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禮還有一個星期，兩人帶著李文高回了老宅，一起幫忙籌備婚禮。在知道從二月起羅晚玉就一直忙著這事，她很是愧疚不安，在院子里閑逛時她問陸正衍：“要是我走了，媽準備的東西怎么辦？”

    陸正衍直言不諱：“燒了。”

    “那戒指呢？”她舉起手。

    “戒圈融掉，鉆石拿去拍賣掉?！彼诶认?，“根據(jù)經(jīng)驗，你走了，會有一段時間我不會想見到和你相關(guān)的東西?！?/br>
    “哦……”

    陸正衍回憶片刻，側(cè)臉看她，她低著頭，有些失神，“你想說什么？”

    “小希長得好像有點像我，除了卷發(fā)……”

    他湊近一些，假裝驚訝：“我看看。”

    她迎著他觀察的目光，有些緊張地慢下呼吸，視線滑向他的鼻梁，先說：“其實……她也像你，鼻子很像。”

    他淡笑，“你走了以后陸望舒已經(jīng)足夠提醒我，所以我沒必要看到更多的提醒，覺得很刺眼，我一定會把請?zhí)榧喍紵耍屪约豪潇o半年一年，然后我知道我一定會冷靜失敗，再去找你，我想方設(shè)法會插足你的新生活，最后讓你心甘情愿接受我作為你生活的一部分。李舒雪，你是不是好奇這些？”

    李舒雪呼吸加快，“我只是隨便問問?！?/br>
    “其實都是循環(huán)，我剛才說的過程就是你上回走了以后我的經(jīng)歷，下一回，我還是會經(jīng)歷一樣的過程。你能讓我想放棄，也讓我燃起希望?！?/br>
    他拉起她，慢步往前走，走到一個十字交匯口，站在精致的地毯上，一盞漂亮的燈下，他轉(zhuǎn)過身：“不說那些，我們練練舞，婚宴上要跳。這次不能像上次一樣表情看著想哭，步子也不對?！?/br>
    李舒雪撇撇嘴：“你還說跳舞，那時候你……而且我都忘了……”

    “所以要練。”他低身親了她的唇，才后撤一步隔開恰當?shù)木嚯x，“不用練到完美?！?/br>
    李舒雪勉強想起要怎么搭手，生疏著，渾身不自在，“不能晚上練嗎，白天有人看見怎么辦……”

    他忽地笑起來，一把攬過她的肩，“那再等半個小時再練?！?/br>
    他就拉著李舒雪去了那顆梅花樹下，快四月，自然無梅花可賞，但是他引導著處于云里霧里的李舒雪答應冬天陪他來賞這株花。

    又在院子里胡亂逛了會兒，李舒雪主動找到一個花草繁茂的所在，不遠處路燈隱隱約約地撒落至此，她拉著他樣子有些謹慎：“剛才那里太亮了，我有點怕，這里行不行？”

    春夜?jié)u近，深藍暮色逐漸籠罩她的臉，她嗅著花香，雙眼凝望著他，眼中有玫瑰色的期許。

    他睫毛顫動，喉結(jié)滑動，在春風里執(zhí)起她的手。

    “就在這里，就我們兩個?！?/br>
    李舒雪得了應答，不講規(guī)矩地抱住他的腰，貼得過于近了。他低下頭，沒有提醒她，輕聲指揮她邁開了步子，在逼仄的空間里進三步退三步，隨心而動，她跟上了步子，有些高興，“好像不難?！?/br>
    陸正衍極不正經(jīng)：“真心的時候你才學得快，那時候心不真?！?/br>
    她仰起頭，體會著，回憶著，“可是你好像教錯了，也沒有曲子。”

    他沒有停下，看看四周再垂下目光，淺笑：“這里風景不錯，那先錯一晚。”

    他的肩掃過一片竹葉，略過一陣沙沙聲，李舒雪什么也沒說，收緊了環(huán)抱他的手臂，默默繼續(xù)跟著步子，前后左右小步挪動，任清風拂面，花香襲人。

    這樣在院子的各個角落練了一周，到婚禮那天，李舒雪奇跡般學會了真正的舞步，雖然不夠游刃有余，但在婚禮儀式后的舞蹈展示時并沒出丑，嚇到她的是親友的鼓掌祝福聲，有些怯場，陸正衍俯身親了親她的眼尾，把她拉出人群去，急于幫她換下跳舞的禮服，換上輕便很多的旗袍。

