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語姐？”

    她這才回過神。

    “啊，怎么了？

    馮慈只好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是來謝謝婁語姐還給我們買咖啡?！?/br>
    婁語詫異：“你專門為了咖啡來和我道謝嗎？”

    “也不算是……剛剛這場拍完一條路，我去上廁所。里面的廁所大家都在排隊?！瘪T慈不好意思，“看到婁語姐的車子，就來和你打個招呼。”

    “這樣?！眾湔Z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不用那么客氣，一杯咖啡而已。你一個人去嗎？這么晚了很危險，這邊很多醉鬼，我讓我司機(jī)陪你過去吧?！?/br>
    “謝謝婁語姐！不過不用啦，有人陪我的?！彼噶酥覆贿h(yuǎn)處，“聞老師……”

    當(dāng)馮慈吐出這三個字時，婁語的心臟砰地炸了一下。

    她囫圇往馮慈指的方向一看，掃到那個人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大腦這才滯后地接收到完整的句子——

    “聞老師也讓助理陪我去了?！?/br>
    等到栗子分完咖啡回來，車子才徹底駛離了片場。

    婁語閉著眼躺在座位上摸了摸心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熬到這個點(diǎn)的關(guān)系，還是剛才心臟做了個激烈的起跳，現(xiàn)在有點(diǎn)不太舒服。

    如果剛才真的是聞雪時站在那里，心臟會不會直接停滯。她想到這個念頭，又荒謬地想笑。

    這個念頭反反復(fù)復(fù)，以致于她這一晚的夢也被入侵，夢到那一年她和聞雪時還是互相搭伴去便利店的關(guān)系，她問他要不要去一起便利店的時候，他忽然說不了，自己要陪另一個人去。

    然后她轉(zhuǎn)臉看見了馮慈。

    婁語登時冷汗涔涔地從夢中驚醒。

    昨天劇組熬了大夜，直到快五點(diǎn)時才收工。因此這天大隊出工推遲到下午，也沒有排聞雪時和馮慈的戲，把婁語和夏樂游的戲份排上來。

    夏樂游之前因為綜藝的關(guān)系，統(tǒng)籌把他的戲份都排到了后面，因此這也是劇組開機(jī)以來她和夏樂游第一次對戲。

    夏樂游已經(jīng)在現(xiàn)場待機(jī)了，雖然上了妝，但皮膚看上去比前陣子剛開機(jī)那會兒黑了一些。

    夏樂游注意到婁語打量的神色，不自然地摸了摸額頭：“我最近去錄了一個野外綜藝，是不是曬黑了？”

    婁語誠實點(diǎn)頭：“有一點(diǎn)?！?/br>
    他垮下臉：“啊，真黑了??！我都這么注重防曬了……”

    婁語笑道：“黑一點(diǎn)怎么了？”

    他語塞，嘟囔道：“是沒怎么，我覺得白一點(diǎn)好看。像聞哥就挺白的。”

    婁語聽完覺得詫異。

    “你也當(dāng)他做偶像？”

    “也？”

    “噢，那天吃飯你沒來?！眾湔Z解釋，“馮慈很崇拜他。剛聽你這么說，我想難道他又多了個迷弟?！?/br>
    夏樂游趕緊搖頭澄清：“沒有沒有，我就是想到了對比一下?！?/br>
    婁語隨口道：“那你找錯參照物了，他是天生冷白皮。”

    一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趕緊補(bǔ)了句：“我挺羨慕他的皮膚，之前有問過他怎么保養(yǎng)，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這樣?！?/br>
    夏樂游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這樣啊，那確實比不來。”

    兩人調(diào)整狀態(tài)準(zhǔn)備拍攝，這場戲的劇情是霍言對秦曉霜的生情戲，前情是她和朋友一起去自駕游，中途汽車壞了，搭上了霍言和他朋友的車。中途另外二人去加油站買東西，剩秦曉霜和霍言待在車?yán)铩?/br>
    她坐在后座，駕駛座的正背后，也就是霍言身后。他正準(zhǔn)備下車抽煙，她上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耽誤你一根煙的時間?！?/br>
    “怎么了？”

    霍言表情緊張，因為秦曉霜的表情很嚴(yán)肅。

    秦曉霜噗一下笑出聲。

    “逗你的?！彼龔澠鹧劬?，用手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口紅，“這支我剛才在商場買的，你覺得顏色好看嗎？”

    “挺好看的?！?/br>
    “那這支呢？”

    她掏出紙巾三兩下把嘴上的顏色擦掉，然后從包里掏出另一只口紅，在他眼皮底下堂而皇之慢慢悠悠地重新上色。

    霍言等她重新上口紅顏色，但視線卻不由自主飄到了車的后視鏡上。

    角度問題，后視鏡里恰好只露出一小片女人的唇，還有半只鼻尖。

    此刻那雙唇在輕輕地抿動，圓形長管口紅在那上面流連，好像那是一片柔軟的蹦床，圓管陷下去，一片紅色便彈了起來。

    確切地說，是一片漿紅色，春天的櫻桃熟透之后用手一掐會流出來的那種汁液。

    那雙手抹得很隨意，漿紅流出嘴唇的輪廓，女人便伸出指尖輕輕抹掉，再度抿了下唇。

    然后，那雙唇上下開合，吐出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涂完了，這個呢？這個顏色好看嗎?！?/br>
    他隨之轉(zhuǎn)過頭去，對上婁語的眼睛，念臺詞時卡了殼。

