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夫人自然不愿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若不然，她先前也不會叫喬嬤嬤背著關(guān)靜姝四處去尋大郎了。

    只是不知怎的，原以為很快便能找著的大郎，愣是找了這么些時日連丁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不止如此，就連那外室都好似人間蒸發(fā)一般，不見蹤影。

    眼見著出殯的日子越來越近，寧夫人急得不行。

    若是出殯入葬后還沒找到大郎，她便不能似眼下這般，趁著關(guān)靜姝忙碌時整日地叫人去找了。

    原本她還想著，找到了大郎要怎么想法子為對方請爵。

    畢竟這事光她做主是成不了事的，關(guān)靜姝身為嫡母，若她不認這個孩子，大郎便入不了宗牒，更入不了宗室?？扇羰且P(guān)靜姝同意，少不得寧夫人要親自和對方去談，這些日子她因著覺著對方害了兒子，而對關(guān)靜姝沒有一點好臉色，若叫這是寧夫人拉下臉來，去和對方商量大郎的事，她也不愿，且關(guān)府那邊也不一定愿意。

    那關(guān)靜姝母親便從來不是好想與的，更不必提對方背后的關(guān)父，在朝堂上地位卓然，更是深受今上器重。

    大郎若想襲爵，只怕還沒這么容易。

    誰能想到竟會這么巧，就在寧夫人想著要怎么上書請旨時，天子便忽然召她入宮，且主動提起了襲爵一事。

    寧夫人根本沒多想，她也不知道天子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真相，只是在聽得對方說起這事時，心中略遲疑了下，便嘗試著開口。

    “陛下，臣婦斗膽，有一情況告知。”

    “嗯？”天子聞言挑眉，示意她說。

    寧夫人沒抬頭，自然看不見對方的面上的神情，可聽著對方從喉間溢出的那個字后，她不知怎的，心中忽地生出些不好的預(yù)感來。

    但眼下已由不得她多想，兒子沒了，侯府眼見著就要垮了，如今天子就在上首，只要她把握住這次機會，就能替大郎請爵。

    屆時只要天子同意，便是關(guān)府和關(guān)靜姝，誰都不能有多話。

    此時的寧夫人也顧不得關(guān)靜姝和自己兒子的婚事是不是先帝賜婚了，眼下的情景，保住侯府的爵位才是正經(jīng)，不得不搏一把。

    思及此，寧夫人把心一橫，便直接道。

    “關(guān)氏雖未誕下子嗣，但業(yè)兒膝下卻是有一子的……”

    “哦？”天子不等對方說完，便徑直打斷，接著玩味一笑，“依朕所知，靖遠伯并無妾室和通房，那他的孩子哪來的？且若是有孩子，怎的五年都并未聽說過？寧夫人可不要說笑?！?/br>
    “回陛下，業(yè)兒確實有一子，只是知曉的人少，那孩子乃是……”

    “是那名喚云柳的外室所生的。”天子看著下方的人，語調(diào)沉郁，“對嗎？”

    寧夫人乍一聽得這話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便要回說是，可剛張了張口，一下反應(yīng)過來，登時全身一僵，背后汗毛霎時立起。

    “陛下，您——！”

    怎么會知道？！

    作者有話說：

    每天都好困，睜不開眼睛……

    第十七章

    寧成業(yè)出殯一事，最終是寧夫人妥協(xié)了。

    關(guān)靜姝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分明先前對方還十分堅持，出殯上山之日，她二人之間，只能有一個人去。

    只是忽然對方便派了喬嬤嬤到東苑來，剛告訴了她這個決定。

    那時的關(guān)靜姝正因著病整個人都不太舒服，乍一聽得這話后便多問了句。

    喬嬤嬤卻沒正面回復(fù)，只是笑著說了幾句，將她的問題帶過去了。

    而后便告退離開

    看著對方有些倉皇的身影，關(guān)靜姝帶著病容的面上帶了些疑惑。

    最后她叫了云隱來問話，只可惜云隱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是道。

    “奴婢只是聽說，昨日午后，正院那邊似是來了什么人，接著夫人便收拾出府了，兩個時辰后才回來?！?/br>
    “母親昨日出去了？”關(guān)靜姝一怔，“她如今正在養(yǎng)病，怎會忽然出去？”說到這兒，她想到云隱方才說的，“你說是府上來了人，母親才出去的？”

    “是?！痹齐[應(yīng)了聲，“只是奴婢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正院那邊也聽不見什么風(fēng)聲?！?/br>
    關(guān)靜姝眉心微皺。

    “此事昨日你怎的不告訴我，母親如今身子不好，她只帶了喬嬤嬤出去，若是有個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云隱便忙告罪，說昨日是見關(guān)靜姝身子極為不適，整日都昏昏沉沉，再加上長公主先前帶來尚藥局的人說了，她最好還是安心養(yǎng)著，如此才有利身子恢復(fù)。再加上寧夫人出府時她其實也不知道，不過是今早晨才隱約聽了一句，想著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這才沒跟關(guān)靜姝說的。

    眼見云隱神情真誠，并不似撒謊，再加上關(guān)靜姝其實并不是在追責(zé)，便示意她起身。

    “罷了，母親去哪兒都是她的自由，我無權(quán)過問。”

    之所以多問云隱也幾句，也不過是因著關(guān)心對方的身子

    只是……

    想到婆母忽然之間改變的決定，關(guān)靜姝心中還是有些疑影。

    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

    另一邊，正院。

    喬嬤嬤回來后便將方才的事告知了寧夫人，當(dāng)聽見關(guān)靜姝追問她為何忽然改主意后，寧夫人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愈發(fā)沉了下來。

