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之前拍戲時的工作筆記?！眾湔Z解釋道，“你之前老是找我對劇本啊問臺詞啊什么的，我能感覺到你對拍戲的熱情，希望它能對你有幫助，未來可期，加油！”

    她不著痕跡地把他對她的熱情給了一個體面的轉(zhuǎn)移，因為知道自己無法給予回饋。但同時，她的確給了他最好的回禮，這是誰都無法花錢買到的一份心意。

    夏樂游捧著筆記，內(nèi)心五味雜陳，知道這是婁語的婉拒。

    他捏著筆記本的手指不由得發(fā)緊，對著婁語認真道謝。

    “特別棒的禮物，謝謝jiejie?！?/br>
    婁語剛要再客套兩句，就聽見夏樂游話鋒一轉(zhuǎn)，沖著聞雪時去。

    “如果還能完成一個心愿，那我的殺青就很圓滿了，不知道聞哥能不能幫我圓了這個心愿。”

    聞雪時一直在旁圍觀，被猝然點到名，饒有興趣地點頭問：“什么？”

    青年人指著cao場隔壁的籃球場。

    “趁著收工時間，我想和聞老師比一場?！?/br>
    聞雪時表情微怔，反應過來后似笑非笑地確認：“和我比籃球？”

    夏樂游剛說完就覺得自己幼稚了，聞雪時卻解開袖扣，挽著袖口露出小臂，抬眼問：“那就三步上籃？誰先投空誰今天請全組宵夜？”

    “……行??！”夏樂游精神一振，“到時候輸了聞哥可別心疼錢啊。

    婁語沒想到局面怎么就往莫名其妙的1v1方向上發(fā)展了，水到渠成又很荒唐。

    她在夏樂游提議要和聞雪時比試時就很緊張，這意味著他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她之前和他澄清過，他好像也相信了。不明白怎么突然又來這一出，故意要拉著聞雪時比個高下。

    這個比試是只有青年人才會想出來的招，夠粗暴，但某種意義上直擊核心，能夠最分明地呈現(xiàn)出他能贏過聞雪時的魅力，就是年輕和活力。

    聞雪時根本沒必要陪著他胡鬧，大家內(nèi)部玩玩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在外景學校，雖然已近深夜，大部分圍觀的學生們都散去了，但還是有一撮人仍舊扒著不走。

    因此兩人走到籃球場，摸上籃球的圖片立刻就出現(xiàn)在微博上了。

    夏樂游乍看上去就像真的大學生，衛(wèi)衣休閑褲，籃球在指尖轉(zhuǎn)著，特別游刃有余。

    相較之下，聞雪時就顯得不那么合襯。

    他今天穿的是襯衫和黑褲，還是黑皮鞋，像剛從雜志片場下來，又或者是從某個商務會談中抽身，手中怎么著也該配支鋼筆，而不是籃球。

    可這張略顯怪異的照片一出，依然全網(wǎng)瘋傳，蘇倒了一大批路人。

    “omg有沒有好心人告訴我這位襯衣西褲籃球哥哥是誰？”

    “這個怎么看上去好像是我校……我印象里沒這么個帥的老師啊，有的話我一定去天天報道??！”

    “這是往事劇組去大學拍啦，下午好多路透圖的，白襯衫這個應該是聞雪時?！?/br>
    “聞sir別抱籃球了抱我腦袋吧嗚嗚”

    “那個衛(wèi)衣小帥哥也很不錯誒——”

    兩個人籃球都還沒開打，光姿勢就被評頭論足沖上熱搜。

    劇組的大家都在圍觀這場興之所起的對抗。夏樂游首發(fā)，輕松地拿下一球。

    大家各種口哨哄鬧烘托氣氛，仿佛這就是一場大學球賽般熱鬧。根本猜不到這場球賽的起因，完全是兩個男人的好勝心，想在某人面前爭相開屏。

    而這個某人卻站在最外圍，心想隨便吧，剛開始她就暗戳戳給聞雪時發(fā)送過眼神警告，他全盤接收卻置之不理，那最后他丟臉她也管不著。

    但她心里其實又有微妙的雀躍……這些年過去了，她再次看見那個在愛里并不穩(wěn)沉的聞雪時——是大男人，可在愛著她的某些時刻，也會變成小男孩。

    婁語抱著臂，手指不住地點著胳膊，意識到下個人就是聞雪時，脖子還是不經(jīng)意抻長，有意地透過人群看向球場。可惜實在被擋太多，她只能聽見籃球不停撞在塑膠地面上的悶響。

    落地，騰空，落地，騰空，哐，進球。人群歡呼。

    她壓住上揚的嘴角，打開手機，對著此時完全沒空看微信的聞雪時發(fā)了一條消息。

    『嚯，老當益壯[拇指]』

    她收起手機，沒事人似的繼續(xù)圍觀，心里卻在設(shè)想他滿頭大汗地下場看到手機，本想耍帥卻被這么調(diào)侃而會無語凝噎吧。剛壓下去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揚。

    場上的兩個人都在進球后不約而同地看向婁語所在的方向，在捕捉到她的表情后，他們緊接著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拍球的力道更沖了。

