因為他的所有溫柔都是假象,只要自己違逆了他的意思,他就會撕破這層面具,逼著她聽話。就像從南林府回來的馬車上,她心情郁結(jié)不愿進食,他問了幾次之后就掐著她的臉把飯食往她嘴里塞。到了京城之后,即使他沒有強迫她做妾侍,卻也在她腳腕上鎖了金鏈,逼她為他端茶送水,還夜夜都要抱著她入睡。 可今天她怕極又恨極了他,只因為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多嘴和自己說了厲空以前做過定遠侯府中男寵的事,他就讓她親眼看著那些人死在她面前。她掙扎,她尖叫,她求饒,可他瘋得徹徹底底,在她的視線里全是血紅的時候,大笑著當(dāng)著那些護衛(wèi)的面親吻她的脖頸,把她牢牢箍在懷里不許她逃跑一步。 他是瘋子,他在用這些折磨逼她臣服,又用家人的性命威脅她不許尋死,可她今夜真的撐不下去了,她想觸怒他,他不是要把所有提起他過往的人都殺掉嗎,那是不是,也能算上她? “小月亮……”厲空又叫了她一聲,聲音溫柔繾綣,幾乎要融化在夜色中。 他從不叫她的名字,或許他從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取自“望舒”,所以只叫她月亮。 “別碰我。”她感受到他躺在自己身后,長臂伸過來要抱她,但她推開了他。 “為什么?!彼€沒有生氣,呼吸湊在她耳邊,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問她:“因為我殺了人嗎?”他的手越過來抓住了她的指尖,在她掙扎間和她十指相扣緊緊攥住。 她吃痛,卻怎么都甩不開他。他的另一只手從她腰下蛇一樣鉆過去從背后把她扣在懷里,又一次讓她想起今晚的殺戮場面??伤穆曇粢廊粶厝崛缢静幌裨趶娖人?,而像是在和最珍愛的伴侶訴說情話。 “還是因為小月亮不喜歡我當(dāng)著別人的面親你?別生氣,明天我就去挖了他們的眼睛,你也來看,好不好?” “不是!你瘋了!”孟可舒越是掙扎,厲空抱的就越緊,她連呼吸都凌亂,卻必須讓他放棄這個牽連他人的念頭。 “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他突然咬住了她的耳尖,疼得她慌不擇路地往他懷里縮,他這才放松了齒關(guān),憐惜地舔了舔他留下的牙印?!耙驗樾≡铝料訔壩耶?dāng)過男寵嗎?是這樣嗎?” 孟可舒整個人都被他親密無間地抱著,自然也感受得到他的變化。她怕了,她毫不懷疑這個瘋子若是聽到了不喜的答案之后會對她做什么。她不怕死,但她怕極了侮辱。厲空就像一個能夠看透人心的妖魔,她自始至終都無法在他面前做出他不愿意看到的選擇。 “不是,我沒有?!彼]上眼睛放松身體,果然在發(fā)現(xiàn)她的服從之后,厲空也松懈了桎梏她的力道,還幫她揉起了手指。 “這才乖。小月亮最喜歡我,又怎么會嫌棄我?”他的吻從耳垂一路吻到側(cè)頸,尤嫌不夠,把她扳過來吻住了她的唇瓣。 “小月亮,說你愛我?!?/br> “……厲空,我愛你,最愛你?!泵恳顾八家獑栠@一遭,孟可舒已經(jīng)麻木。但厲空卻像是聽到了神諭一樣滿足地嘆了口氣,伏在她肩頭悶悶地說:“我知道,我也最愛小月亮?!?/br> 兩道呼吸聲在各自的心事中漸漸平緩,不管是否同床異夢,至少他們睡得像兩只交頸而臥的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