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大理石門，門柱由仙界四大神獸纏繞而上，雕刻著植物、鳥類、神族狩獵的壁畫。浮雕中，神族勇士的靴子、帽檐、披風(fēng)等等局部都鍍了金，點綴得恰到好處，閃閃發(fā)光，栩栩如生——這般鮮活，就好似尚煙重生一般的心情。

    向守衛(wèi)登記以后，他們徹底離開了神界。

    回頭遙望神界之門，見它越來越遠，尚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離家了。

    時逢春末夏初，鳳凰金羽在風(fēng)中翻卷，神草之清香隨風(fēng)而至，襲入尚煙的鼻腔。她“阿秋”一聲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又吸了吸鼻子，再低頭，卻舍不得抬頭了：在鳳凰背上，影影綽綽可見萬丈高空下的朦朧仙界、云層中綴著的碎裂島嶼、仿佛比宇宙還遙遠的海洋……

    尚煙抓著錦繩，埋頭往下看，想要看得更仔細，卻被身后的嬸子抓牢了些：“大小姐，小心呀?！?/br>
    尚煙卻顧不得那么多了，只緊緊抱著鳳凰的脖子，咯咯笑起來。結(jié)果她這用力一勒，鳳凰受驚，啼鳴一聲，整個身子翻了一圈，把尚煙和嬸子也都跟著轉(zhuǎn)了一圈。

    這動作極快，鳳凰羽毛又是滑溜溜的，尚煙險些被甩出去，嚇得嬸子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大小姐，你現(xiàn)在還不會飛，若是摔下去，可要出大事了！”

    尚煙水靈靈的眼睛眨巴了幾次，先是懵圈了半晌，輕聲道：“我出神界了?！?/br>
    “是啊，大小姐，咱們出神界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出神界了！?。　?/br>
    尚煙更加激動地大笑起來。她沒半點收斂，還跟騎馬似的，小屁股在鳳凰背上一彈一彈。她的笑聲清脆又愉悅，極具感染力，聽得后方的葉光紀都笑了：“咱們這女兒，出個門也如此開心?！?/br>
    “要離家出去瘋了，自然開心了。也多虧了是煙兒這大大咧咧的性子?！毖闱缡蠈茒櫶Я颂掳停澳憧磰檭?，舍不得爹爹，一直悶悶不樂呢?！?/br>
    芷姍確實安靜坐在鳥背上，似乎有些害怕。葉光紀當然明白，尚煙如此想離開家，只因她不想和雁晴氏相處。他也明白，雁晴氏這番話又是偏袒著芷姍的。這些年里，他和稀泥是和得愈發(fā)純熟了，只嘆道：“是啊，姍兒性子弱，恐怕出去還要煙兒多照看些?！?/br>
    雪年也微微笑了起來：“jiejie，不過去一趟下界，你都如此亢奮，太小題大做了吧?！?/br>
    自雁晴氏入府，雪年在家中日益受器重，漸漸地，哪怕是對尚煙，也帶了一股桀驁不馴的公子哥兒腔調(diào)。

    若換做以往，尚煙多半會說“你一個小孩子，懂什么”，但此刻，她是如此滿足，滿足到連雪年都懶得懟了。

    只要能出來，不用再有寄人籬下之感，不用再天天察言觀色，好似游魚歸滄海，飛鳥入長空，她便感到非常非常幸福了。

    六界之中，神界與仙界合為“上界”，既俗語中的“九重天”。從第二重天到第九重天，都屬于神界管轄。第一重天便是仙界，按東南西北中五大區(qū)域，被劃分為朱雀、青龍、白虎、玄武與中心五大區(qū)域。

    孟子山在青龍之天，橫跨人界與仙界，山上的主要住民是樹木之靈。

    此山雖面積只有一百五十萬畝地，與其說是蕞爾小國，不如說更像個叢林部落。但因樹靈都可住在樹上，所以空間利用很是到位。車輦穿梭在樹林間，粗壯樹干上開了無數(shù)門與窗，或有人索性把房子吊在樹梢上，遠遠望去，便好像樹梢上掛滿了小燈籠。

    飛云學(xué)堂建立在一個山峰上，周遭有參天青松，云海朝陽，不在仙界，勝似仙界。

    葉光紀帶著兩個姑娘去登記時，學(xué)生們聽說來了兩個神族姑娘，還是都是神界名城九蓮刺史的千金，都忍不住紛紛探頭過來看。

    單獨丟到人群里，芷姍自然很是醒目。

    可是，尚煙一出現(xiàn)，便跟周圍人都不是一個物種似的。

    第9章 明月卻多情

    她的五官即便這些年越來越像父親了，輪廓卻依然是母親羲和的復(fù)刻版。羲和是典型的昭華氏族女子的模樣，以“美人在骨不在皮”聞名，即便素面朝天，披頭散發(fā)，也依然有印刻在骨子里的高貴神女氣。而且，此時尚煙不同彼時，已不再是小時那個自戀的尚煙大小姐。卸下了“沒有人比我更懂我的美貌”的包袱，只要不開口說話，她便是靈動仙氣的少女，宛如婚前的羲和再世，以至于看過她的學(xué)生飛速叫來了其他人，上百個人全都在討論她，轟動得不要不要的。

    但她現(xiàn)在逆反心重得離譜，只要開口說話多一些，便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諸多關(guān)于尚煙的贊美，紛紛傳入了雁晴氏和芷姍的耳里。母女倆臉色都不太好看。

    更為火上澆油的是，學(xué)堂祭酒是個女的，也禁不住搖頭道：“打在飛云學(xué)堂供職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等奇景。葉刺史，您的閨女可真是太美了。”

    其實，祭酒沒提是哪個閨女，但葉光紀看了看尚煙，居然忽略了芷姍，只滿心都是羲和昔日的音容笑貌，嘆道：“那是你沒見過煙兒她娘?！?/br>
    雁晴氏臉上沒什么動靜，心里早已快炸開了鍋，再聽見人群里一直傳來“好看啊”“太美啦”“這是什么神仙血統(tǒng)啊”的驚嘆聲，她終于忍不住了，沖尚煙丟出一個不冷不熱，不咸不淡的眼色：“我們煙兒自然是美的，所有能力都長在臉上了。唉，我們姍兒容貌普普通通，我只能把她培養(yǎng)成才女，讓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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