    “婚禮流程好像不是這樣，這套禮服還要再穿一會兒的，我們回來早了?！?/br>
    “你穿旗袍更好看?！?/br>
    “只是好看，但是旗袍平時不方便穿，還是褲子方便……”

    陸正衍失笑，“我只想在這看一會兒。”

    “看完了，我們出去敬酒吧。”

    陸正衍去反鎖上門。

    “我還沒好好看看?！?/br>
    她站起身，不習慣地跺跺腳，捋捋腰間，抬頭不解：“我都換好衣服了，現(xiàn)在看好了嗎？”

    陸正衍解開西裝扣子，一步一步靠近，低聲：“還沒好?！?/br>
    他靠過來，李舒雪瞬間明白他的想法，抵住他的肩，“陸正衍，現(xiàn)在要敬酒了，而且我化了妝，應該不能花吧……”

    “你別亂動就不會花，我只親一親?！彼笞∷南掳?，拇指掃去她的唇蜜，嘴唇壓上去，極其克制地含住一小塊唇rou，吮吸，舔舐，呼吸沉重。

    “小舒，剛才跳得很好。”

    她有些害怕，低吟兩聲：“別親……”

    “吻都不行嗎？”他頗有些遺憾，又有點委屈。

    “不是不行……可是……”他吻得更用力了，李舒雪拗不過他，只好微微張開唇齒，熟練地接吻。

    他解開她頸邊的盤扣，她的身體抖了一下，他忽然離開她的唇，低聲去吻她的頸，偏偏在領(lǐng)口下面一點的位置吸出一片紅，勾著她的腰，耳鬢廝磨。

    李舒雪漸漸察覺蕾絲內(nèi)褲濕潤了，貼在發(fā)腫的陰阜上，她很害怕，猛地一推，自己沒站穩(wěn)跌到床上，耳朵紅透了，連眼睛都含著一汪春水。她心虛著，語氣有些急：“親好了吧，我，我要走了……”

    她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臉，燙極了，不管陸正衍什么表情，趕緊理好衣服快步走開。一出門就被黎玖撞見，拉到別處冷靜了好久才恢復。

    回到會場時陸正衍還沒到，羅晚玉便讓她挽著胳膊，一桌一桌地介紹，喝酒。問起新郎官，羅晚玉便笑著替他周旋，李舒雪笑得有些勉強，心里總是惴惴不安陸正衍會不會生氣。

    和兩桌客人挨個聊過，正揪心著，陸正衍從她身后撈過她的腰，他溫柔地看她一眼：“怎么不等我？”

    不知怎的，李舒雪被他溫柔一笑弄得更加心神不寧，分不出他到底生氣沒有。他來以后，便主動扶著她的腰，羅晚玉離得遠了些，李舒雪能時時聽見他的呼吸聲，默默調(diào)整心態(tài)和一眾親朋好友挨個說了話，已經(jīng)累得快直不起腰了。他回身和羅晚玉交代：“我?guī)∈嫦然厝ィ瑡?，剩下的事麻煩你了?！?/br>
    羅晚玉今日好不容易臉上有了笑意，“去，兩個孩子都在后面休息了，新娘的腳最累。”

    陸正衍對著她笑：“是?！?/br>
    她跟著他上了車，他表情依舊，讓人捉摸不透，想主動問，又不想在結(jié)婚的日子里鬧不開心，一直憋了許久，直到她發(fā)現(xiàn)車子并沒有往老宅開，她警覺起來：“不回去嗎？”

    “回家去?！?/br>
    李舒雪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虛，最終被帶回了瀾院。他給她遞上拖鞋，讓她去卸了妝，她下樓看他穿著西裝在廚房煮東西。

    “煮什么？”

    “湯圓?！?/br>
    “結(jié)婚要吃湯圓嗎？”