    “好，好看的?！?/br>
    說完夏樂游立刻撇了撇嘴，懊惱地對著鏡頭道：“對不起導(dǎo)演，剛剛有點(diǎn)忘詞了?！?/br>
    章閔對著對講：“沒事，再來一條，直接從抹口紅那兒開始?！?/br>
    婁語比了個ok，一旁的化妝師們趕緊上前來幫她卸妝，重新涂上最開始的口紅。

    夏樂游在駕駛座位上扭直直看著她，清了清嗓子說：“對不起，害你要反復(fù)擦口紅?！?/br>
    婁語說不了話，只能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表示不在意。

    視線一偏，她停在夏樂游肩上的手一滯。

    她定睛往棚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確認(rèn)自己沒有眼花，聞雪時正從門口緩步踏入，身邊還跟著他的助理。

    晚上才有她和他的戲，而且不是在棚里，他現(xiàn)在來棚里干什么？昨天還熬了大夜，他不困嗎？

    婁語抿了抿新補(bǔ)上的口紅，余光瞄著他徑直往監(jiān)視器的方向去了。

    這一條重新開拍時，婁語想到監(jiān)視器對面聞雪時也在盯著，神色有些微不自然，但這層不自然她掩飾得很好，并不會被攝像機(jī)捕捉到。

    然而這條依舊沒過，出問題的人還是夏樂游。

    他這次倒不是臺詞的問題，而是表演的情緒不太對。

    婁語無奈地只能重新卸下口紅再上妝，章閔見狀趕緊來到現(xiàn)場給夏樂游講戲。

    “霍言是怎么樣的性格你應(yīng)該摸得很清楚才對，他這里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了別樣的想法。他覺得很有趣，第一反應(yīng)會想更關(guān)注這個人，而不是有些發(fā)怔?！闭麻h想說他完全被拿捏，但還是換了個更委婉的說辭，“就比較被動。”

    沒想到夏樂游直接道：“那確實，我定力不太夠?！?/br>
    一旁偷聽的化妝師手一歪，差點(diǎn)將口紅畫出唇線。

    婁語下意識地瞄了眼黑洞洞的鏡頭，此時看上去像一只誰的眼睛。

    章閔只當(dāng)他開玩笑，卷起劇本輕拍了下他腦袋：“油嘴滑舌的，下一條爭取過，不然再來幾次婁語嘴唇都得禿嚕皮。”

    婁語怕他反而會更有壓力，開玩笑道：“那到時候給我買單唇膜補(bǔ)償就成?！?/br>
    口紅補(bǔ)完畢，章閔再度回到監(jiān)視器，夏樂游這次狀態(tài)好了不少，順利過，但因為換機(jī)位的關(guān)系，這條又拍了兩遍，婁語的嘴就跟著又被折騰兩遍。卸了涂，涂了又卸。

    這場完之后她還有和夏樂游的兩場車上戲，拍完就得轉(zhuǎn)場，還是重場。

    晚上就輪到了她和聞雪時，要拍的是翁煜和秦曉霜的重逢戲。

    劇本設(shè)定的是在別墅的結(jié)婚前夜派對，劇組找了離棚不遠(yuǎn)的一家別墅作為拍攝地，b組從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布置場地。婁語拍完后就趕緊改妝，到達(dá)別墅時已近傍晚。

    聞雪時比她早一步到，正在劇組專門騰給他的休息室里休息。婁語從車上下來時，剛好抬頭看見他站在二樓的陽臺邊，夕陽染著他的半邊側(cè)臉，他垂眸，沖她揮手。

    她便伸手回應(yīng)他。

    等夕陽完全落下時，終于到了可以開拍的時間。

    別墅亮起彩燈，另一個世界啟動了。

    秦曉霜拎著一瓶陳年紅酒作為禮物走進(jìn)大廳，慶祝多年好友正式結(jié)束單身生活，步入新一段人生。

    派對不少人，大家都依著好友的意思戴著面具，她進(jìn)去像走進(jìn)盤絲洞。雖然她自己也不例外，但她挑選的面具還算是挺正常的。

    好友接過禮物，笑著和她擁抱了一下。

    “對了，你應(yīng)該知道吧……翁煜也會來?！?/br>
    她一愣：“你不是說他不來嗎？”

    “本來是這么跟我說的，剛臨時給我發(fā)的消息，說已經(jīng)在路上了?！?/br>
    秦曉霜抿了抿唇，笑了下：“沒事，他來就來吧?！?/br>
    她走到旁邊取了一杯酒，視線似有若無地總是掃過門口。

    不一會兒，人影姍姍來遲，三年未見，又戴著面具，但秦曉霜還是第一時間就認(rèn)出了他。

    翁煜也在第一時間看了過來，兩人短短地隔著人群看了一眼，她率先移開目光，去啜杯中的酒，一口接一口時，她忽然背線緊繃。

    翁煜來到了她背后。

    “好久不見。”

    毫無新意的開場白，也是最安全的開場白。

    秦曉霜停頓片刻額，轉(zhuǎn)過身，向翁煜頷首。

    “好久不見?！?/br>
    翁煜沒吭聲，視線從她的臉龐，慢慢轉(zhuǎn)到她托著杯子的指尖。

    白皙的無名指上，一圈素凈的戒指套在那兒。

    他定定地看了好半天，才回過神說：“我應(yīng)該也給你帶個禮物的?！彼钢慕渲?，“慶祝你的新婚?！?/br>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手指。

    “……那倒不用了。你呢，還不結(jié)婚嗎？”

    他笑笑：“女朋友年紀(jì)還太小，沒個定性，再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