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攀高枝 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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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行簡語氣微頓,旋即十分熟絡地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我兄弟,還在意這個?一整個暑天都袒胸露背整理書稿,現(xiàn)在反而見外了。” 他拍肩的動作和文彥博有七八分相似,爽朗的笑聲也很像文彥博。 然而多了點刻意和做作,沒有文彥博的豪放灑脫。 韓棟笑笑,假裝肩膀疼,輕輕拂了拂肩頭。 鄭行簡低頭吃茶,眼睛暗中撇過一絲陰狠,再抬頭,仍是滿臉的笑,“陸老先生的書稿馬上就可以裝訂成冊,愿意刻板印刷的書鋪也有了,現(xiàn)在就缺一篇序文?!?/br> 他身子前傾,眼中都是熱切的期盼,“韓大人是前科狀元,文采如何有目共睹,不如請他寫一篇序文,更能吸引人們拜讀陸老先生的文章,你看如何?” “我父親公務繁忙,實在抽不出空閑?!表n棟婉拒,“而且我整理書稿,本意是自己翻閱,沒想公之于眾,出書一事,還是算了。先前放在你那里的書稿,我馬上派人去取?!?/br> 說罷,端起茶碗。 “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鄭行簡有點氣急敗壞,“我們要完成顧先生的遺愿,為此我大半個月都沒去太學讀書,所有時間,所有精力,全耗費在整理書稿上面了?,F(xiàn)在你說一句算了,就算了?” 韓棟失笑:“鄭兄急什么,顧先生只是失蹤,又沒過世,何談遺愿?父親大人命我全心準備明年的春闈,你知道我家的情況,怎么也要拿出點成績,我這個嗣子才能在韓家嫡枝站穩(wěn)腳跟?!?/br> 鄭行簡不死心,“也不用你出力,剩下的事我自己也能干,只請韓大人寫一個序文——還是有不少讀書人認同陸老先生的,這也算一件善事?!?/br> 韓棟干脆起身,“到明年春闈之前,我會一直閉門謝客,用功讀書,不再理會旁的雜事閑事。鄭兄,你父母起早貪黑地cao勞,攢幾個錢不容易,何必把錢花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上?你也要專心準備考試才好?!?/br> 勸說無果,反被教訓一通,鄭行簡心里更惱火了。 “無關緊要?或許是事關緊要才對。”他鼻子哼了聲,摔門而去,“我這等寒門士子入不了韓家貴公子的眼,就此別過。愿你明年高中榜首,韓家飛黃騰達!” 幾句怨言,韓棟并不在意。 雖不知王爺為何叫他遠離鄭行簡,但從今天鄭行簡的反應來看,的確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人,得空也得提醒文彥博兩句。 有道是想誰誰就來,剛用過早飯,文彥博一頭闖進來,拖起他就往外走,“活著,活著!” 韓棟如墜五里霧,“什么活著?” “顧先生!”文彥博低低道,“還有曹將軍幾人都找著了,關西大營那邊來的密信,王爺火速找咱們幾個過去商量大事?!?/br> 他一臉鄭重,搞得韓棟的心也咚咚猛跳,“把話說清楚?!?/br> 文彥博喘口氣,“顧先生想要進京,他身上帶著歸順的遼人頭領的親筆信,要呈給官家!” “信上寫的什么?” “我不知道,許清沒說,只讓咱們快去?!蔽膹┎┡d奮得眼睛閃閃亮,“我有預感,這次太子要吃個大虧,我的預感一向很準!” 韓棟也不由渾身熱血沸騰,“太子縱容遼人在大周地盤上作亂,這就不是明君所為,我真擔心,如果他繼承大寶,大周會變成什么樣!” 文彥博笑道:“誰叫人家會投胎,投生在先皇后肚子里呢?嫡長子,又是老相國的弟子,官家就是想廢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br> 兩人小聲議論著,登上了轎子。 攝政王府,顧春和臉上是未干的淚痕,她抱著春燕和萱草,跳啊笑啊,滿屋子人都沉浸在幸福的狂喜中。 