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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四份婚約的異世界冒險 第66節(jié)

    這樣的情感好像與他最初認定的伙伴、朋友有了一些質(zhì)的變化,他并不是沒有朋友的人,但是對待朋友,厄尼斯特從來不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他會在寂寞時偶爾想念,但更多的是想用對方打發(fā)時間,他的朋友們也都一樣——長生種一生當中能想到朋友的時間不多,百分之八十都是覺得無聊,需要打發(fā)一點時間。

    他從不會因為朋友的原因在寂靜的夜里獨自看著滿月竊喜,也不會因為朋友的到訪,讓一些本就無聊的事情變得有趣。

    在赫德之前,魔族的王是一位大惡魔,漫長的生命已經(jīng)將他的激情與好奇早磨損的一干二凈,他從很早之前,在厄尼斯特出生之前就一直放肆又自律,深諳長生種的生存之道,從不讓自己的心緒為他人所牽,生活一直很好。所有人都說他是有史以來最強的大惡魔,天賦無匹,沒人能從他手上占到便宜,沒人能找見他的弱點。

    但厄尼斯特卻知道不是的。

    他曾經(jīng)見過一次這位魔王,在他的父母還沒有同歸于盡之前,在他們的關(guān)系還沒有不可轉(zhuǎn)圜之前,仇恨還沒有那么深,鎖鏈還沒有那么重的時候,父親曾經(jīng)帶著母親出過一次門,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還沒有長大,但已經(jīng)能跑能跳,會說會叫,父親的手始終握在母親的手腕上,臉上帶著rou眼可見的討好和謹慎。他說要帶她去散散心,她生育之后一直郁郁寡歡,這樣對身體很不好。

    他熱絡(luò)的介紹魔域有他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面了,這一次正好可以一起過去看看。

    母親無動于衷,如同往常一樣無視了父親的話,連同他的存在一起漠視。

    他就是在在那個時候見到了曾經(jīng)的魔王。

    大惡魔慵懶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說不上熱情,但也并不冷淡。他打著哈欠,問父親他身邊的人是誰。

    父親自豪地回答:是我的愛人。

    大惡魔挑了挑眉,嘴里發(fā)出一聲不知道算不算嘲諷的嗤笑,獅子一樣懶散的起身,抖了抖有些僵硬的身子。他說:“你錯了?!?/br>
    大領(lǐng)主的傲慢讓他無需為自己似是而非的話進行解釋,更何況父親也不需要,他只是出于禮貌過來打個招呼,宣告存在以換取在他人領(lǐng)地自由活動的權(quán)力,這一切與厄尼斯特無關(guān),于是他像往常一樣被留在了原地。

    是否害怕他已經(jīng)忘記了,現(xiàn)在想來,獨自一人在陌生的領(lǐng)地面對陌生的領(lǐng)主,出于本能,厄尼斯特想,自己也許當時還是有些害怕的,但幸好,魔王并不是一個喜歡為難人的人。

    大惡魔就算普通說話,也總是透露著一股挑釁的意味,但他身上并無戰(zhàn)意,還允許厄尼斯特在自己的身邊休息。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朝自己搭話,只是魔王并不需要別人的回應(yīng)。他自顧自的講著一段令她自己曾經(jīng)感到遺憾和不甘,現(xiàn)在卻異常清醒的事情。

    他說曾經(jīng)有一對旅人經(jīng)過自己的領(lǐng)地,他對其中一個非常感興趣,于是便邀請對方與自己一起回到領(lǐng)地,被拒絕后用了一些手段達到了目的。接下來按照自己的想法,事情應(yīng)當會發(fā)展的非常順利,附庸與庇護,關(guān)系自然而然的形成,接下來一切都會順其自然。

    可是除了一點意外。

    除去另一個旅人確實實力超群的原因,更多的是她說的話。

    弱小,柔軟,甚至擔心掉落的石塊會取走她性命的細弱生物,即便是面對身為大領(lǐng)主的自己,在短暫的驚懼后便迅速冷靜了下來。她的態(tài)度始終堅定:我要和另一個人一起離開。

    “牢籠只能鎖住小鳥,鎖不住自由的靈魂?!?/br>
    魔王喃喃自語,也許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當時那位旅人離開之前真心實意的道謝,還有她奔向伴侶時義無反顧的背影。

    他毫無形象的歪著,下巴示意厄尼斯特:“曾經(jīng)我只覺得不甘,現(xiàn)在卻覺得,沒什么不甘了?!?/br>
    “畢竟......”