    他笑而不語，把甜香的湯圓端到她面前，順手用帕子擦去她脖子上漏擦的水。

    “吃吧?！?/br>
    鬧了一整天，李舒雪沒吃什么東西，也樂于遠離喧鬧，安心坐在他旁邊慢慢吃起來。陸正衍也吃了一碗，飯后慢條斯理地把廚房收拾干凈了，牽著她的手上樓。

    “我洗個澡?！?/br>
    “哦。”

    她不覺得奇怪，他剛做了飯，肯定是要洗澡的。她坐在沙發(fā)上等陸正衍出來和她談談剛才的意外，她會道歉，那時不是故意要推開他，只是太著急。

    可是陸正衍遲遲不出浴室，她累了一天，漸漸有些困倦，靠在沙發(fā)上，朦朦朧朧睡去。

    “唔——”

    她被人騰開抱起，她驚醒過來。朦朧望去，陸正衍穿戴整齊，似乎又換了一套西裝，身上的味道清新好聞。片刻后，她的身子著了床，才反應過來，有些慌張：“還沒到晚上……”

    他似笑非笑：“所以不能親熱？”

    “不是……剛才對不起……”

    “對不起？”

    陸正衍將臉湊近，“小舒，你今天累了，怎么會做錯任何事?！彼拷ψ∷纳眢w，緩慢小心地取下她的耳墜，項鏈，手鐲，一一放在好。他撫摸她的盤發(fā)，“我還是喜歡你頭發(fā)散下來的樣子，等下會散開的?！?/br>
    “陸正衍……”

    “嗯?！?/br>
    她噤了聲，因為他把手搭在她的脖頸上，手指捻著她的盤扣。

    “我去洗澡?！?/br>
    他貼心道：“等下我會帶你去洗的?！?/br>
    扣子被解開兩顆，他給她留的印記還在，他的表情立刻有些愉悅，她支支吾吾：“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氣了？”

    “怎么會，新婚快樂?！?/br>
    “新婚快樂……”

    他繼續(xù)解她的扣子，直到手碰到她的胸，他的胸膛起伏瞬間變得劇烈，他再也忍耐不住，傾身吻住她，將她的身體慢慢壓倒，李舒雪無奈地加重鼻息，勾住他的脖子，臉熱著閉上了眼……

    （這里本來就沒有rou）

    第二日清晨瀾院靜悄悄的，臥房的愛侶剛剛相擁而眠。

    昨夜mama和陸叔叔都不在老宅，李文高終于找到機會，謹慎地問齊盛，李泉和鐘斂的去向。齊盛拍拍他的頭，只說：“你的爺爺奶奶會過得很好，李家人也是一樣。”

    李文高若有所思，他始終記得陸正衍那天的那句：“就你也配背叛。”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卻百思不得其解，日漸深沉。羅晚玉一大早就帶人去山上祭拜死去的丈夫，到中午也沒回來，陸望舒開始哭，保姆都哄不好，只能送到他房間去。李文高一邊頭疼，一邊安哄她入睡，最后兄妹兩都得以小憩。

    下午太陽落山之時他醒來，身邊的陸望舒已經(jīng)不在了，著急跑到床邊往下看，見陸正衍抱著她在花園里玩，李舒雪也在旁邊，他極少見過母親笑得那樣開心。陸正衍是他們母子的恩人，他有能力讓母親開心，至于他憑什么有這樣的能力……

    “你也配背叛……”

    李文高再次默念那句話，眼眸深邃。

    沒過幾分鐘，母親發(fā)現(xiàn)了他，笑著朝他招手：“小高，下來啊?！?/br>
    “來了mama……陸叔叔……”

    他回以微笑，很快下去加入了他們，并不顯得不合群，和陸望舒尤其親熱。她是mama的孩子，mama一定也會像教育他一樣，教她真誠和善良，他們是齊心的親人，會一同保護mama……

    婚禮一周后，李舒雪開始出去找工作了，聽了陸正衍的建議，面試的時候語氣既要隨和也必須有堅定，把自己的長處和職位需求匹配起來，緊張地面試了三家，在家忐忑地等消息。

    第一家在第二天早上就拒了她，說有更好的人選，李舒雪道了謝。

    第二家在第二天中午通知她下午再和總部的經(jīng)理談一談，李舒雪去見了，真誠地談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還是沒成。