春燕樂得合不攏嘴,“姑娘,顧老爺平安無事,干脆請王爺替他求到赦免令,再活動個官職,你也不用走了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5-04 01:48:57~2022-05-05 15:22: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石器時代72444 2瓶;一沙一世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67章 萱草毫不留情潑了盆冷水, “不見得,一旦被定為御筆朱批的欽犯,除非大赦天下, 否則沒那么容易脫罪?!?/br> 顧春和的笑臉頓時垮了。 春燕與之斗嘴,“別人辦不到, 不代表王爺辦不到,還沒開始干就打退堂鼓怎么行?姑娘,只要您開口, 王爺萬不會推辭,一準兒能幫顧老爺洗清罪名?!?/br> 顧春和暗暗苦笑, 昨晚上還說要和王爺保持距離,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結果扭臉就去求人家?guī)兔?,這臉打得也夠快的。 看她已然心動了,春燕不由在心底為自己叫了聲好:蘭mama,幸不辱命,嘿嘿! 萱草沉思片刻,忽恍然大悟,“顧老爺?shù)淖锩蝗詹幌? 姑娘一日就是欽犯之女, 王爺想娶你官家也不會準,所以王爺無論如何也會讓顧老爺?shù)玫缴饷?!?/br> “是嘍!”春燕一拍巴掌,“姑娘再和王爺好好念叨念叨, 在他懷里哭一哭, 撒個嬌, 萬沒有辦不成的?!?/br> 顧春和想象了下那個場面, “撒嬌?除了我娘, 我還真沒對別人撒過嬌,肯定做不來,再說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br> 春燕驚訝地睜大眼睛,“姑娘在府里都住下了,所有人都知道您是王爺?shù)娜?,不嫁王爺還能嫁給誰?” 萱草卻不贊同她的說法,“住就住了,想走也自然能走,慢說他倆并沒有……咳,那啥,就算有,名聲值幾個錢,怎比得過一身自由瀟灑快活?” 顧春和心頭微動,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萱草是個忠心的婢女,可她心里大約是向往自由的,不如尋個機會問問她的意思,若她愿意,還是還她自由身的好。 這邊的春燕聽了連連搖頭,“女兒家名聲當然重要,有個好名聲才能嫁個好人家,好夫君,但凡好點的人家,聘親之前都要打聽女方,要是……” 她突然止住話頭,后知后覺醒過味來,她在胡說八道什么呀,這不就是暗指姑娘名聲壞了? “姑娘,”春燕欲哭無淚,“我又胡說八道了。” 顧春和不由失笑:“你沒說錯,世風本就如此。你們是不是都希望我留在王府?” 春燕用力點頭,“留下來就是攝政王妃,難道姑娘還有比這更好的出路嗎?” 顧春和看向萱草。 萱草很認真地想了會兒,“我不知道好不好,王爺位高權重,相貌學識都是一等一的好,對姑娘也很好。如果姑娘喜歡,自然是好的,如果不喜歡,王爺再好,也是別人眼里的好。” 她頓了頓,直言不諱道:“說句僭越的話,姑娘是個怕得罪人的隱忍性子,雖比我剛來時看著強些了,可到底少了點當家主母的手段和氣勢。有蘭mama和安然幫襯著,不會出亂子,但肯定無法服眾,蘭mama年事已高,安然也會出嫁,若她二人離開姑娘,府里,肯定會亂?!?/br> “情在濃時自然一切都好,以后呢?等王爺一次又一次替你收拾爛攤子,忙完公務還要忙府里的家務,誰能保證他對姑娘的情意能一直不變?” “姑娘沒有強有力的娘家支撐,沒有姊妹,甚至好友也沒有幾個,唯一的指望只有王爺對你的‘好’,但凡這個‘好’稍有偏差,姑娘立刻就對自己的選擇產(chǎn)生懷疑。”萱草的聲音極為冷靜,“姑娘肯定也意識到這點了吧? 顧春和輕輕吐出口氣,看她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你看的倒是明白。” 春燕已是瞠目結舌,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老天,你這一套一套的,看不出你還挺能說道!” 萱草微微挺胸,“我以前做過暗哨,觀察人的反應,揣摩人的心里,是必備的本領。話說姑娘,若想管好一府,您最好抽時間跟王爺學學,看他是怎么駕馭屬下的?!?/br> 顧春和低頭細細思量半天,越想心里頭越亂,嘆了聲,“不提這個了,等見了爹爹,再說以后的打算吧?!?/br> 澄凈而高遠的天際中,一行大雁緩慢地向南飛去,片片紅的黃的葉子隨風輕輕飄落,書房院外已是丹楓似火。 謝景明臉上還是一如既往淡淡的笑,只拿起信時,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顯示出許久未有的輕松和寬慰。 書房內幾人的心情很好。 