    他的眼睛在厄尼斯特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隨后便笑著別開了眼。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厄尼斯特卻知道他后面的話是什么。

    他是想說,畢竟,如果變成現(xiàn)在像是他父母這樣的情況,那還真是慶幸當時就放走人家。

    他是想說,畢竟,如果變成現(xiàn)在像是他父母這樣的情況,那還不如當時就放走人家。如果一意孤行到現(xiàn)在,鎖鏈那么重,仇恨那么深,無論曾經(jīng)有過怎樣美好的回憶,怎樣震撼靈魂的心動,最終都會蹉跎在痛苦之中。

    “他會后悔的?!蹦跽f:“其實他已經(jīng)后悔了,不愿意承認罷了,他回不了頭了——他會更后悔的。”

    那時,厄尼斯特總是覺得講故事的魔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落寞,很淡很淡,但他說起時,卻總是忍不住露出點點笑意,他想,他大約也是高興的。

    可是父親不是。

    父親說這是愛,因為他愛她,所以痛苦。可是母親并不愛他,為什么她也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呢?沖天而起的烈火當中,厄尼斯特沒有得到答案,但又覺得,好像自己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

    猛然驚醒的時候,魏丹程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擔憂的望著他。小魔女還保持著剛才拍拍他的動作,擔心的詢問:“你沒事吧?之前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回答?!?/br>
    厄尼斯特還有些發(fā)愣:“啊,我,我沒事。”

    “那就好?!彼f:“之前我看你好像有點悶悶不樂,出什么事了嗎?”

    厄尼斯特看著她,定定的,圣子的職業(yè)素養(yǎng)突然發(fā)揮了作用,他感受到自己正在笑起來,用最讓人安心的弧度,最溫和的語氣說道:“沒有——沒什么?!?/br>
    他曾經(jīng)見識過最可恨的枷鎖。

    他不會讓那些話有機會出口。

    他不會去束縛一個自由的靈魂。

    作者有話說:

    誰還記得,之前小魏拉厄尼斯特進游戲的時候,他是血月日得到吸血鬼形態(tài)的

    行為模式和思考模式都和現(xiàn)在的他很不一樣

    第79章

    厄尼斯特有點怪怪的。

    雖然這樣說可能有點自我意識過剩, 但是魏丹程覺得,厄尼斯特好像有點在躲避的意思。雖然說圣子的工作也許本來就很煩忙啦,但是她在之前也是見過厄尼斯特工作的, 除了每天定時營業(yè)之外,大部分的書面工作他都直接丟給別人去做,空閑時間大把大把。

    更何況, 他本人也說了, “圣子”這個職位的象征意義遠大于實用意義,更多的是一種武力震懾, 象征教廷方面的最高戰(zhàn)斗力, 非要說實用性,那大概就只有宣傳功能這一個不可代替罷了, 僅此而已。讓他干活屬于附加題, 沒人指望的指望他真的去做,但是如果做了就會很加分——加別人心里的印象分, 不加也無所謂, 在找到比他強的吉祥物之前, 沒人能把他從圣子的位置上薅掉。

    肩膀上的白鼬騎士形態(tài)夸張的捂住自己的臉頰,非常浮夸的用舞臺劇一般的語氣埋怨:“啊呀,原來丹程小姐一點都不想和在下在一起, 是我讓您感到煩心了,在下現(xiàn)在就立刻離開!”

    他揪住魏丹程的領(lǐng)子, 做出一副下一秒好像就要哭著奔走的樣子, 于是小魏馬上接上去,她旋轉(zhuǎn)一圈, 同樣演技浮夸:“哦天哪!我的瑞德, 我最忠心的騎士, 你怎么會讓我感到厭倦,我永遠喜歡你的毛茸茸!”

    “原來你只是喜歡毛絨絨!”

    “不,只喜歡你的毛茸茸!”

    兩位蹩腳舞臺劇演員的滑稽劇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魏丹程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一定要讓厄尼斯特陪著才可以,那樣也太擺譜了,只是我覺得這一次他來的時候好像情緒就有點反復(f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br>
    瑞德心說:這個事情的發(fā)展走向確實也和我想的非常不同,我也不太知道原因。

    圣子從來不是什么愚鈍的人,一直以來雖然高聲呼喊(用行動)著“明天就要結(jié)婚退休”之類的話,但事實上,他從來沒有真的想要去開始過一段感情。這很正常,這是除了龍之外的所有長生種的通病。并非是懼怕情感,而是因為漫長的生命已經(jīng)奪走了太多的東西,失去的創(chuàng)痛久久難愈,反正最后總會一無所有,大部分人選擇干脆不要開始。