    她沒有很灰心，回了一趟岐山市，在小組門前碰到李泉的mama，她身形消瘦，像是在這里等了很多天了，遇見她就顫巍巍說：“小泉上次跟陸先生打工回來了，掙了好些錢，前幾天回來了，樣子有點憔悴啊。小雪……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怎么又一周不打電話了，這孩子，上次回來手好像不對勁，還帶了一個姓沉的小年輕，小年輕什么都幫他做。我聽你們組里的人說，小沉好像是個同性戀……他們在一起干什么啊……？小雪，你知道不？”

    “李嬸……我不知道，我問問陸正衍李泉在做什么的?！?/br>
    她當即打電話問了，陸正衍的解釋是：“我讓李泉去藥廠做監(jiān)工，沉竭在帶著他?！?/br>
    “哦……那不能給家里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你轉(zhuǎn)告李嬸，今天晚上李泉就會打電話告訴她原委，請她放心。”

    李舒雪松了口氣：“好?！?/br>
    她把陸正衍的原話告訴李嬸，好生安撫一頓，老人家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車回家去了。在晚上她確實接到了李泉的電話，他的聲音好像又和以前一樣活潑了，和她聊了二十多分鐘，把事情的原委清清楚楚理了一遍，李嬸總算放心，囑咐他多回回家，錢多錢少都是小事。

    李泉輕嗯了聲便掛了電話，瞬間人就垮了，把電話扔到對面男人身上，嘶吼：“到底什么時候放我走！”

    沉竭冷笑：“鐘斂死不足惜，陸總說你罪不至死，主要是死了麻煩。他把你交給我，我當然可以把你當奴隸一樣差遣。而且我最討厭不忠誠的東西，不能不教……”

    “你個死基佬！”

    李泉大罵，沉竭冷著臉拿鐵鏈子栓住他剛恢復的手，“只要你別忘了，自己被基佬cao爽過……”

    “你個龜孫子，狗東西！我要見陸正衍……你讓我見陸正衍……他媽的，我他媽的求你個龜孫……我cao你……”

    李泉年輕的臉猙獰起來，悲哀又后悔地嚎叫，再一次被人留在了陰冷的地下室里。

    ……

    李舒雪在岐山處理著公益小組的問題，她這些天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繼續(xù)做這件事，于是召集會議，李霞沒有出席，王律師還是到場，直言自己需要把自己在小組的案子都拍成視頻發(fā)到自己的個人賬號上，她點了頭：“這些阿姨同意的話……你發(fā)吧。就是能不能多提一提齊心這個項目……？拜托你了?！?/br>
    “舒雪，你知道我們的賬是假的還要繼續(xù)做，李霞也走了，我問一句，你考慮好未來募款渠道了嗎？”

    她咬咬唇，有些不自信，想想陸正衍總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她挺起身體：“我想到一個募款的辦法?！?/br>
    “你說?！?/br>
    “齊心可以找個廠，批量生產(chǎn)毛線小包。我就會織，可以多織幾款，等你的視頻發(fā)出去了，麻煩你宣傳一下這個公益產(chǎn)品。我們不需要賣很貴，只要能賺到一些錢，組織里日常的活動能維持就好。組里也有別的成員會做一些別的小東西，只要能批量生產(chǎn)的，我們都可以再商量一下?！?/br>
    王律師沉默，“這樣一來，你會額外花費很多精力?！?/br>
    “我沒事的，工廠就找離C市近的，貨可以存在陸正衍公司的倉庫里，我問過他，可以的。我在那邊也能一直幫忙發(fā)貨，缺人的話，我們可以招志愿者，甚至雇人……一點一點去找別人要錢很難，自己賺也很難的，但是我們已經(jīng)試過第一種方法了，李霞都很難募到錢，現(xiàn)在可以試試第二種……我也可以把日常拍成視頻，多宣傳，我們一起，說不定有轉(zhuǎn)機呢？”

    “本金呢？”

    “我出?！?/br>
    “那在這里辦培訓班就不行了……”

    李舒雪抿抿嘴：“確實不行，這里只有過年人多。之前的很多阿姨后來也都去了像C市和A市這樣的大城市。我們可以把培訓班辦到大城市去，那里有全國各地的阿姨，她們很多因為被雇主開除心理受挫，又不知道去哪里學習大城市的技巧，只能拿低工資的……”