    只有三個人心知肚明的戰(zhàn)爭，不動聲色地在眾人面前較勁，你一球我一球地打了挺久，打到大家都無聊了不再圍觀，最終打破僵局的是聞雪時。

    他手腕一松，故意把球打偏了。

    “是我輸了?！彼z憾地笑，聳聳肩宣布，不顧周圍一片噓聲。

    夏樂游高興得不行，他覺得自己打了勝仗，氣喘吁吁地正想對著婁語顯擺一下，卻瞥到遠處，她低下頭很小幅度地打了個哈欠。

    這么一個輕飄飄的動作，卻當頭棒喝地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聞雪時輸了的原因。

    剛才，他還以為他是體力不支才故意手滑輸?shù)?。但剛才他一下子打通任督二脈，明白了，聞雪時是不想這無意義的爭斗繼續(xù)下去，影響到婁語的休息。

    他今天是殺青了，可以痛痛快快胡鬧一場，而婁語明天還有拍攝。

    這一層，絕不是當下那個被想要贏沖昏頭腦的自己能考慮到的。

    雖然他對婁語的感情也的確談不上多深刻，從來都只是他一廂情愿，比起周到和體貼，也許是好奇心和征服欲了大部分。在面試教室見到她的第一面，她能輕而易舉接住自己戲的剎那，他就很想這個人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些什么。畢竟傳聞這個女人從出道開始就沒有確實的戀愛緋聞，他想，如果自己是拿下她的第一人，該多么爆炸。

    但是后來，他逐漸只能仰視這個人。

    欣賞她看上去總是波瀾不驚的神色，喜歡她坐在后車廂里上下開合的嘴唇，著迷她看著自己洞穿一切卻又不動聲色的余裕。

    他清楚，她身上這份滴水不漏的魅力來自于他們永遠不會縮小的時差，但他樂觀地認為，這份時差同樣具有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因此即便被聞雪時三番兩次地用過去壓制，在他看來無所謂。

    你有過去，但我有沖勁。

    只是，這股沖勁在直面她打哈欠的這一刻，突然就失去支點地一瀉千里了。

    聞雪時沖著婁語走去，兩人表情很正常地在說著什么，夏樂游不知道該不該再過去，意識到剛才自己還把筆記托給婁語讓她代拿一會兒，他本來是存著心思，一會兒贏了，取回來時可以趁機求夸獎。

    現(xiàn)在……

    他走近兩人，模糊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表現(xiàn)得還行吧？”

    “沒怎么看，被擋著了?！眾湔Z指了下很遠的窗口，“剛有個女孩一直扒那里替你們加油呢。不知道這么遠能不能看清?！?/br>
    聞雪時唔了一聲，意味不明地說了句話。

    “當年有個小女孩圍觀的位置也很遠?！彼π?，“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內(nèi)圈，成為目光的中心了?！?/br>
    婁語臉色怔忪，露出微妙的，動容的神色。

    夏樂游的腳步倏忽停住，僅剩的一點沖勁被這句話擊得粉碎——

    難道，這才是婁語剛才總看向四周的原因嗎？

    不是討厭，而是懷念。

    聞雪時一眼就看穿了。

    這也難怪他誤解，那是他完全不知道的過去。

    而過去的婁語……會是什么樣子呢。應該不會如此沉穩(wěn)吧，或許在感情面前比自己還要驚慌失措。

    只是，她驚慌失措的對象不會是他，而能包容那個驚慌失措她的人也不會是他。

    經(jīng)年過去，當年那個能包容她的人，如今還能接住已經(jīng)改頭換面的她。

    無論從哪種意義上來說，他好像都沒有勝算了。

    誰說愛情沒有先來后到，騙誰呢。

    心臟變成空蕩蕩的月臺，一輛悠長的火車鳴笛嗚咽著，他費勁全身力氣都沒能截停，目送她終于駛來，又駛過。

    他知道，這輛火車要么就根本沒打算停下。要么，只會停在那個人的站，世界上只此那個人的站。

    第60章

    這場即興的兩人球賽在劇組的宣發(fā)下推波助瀾，變成了一次擴大熱度的營銷，總體上來說是好事。尤其是聞雪時打籃球的樣子太少見了，他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向來優(yōu)雅沉穩(wěn)，是很男人的一派，絕不會像是視頻里傳的那樣，穿著襯衣皮鞋，三步起跳上欄，和青年比拼高低，根本不像話。

    婁語坐在回程的保姆車上，偷摸地正和這個被顛覆形象的人發(fā)微信。

    他看見了那句“老當益壯”的評價，正在對她“發(fā)難”。

    『讓你失望了，還是沒比過‘年輕人’。』

    婁語看了他發(fā)過來的，忍不住笑，啪啪打字。

    『我看你今年才三歲吧』

    『那我是童養(yǎng)夫？』

    『……我不會被警察抓進去吧』

    『警車emoji』

    婁語笑出聲，打了個哈欠，撐著眼皮，又和他東扯西扯。

    『說真的，你今天干嘛和他比籃球？難道是我送他送筆記本……』

    『沒有?！?/br>
    『真的嗎』

    『真的沒有?！?/br>
    婁語本意也是逗逗他，他卻認認真真地回了一句。

    『你送給他的是曾經(jīng)，我陪你度過的曾經(jīng)。更別說我們還有以后。』

    白色熒光照著她的臉，視線長久停駐在最后那句話上。

    ——我們還有以后。

    夏樂游殺青不久之后，劇組在京崎的戲份也很快面臨殺青，剩下的就差飛國外海島進行三天的拍攝，是劇本里發(fā)生在派對那一晚上的相關(guān)外景戲份，非常重頭。

    他們這一路拍攝都算挺順利的，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令人頭疼的情況，但在最后關(guān)頭，還是沒能逃過劇組多少會出點意外的慣例。

    原定的海島小國發(fā)生了政治事件，場面亂成一團，此時再前往拍攝顯然不合適。但如果改變場地，就意味著劇本和計劃都得再改。

    周向明作為制片人趕緊又回到組里和導演商量拍攝計劃，幕后亂作一鍋粥，商量著之后的拍攝日程該怎么辦。而這些都與婁語無關(guān)，作為演員，她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職的演員工作，盡量配合劇組，按原定的拍攝通告把在京崎的戲份拍完。

    在京崎拍攝的最后一天，馮慈的戲份也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