    他很長一段時間認為,圣子也是這種類型。

    嚴格,自律,做著與自己的說法完全相反的事情。他本來都懷疑是不是圣子只是不想干活,但是找不到合格理由辭職,于是就找了這么個對于他自己來說非常蹩腳的理由。長生種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漠視情感,極力避免自己的情緒被挑動,畢竟與長久的平靜相比,喧鬧之后的寂靜更讓人無法忍受。

    瑞德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圣子的心思。

    直到他看見了厄尼斯特的珍藏。

    那是個很偶然的機會,他甚至并不當值,只是在與朋友一起酒足飯飽之后消失的閑逛。白鼬的身體嬌小靈活,月光之下,微風之中,在酒氣的浸泡下,瑞德突然看見,圣子房間的燈好像沒有滅?,F(xiàn)在已經(jīng)是休息的時間了,而且他的房間燈光暗淡,更像是忘記熄滅燈火后,火苗最后的茍延殘喘。于是他突發(fā)奇想,來都來了,干脆去把燈滅了,順便,要是圣子沒有休息,就去和厄尼斯特打個招呼。

    反正他的窗子也沒有關(guān)上,燈也沒有滅,別人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肯定是要過去一趟的——既然這樣,那就過去打個招呼吧。

    白鼬騎士幾個跳躍之間就盼上了那扇明滅著的窗戶。

    他的腦袋從窗簾的縫隙伸了進去,準備輕手輕腳的扔一個冰晶過去熄滅燭火。

    然而厄尼斯特并沒有休息。

    圣子好像沒有了往日的圣潔慈愛從容不迫,當然,相處的久了之后他也知道這幅樣子就是圣子裝出來營業(yè)的,所有圣子圣女對外都是這么個形象,這么個狀態(tài)——但是現(xiàn)在,他很不一樣。長發(fā)隨意的束在一起,垂落下來柔軟的聽靠在肩膀上,他本人正背靠在書架席地而坐,翻閱著手中的一本書。

    那是一本非常暢銷的書,不、那個系列都是非常暢銷的故事,偉大的故事家斯維瑟書寫的所有故事,無論是自己編造還是記錄與妻子的日常,所有人都非常喜歡,包括很多長生種讀者。也許是因為本身比較排斥情感發(fā)生,他們都喜歡去別的地方找點代餐——這就是屬于頂配了,甚至比一般的正餐還要強。

    讀者閱讀這些文字的時候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露出不自覺地微笑,那是無法壓抑住的,對于幸福和啼笑皆非雞毛蒜皮的包容與向往,就連最嚴肅的大長老,面容都會放松下來。

    可是厄尼斯特恰恰相反。

    他好像在閱讀什么禁忌的褻瀆文字,從最初的表情平靜,而后眉頭漸漸皺起,像是忍耐著什么難言的痛苦一樣,甚至幾次都要錯開眼去。這種痛苦簡直就像是被欺騙了一樣,隨著閱讀時間的延長在不斷加深。那種排斥感漸漸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并非是他開始沉浸于文字之中,更像是他將這一切都否定之后,徹底漠然了。

    好幾次,瑞德以為他會扔下書離開,可是沒有,即便全身都寫滿痛苦,他一直在閱讀。

    那是一盞極昏暗的燈,明明滅滅,投下昏暗的影那么那么濃重,倒映在墻壁上像是蠢蠢欲動的妖怪,虎視眈眈的看著圣子,隨時準備將他撕裂。

    厄尼斯特恍然不覺。

    他的動作與他全身的狀態(tài)截然相反,動作輕柔虔誠的如同在朝圣,瑞德發(fā)誓他甚至沒有在教廷的圣堂里看到過這樣小心翼翼又輕柔虔誠的圣子——說句不敬的話,神看見估計都要疑惑他究竟信仰的是誰。

    他用手指輕柔的撫摸書頁,撫摸那些總會給人帶來溫暖和力量的文字,眼簾低垂,許久,許久許久,在那茍延殘喘的燈火徹底熄滅之前,他合上書,輕輕地,輕輕地將它收拾起來,連同其他那些價格昂貴的典藏本一起妥善的放回盒子,放回書架的最深處。

    說實話瑞德覺得厄尼斯特一定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了,身為圣子,如果面對他人明目張膽的窺探都毫無所覺,那真是太可笑了。但他漠視了他。連同那些文字想要表達的情感,樹葉之間透出的陽光,被曬得蓬松的被子,午后烤好的茶餅一起,全部漠視。