    “倒是會裝?！彼穆曇魩Я诵┰箲?，“我為何改變決定，關(guān)氏再清楚不過，還明知故問！”

    若非對方向長公主抱怨，昨日她在紫宸殿時，她又怎會被陛下質(zhì)問得啞口無言。

    盡管陛下并未明說，可字字句句都表明了，日后她若是再如同先前一般磋磨關(guān)氏，等著她的，便不只是遮掩簡單的一次召見了。

    寧夫人單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和長公主關(guān)系親厚，可她未料到，兩人竟會好到這地步。

    這幾年關(guān)靜姝幾次三番被宣入宮，寧夫人雖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

    畢竟長公主行事素來毫無章法，倒也能理解?？上惹袄虾顮斪邥r，長公主并未如同這回一般，第一時間便來都陽侯府陪著關(guān)靜姝，也沒說從六尚局調(diào)了人來府上幫著對方理事。

    再有幾日便是出殯的日子，屆時六尚局的人便會回宮。

    聽得說這幾日關(guān)靜姝在正院的院子中站得染了寒氣病倒，也是長公主第一時間便從尚藥局帶了人來看診。

    若但是如此便罷了。

    可關(guān)靜姝竟將這些日子和她之間的齟齬也告知了長公主，且長公主還為著替她出頭，找到了陛下那兒。

    天子歷來處理的都是朝政大事，如今卻為了這點事召她入宮，言語之間頗多敲打。

    寧夫人原還想著，關(guān)氏害了自己兒子，如今侯府無人襲爵，她便只能接大郎回來。

    可不想長公主竟會為關(guān)靜姝做到這一步。

    長公主查到了那外室和大郎的存在，為了不讓自己的閨中密友難過，便先一步帶走了二人。只是不想那外室能跑，自己避開了盯著她的人跑了出去，連大郎都不顧。

    業(yè)兒死前最后見的，竟是那外室。

    也是昨日，寧夫人才知道，原來自己兒子真正的死因，并非是因著替關(guān)氏買琴穗，而是那外室。

    可她卻并未覺著自己先前冤了關(guān)靜姝。

    這么幾年了，若是關(guān)氏有手段能抓住自己兒子的心，業(yè)兒又怎會一心只掂著那外室？若非如此，便也不會在見了那外室一眼后，便跟著入了那鋪子。

    之后便不會莫名丟了命。

    那外室有罪，關(guān)氏難不成便摘得清白？

    一個女子，不得丈夫喜愛，便是最大的罪過。

    只可憐了大郎。

    原是侯府唯一的血脈，若非關(guān)靜姝和長公主之間的關(guān)系，如今天子又怎會挑明了，嚴禁大郎入都陽侯府，更不許他襲爵？

    原以為當(dāng)初老爺去求了先帝賜婚是件好事，能讓原本已經(jīng)沒落的侯府再次振興，可最終卻因此走向滅亡。

    寧夫人眼下都還能想起天子坐在上首時，那冷峻的神色和沉沉的話語。

    “伯夫人在都陽侯府一日，侯府的爵位便會留著，若是有一日她不在，又或是她知道了那外室子的存在，都陽侯府，朕會立時下旨撤了。”

    思及此，原本還有些憤恨的寧夫人反而慶幸起來。

    好在長公主并未將那外室和大郎的事告訴關(guān)氏。

    而只是找到了陛下做主。

    可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xù)多久呢？

    關(guān)氏真能一輩子都留在侯府？

    大郎無法襲爵，日后她自己走了，抑或是關(guān)氏百年后，這都陽侯府不也一樣不存于世么？

    這時，原本還覺著有些慶幸的寧夫人又變得擔(dān)憂起來。

    在如此情緒中反反復(fù)復(fù)，導(dǎo)致她夜間都難以入眠。

    .

    寧成業(yè)出殯那日，關(guān)靜姝和寧夫人各自坐在車輿中，梓棺走在前方，后方跟著浩浩蕩蕩的喪儀隊伍。一路從都陽侯府吹吹打打，不見盡頭。

    中途還遇見長公主車駕，對方并未下車，而是叫了身邊人代奠，還特意叫人當(dāng)著眾人面說了自己惦記著伯夫人關(guān)氏，叫她要多保重身子，莫要悲痛過度。

    這些見聞傳至京中百姓耳中，倒讓不少人知道，長公主看重伯夫人，不僅感嘆句，情如姐妹。

    上山的事很快便了結(jié)了。

    棺槨入葬，高僧超度，關(guān)靜姝并寧夫人自然不會在下葬處待整夜，反而退至一處廟中繼續(xù)守滿余下的日子。

    停靈二十一日，下葬后親人還要再守滿余下的日子，攏共四十九日。

    待七七之日后，一切喪儀才算徹底完畢。

    因著這些日子累極，再加上身子本就還未恢復(fù)，關(guān)靜姝退至廟宇后，原是打算小憩會子再起身料理余下諸事。

    誰知竟不自覺睡了過去。

    六尚局跟著來的人本是打算先行回宮，見此情景領(lǐng)頭一人當(dāng)機立斷決定多留些日子。

    并找了人回宮回話，將關(guān)靜姝的情況說明。

    原本還有幾人覺著這決定過于草率，只怕行不通，誰知派去宮中的人當(dāng)夜便匆匆趕回，帶來了答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