老曹平安,顧先生平安,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顧先生信上說,北遼內部對是否和談分歧眾多。”謝景明道,“有如五百遼人想歸順大周的,也有的想假意稱臣,借和談之名狠敲一筆,好為日后南下做準備。真正相與大周睦鄰友好的北遼人,少之又少?!?/br> 文彥博一拍大腿,“那還等什么,趕緊把他們弄到京城來,和談不成,太子算盤打得再響也白搭。” “不妥?!表n斌撫了兩下頜下飄逸的美髯,慢慢說,“想要和談成功的不只有太子,還有官家,這封奏折往上一遞,很容易讓人鉆空子。彈劾王爺勾連北遼叛賊,指使顧庭云刺殺北遼使臣,意欲破壞和談。” 北遼狼子野心,在座的每個人都不相信他們真心想和談,但抵不過官家想——官家身子越發(fā)不好了,他想平穩(wěn)進行皇權的接替,不想內憂外患一起爆發(fā)。 謝景明一下子被動起來。 官家對他多有倚重,多次透露出對太子的不滿,言語中不乏廢黜太子之意。 甚至有次酒后,躺在龍塌上看著他感慨,同為龍子,太子怎么就及不上你的一半? 同為龍子! 饒是一貫冷靜自持的他,當時聽了也是心生惶惑,差點沒拿穩(wěn)手中的茶杯。 要比,也是太子和其他皇子比,為什么和他這個皇叔比? 他不愿往深處想,但他很清楚,就憑這句話,和太子的大位之爭在所難免,即便他退讓,太子也不會放過他。 所以不能給太子留任何把柄,即便他真的想破壞和談。 “這的確是老成持國之言,可所有人都知道,顧娘子在王爺府里,這層關系想擺脫也擺脫不了?!蔽膹┎┑?,“況且顧先生說要面圣,那他定有機密要事?!?/br> “可以先派人去關西大營和他接觸看看,確定他手里的東西能對太子黨造成重擊,再把人接來不遲?!?/br> “一來一去又是個把月的時間,北遼使臣團已離開河東路了,等咱們這邊確定如何cao作,沒準和談契約都蓋上御璽了!” 韓斌還是堅持穩(wěn)妥為先,文彥博仍覺得要以快制勝,場面一時有點僵持不下。 謝景明聽得有些心煩意亂,站起身踱到窗前,看著窗外一碧如洗的秋空,沉吟道:“還是把人接來,有些話我想當面問問他,路上隱蔽些也就是了?!?/br> 韓斌一臉的不贊同。 “我和顧先生有私交,韓家也有自己的人手,不如半路匯合,由我把他接進京?”韓棟提議道,“太子就是想找王爺?shù)牟铄e也抓不到?!?/br> 韓斌掂掇一陣,覺得可行,“我給你幾個好手,但你要記著,此事是你一人私自所為,和韓家,和王爺,都沒有干系?!?/br> 韓棟笑道:“父親放心,兒子明白?!?/br> “多加幾個暗衛(wèi),”謝景明吩咐許清,“挑身手最好的,他們路上若有閃失,你這個大總管就刷一輩子馬廄?!?/br> 嘿呦,我這是和馬廄干上了? 許清想想那十幾排馬房,那鏟不完的馬糞,倒不完的草料,接連不斷的馬嘶,渾身寒毛瞬時根根倒立,哪敢耽誤,麻利地挑人去嘍。 事不宜遲,轉天韓棟收拾好行李就出發(fā)了。 臨走前,他告訴父親,“鄭行簡想求父親給陸老先生的書寫序文,我沒答應,書稿是我和他一起整理的,如今想來總覺心中不安,父親小心些,別著了他的道?!?/br> 韓斌笑道:“陸蒙狂放不羈,是有幾句出格的言論,但文采沒的說,連官家都說好,整理書稿也遠遠到不了獲罪的地步。再說鄭行簡不過一個小舉子,還沒有入朝為官,他能奈我何?” 韓棟這才放心上路。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曹夫人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眼看著就要生了。 “我瞅著像是個兒子?!碧mmama笑瞇瞇地說,“肚皮尖尖,從后頭看根本看不出是有身子的人,算算日子,就是這個月底吧?” 曹夫人臉色圓潤不少,一手撐住后腰,一手溫柔地撫著肚子,“我也想生個兒子,俗話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曹家是武將,兒子多了好?!?/br> “嫂子,看我給你買什么好東西來了?”曹柔“咣當”推開門,提著一尾魚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眉飛色舞,“新鮮的鱸魚,我這就叫灶上給你做,你想吃清蒸還是紅燒?。俊?/br> 門沒關,秋風從門縫飄進來,蘭mama打了個寒顫,干咳一陣,把夾襖裹了又裹。 曹夫人忙命人關好門,“雪花梨馬上就下來了,用冰糖燉了,每日吃兩塊,對咳喘有好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