    這樣說很逾距,但瑞德覺得,厄尼斯特離開的背影實在落寞。

    他像是一個找不到答案的苦修者,上下求索沒有結(jié)果,心中的疑惑沒有人能解開,于是便只能歸結(jié)于是自己的修行還不夠刻苦,于是便更加艱苦,更加艱苦。

    眾人都覺得圣子嘛,禁欲不是正常的嗎?多圣潔啊。

    沒錯,確實是非常的圣潔,但是他甚至都覺得圣子不是禁欲,那是有點病態(tài)了。

    他不與人交往,不對人敞開心扉,拒絕禮貌和工作之外的一切接觸,如果實在無法推脫,便會拿出領(lǐng)主的氣勢和寫滿“我什么時候能走”的臉盡快脫離。這當然可以歸結(jié)為長生種的傲慢,但更多的,瑞德總覺得......這是厄尼斯特可以營造的局面。

    獸人本身并不是長生種,他們并不漫長的生命當中因為死亡的催逼,于是總是急匆匆的,想要完成的愿望,想要追尋的夢想,這一切都必須盡早開始打算,盡早著手實施,不然說不定拖磨著拖磨著,今天打算開始追尋夢想了,打開門一看,哦豁,死神的使者正在門口站著呢。

    這一點上,他們真是與人類不謀而合,于是在一些情況下,他們的情感也最能共通。

    曾經(jīng)他為厄尼斯特永遠不會邁出的第一步捶胸頓足,但在小魔女到來之后,這種現(xiàn)象好像一下有了改變,他能感覺得到,圣子也對這個可愛的人類充滿了好奇。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卻有了一種為小輩cao心的瑣碎感,甚至在發(fā)現(xiàn)圣子對于魏丹程隱約的好感時,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高興。

    好啊,喜歡好啊,這還是個正常的人。

    他能感覺得到圣子并不是對一切真的毫無感覺,只是厄尼斯特一直在回避,甚至有點在自欺欺人。那一刻瑞德甚至覺得什么長生種的生存守則都見鬼去吧,說出這種話的人必然是要嘗過情感的滋味才會說它如此可怕,可是圣子呢,他從一開始就在回避,永遠不嘗試卻是永遠安全,可這樣的話,當寶貴的東西湊到眼前,他也會因為不識貨而錯失珍寶。

    到那時候要遭遇的痛苦可遠遠比現(xiàn)在要劇烈得多。

    從他人口中得知的糖果永遠都只是片面的詞語,無論是品嘗時的甜美,還是齲齒的疼痛,都只有親自感知過才有資格去評說。他一直很想讓圣子去嘗嘗,常常糖果的味道,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那樣讓人痛苦。

    之前能看見圣子獨自賞月,坦率地承認異世界的朋友告訴他,這是兩個世界的月亮最相近的時刻,瑞德心中甚感欣慰。

    他以為一切都會開始改變了,無論是裹足不前的圣子還是層層纏縛在他身上的鎖鏈,都已經(jīng)有所松動,直到他發(fā)現(xiàn)在短暫的失態(tài)之后,厄尼斯特再回到教廷時,好像已經(jīng)徹底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他甚至回避和魏丹程的見面。

    瑞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很為厄尼斯特感到擔心。

    一直生活在冰雪高原的獸人一生都不會的什么疾病,在寒風和冰雪的淬煉之下,他們的身體仿佛鐵打銅鑄,百毒不侵,然而想讓他們快速虛弱的辦法也非常簡單,只需要將這個獸人帶到溫暖濕潤的平原,讓陽光和花香稍微化開厚重毛皮上的冰雪和風霜,將裹挾在身邊的寒意稍微驅(qū)散一些后,再重新讓他回到雪原上去。

    知道溫暖,知道花香,知道陽光會透過厚重云層灑下,這個獸人很快就會死去了。

    他的皮毛已然厚重,依然能夠抵御寒冷,但那些風卻會從毛坯的縫隙鉆進心里,將他從內(nèi)部凍死。

    可是這些擔憂該如何告訴人類呢?這個好孩子會因為他的擔憂也一起擔憂起來,更何況這本來就不應(yīng)該是有自己來告訴他們的事情,于是瑞德輕輕嘆氣。

    他的爪子輕輕拍了拍魏丹程的臉頰,安慰道:“沒事的,再給他一些時間吧,只要,稍微再給他一點時間。”

    他不相信厄尼斯特能忍得住。

    沒有一個見過陽光聞過花香的高原獸人會繼續(xù)留在苦寒的冰原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