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說，原是明褒暗貶，明貶暗褒，希望祭酒說芷姍也美，姑娘家更要秀外慧中。誰知，祭酒最不喜學(xué)生家長如此說話，道：“生成葉大小姐這樣，確實，才藝已不再重要了。”

    雁晴氏氣得要命，消化怒氣也沒成功，只酸酸地道：“煙兒美是美，只是不知生得像誰?！?/br>
    葉光紀(jì)皺了皺眉道：“什么意思？”

    雁晴氏連忙道：“哦，夫君，我沒別的意思。煙兒整體自是像她娘的，只是她下半張臉，也不像你，也不像他娘，還真看不出來像誰。”暗指尚煙是羲和與野男人生的孩子。

    葉光紀(jì)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其實，尚煙下半張臉生得像她外祖母，但葉光紀(jì)對羲和娘家一直頗有成見，所以不太樂意在此提起。

    祭酒看了一眼一臉迷茫的尚煙，笑道：“昭華神女血統(tǒng)高貴，想來是有一些我等凡女難以揣測之處。”

    “那是自然高貴的?！毖闱缡献I笑道，“高貴到全家都反對煙兒她娘嫁給我夫君呢。我把夫君看得比天還高，可他們……嘖嘖，不怎么看得上他。好在我們夫君大度，不曾與他們計較，至今依然懷念故舊呢。”

    “夫人，你今天話太多了！”葉光紀(jì)呵斥道。

    “是，賤妾惶恐，不多話了。”雁晴氏的神態(tài)中，無一絲絲惶恐之色。

    尚煙察覺到了雁晴氏話里的惡意，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但又不知如何反擊，只一聲不吭地瞪著地面，直至事情辦妥，與父親一同出去。

    見他們走遠了些，雁晴氏輕輕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回頭，對祭酒道：“尚煙她娘呢，再是高貴，也沒了好些年了。加上昭華氏衰落，這孩子確實可憐。作為現(xiàn)任刺史夫人，我不介意養(yǎng)她，但她若礙著我女兒的前途……”她把芷姍往身側(cè)攬了一些，又慢慢巡視學(xué)堂里的裝潢，見祭酒臉上有了懼色，便不再說話，微笑著帶女兒款款離去。

    葉光紀(jì)翌日還有公務(wù)要辦，當(dāng)夜便要趕回九蓮，所以讓兩名嬸子留下來照顧兩個女兒，將她們安頓在梢頭的樹屋客棧，第二天帶女兒去整理宿舍。

    尚煙回去收拾房間時，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小姐，我來吧……”

    尚煙回頭，見門口站了一個矮胖婦人，面容骨骼清奇，眼神呆滯，說話總是少一口氣，絕癥病人似的。她是家中的仙族下人云嬸，不，確切說，是下人中的下人。只因摔碎碗盤、剪壞盆景、毀容式菜肴，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雁晴氏數(shù)次想將云嬸逐出家門，葉光紀(jì)都以云嬸家有老母、孩子需要錢為由拒絕。為此，雁晴氏跟兒女還有尚煙抱怨：“你們爹爹那新神族的劣性，我看是改不掉的了。”指他與下等人總有同病相憐之感。語氣之中，無不鄙薄。此類抱怨，時常有之。起初，尚煙還有些驚訝。因為曾經(jīng)在羲和口中，葉光紀(jì)根本就是個完人；到了雁晴氏口中，葉光紀(jì)好似方方面面都配不上她。只是，雁晴氏說得多了，尚煙也便聽?wèi)T了。

    此刻，尚煙看了云嬸一會兒，萬分無語：“……是誰讓你來的？”

    云嬸道：“是夫人……”

    “雁晴姨娘讓你來服侍我？”

    “是的……”

    “服侍多久？不會陪同整個修行吧？”

    “是的……”

    “那是誰服侍芷姍？”尚煙抽了抽嘴角，“你先別說，讓我猜——是瑜嬸，對不對？”

    “是的……”

    瑜嬸與云嬸正好相反，府里做事最勤快，最麻利，廚藝最好，最八面玲瓏，是下人中的上上人。

    尚煙很暴躁：“我的個天，你能不能不要再說‘是的’了！?。　?/br>
    “是的……”云嬸看著尚煙答道，依然目光呆滯。

    尚煙瞪圓了眼，期待她有點反應(yīng)，然而她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尚煙放棄了，轉(zhuǎn)身，粗暴地繼續(xù)收拾東西。

    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到尚煙都開始打呵欠了，云嬸才道：“啊，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

    “我不該說‘是的’……”

    “……”

    尚煙感覺，自己腦中有什么東西，“啪”地一聲斷了。

    這一晚，一家人在外用膳完畢，雁晴氏帶著芷姍去她的房間談話，葉光紀(jì)則到了尚煙的房間與她道別。

    尚煙憋了一整天的氣，見父親來，按捺著心中的不悅，替父親倒茶、搬椅子。

    “沒事，我自己來?！比~光紀(jì)擺擺手，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煙兒，你可有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門外的雁晴氏尚未走遠，正巧聽見葉光紀(jì)這句話，趕緊拉住芷姍，貼在門上偷聽。

    “沒呢。”尚煙想也不想便答道。

    “那爹爹給你說一門親事，你看如何？”

    “暫時不要了吧?！?/br>
    呵呵，天知道訂了親事，對方會不會是男人中的云嬸呢。

    相比葉光紀(jì)的殷勤，尚煙無所謂的態(tài)度，使得葉光紀(jì)有些難堪。葉光紀(jì)正色道：“你也不問對方是什么人?！?/br>
    “是什么人呢？”

    “水神共工的兒子，叫共工韶宇。只比你大一些，我見過了，涉世未深，有些驕縱，除此，沒什么毛病?！?/br>
    門外，雁晴氏瞪圓了眼，和芷姍面面相覷。

    “哦，那是上神氏族，看不上我吧?！鄙袩煷鸬酶趹?yīng)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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