    “舒雪，你想清楚。這個公益項目是在和很多高價月嫂培訓機構(gòu)硬碰硬，我們?nèi)市去A市辦這個機構(gòu)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我是律師，心理素質(zhì)尚可，你也出鏡去宣傳觸碰別人利益的組織，網(wǎng)絡上輿論不講情面，也許不是一件好事?！?/br>
    “我……我想試著做一做。”

    王律師眉頭緊鎖：“我知道你的先生是個有名望的商人，你也想做出點什么證明自己。但是舒雪，你做這些，對他基本不算有好處，對你，也不見得?！?/br>
    “可是那些阿姨……她們有好處……”李舒雪緩緩說，“你是大律師，以后有好前程，這些阿姨很多掙不了幾年錢就只能退休回農(nóng)村了，就再也掙不到那么高的工資了……她們付不起去月嫂培訓機構(gòu)的錢，也很難學會有些知識，要很有人耐心教才行的，教會了，再多掙幾萬塊錢也很好啊……王律師，你放心，就算沒成功，我也不會耽誤你的名聲的，我做不好就做不好，會自己收場的。我是很笨，陸正衍是有錢有名，但是我不是想證明我自己，我只想……”

    “我只想做點什么，我以前也希望有人能做點什么，讓我可以多賺一點錢，一點也好啊，那時候我的孩子，就不會連暖氣都沒有了……”

    王律師越聽，表情越是嚴肅，斟酌稍許，道：“好。我同意把培訓班開到C市去，我也會搬過去，李舒雪，我也窮過苦過，現(xiàn)在抱歉我需要用小組的名義給我自己宣傳。我知道我們在做一件好事，我也會把這個理念傳達給更多的人。毛線包包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我們都會盡力，這一次不會再懶怠欺瞞……你監(jiān)督?！?/br>
    李舒雪激動地快哭了，站起來不停地點頭。

    王律師把所有的資料都運走了，李舒雪留在最后打掃衛(wèi)生，陸正衍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敲了兩下門，嚇了她一跳，拍拍胸口兩三步跑過去。

    “你怎么來了？”

    他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她趕緊把他推到門外去：“這里灰大，你先等一等。”

    “我不等。”他收了帕子，屏著氣把飲水機里的水倒在盆子里，不熟練地對著揚起的灰塵一頓灑水。

    她拿著掃把莫名地笑起來就不能停下，“你怎么會做這個?！?/br>
    “我也上過中學?！?/br>
    李舒雪驚訝：“你上的中學也打掃衛(wèi)生嗎？”

    “打掃公共區(qū)域，是一門德育課?！?/br>
    她又笑兩聲，低頭把灰一點一點聚攏，“那你們好輕松啊，我們每天輪流掃地，放學之前不掃完都不能回宿舍?！?/br>
    “你住宿舍？”

    “嗯，我從小到大……一直住宿舍?！?/br>
    他忽然想起來，“住宿舍怎么認識外面的人，還認識鐘斂?！?/br>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她的目光黯淡幾分，“不說他了?！?/br>
    陸正衍放了盆，用手帕擦著手，語氣變沉：“還想著他？”

    “沒有沒有，我怕你生氣，傷口疼。而且是你主動問我的啊，你都這樣，以后你再提他，我不接話了……”

    他走過去親親她的臉：“小舒，又會說好話哄我了?！?/br>
    “……你還是先出去吧，我馬上就來?！?/br>
    他看看剩下的工作量，沒有再糾纏，“我在樓下等你?！?/br>
    “好。”

    沒人打擾，李舒雪三下五除二就把這里打掃出來了，去廁所把身上的灰仔細撣干凈，再洗了把臉，手和手臂也洗得很干凈，抱著一小摞教輔書，鎖好門就下去了。

    陸正衍的車停的很近，她把書放好，一上車，還沒做好，一束花就貼到她胸口來了。她再次驚訝：“你送的？”

    “還有誰?！?/br>
    “哦……”她抱住花束，很漂亮，可惜她見識不多，有些不認識的品種。

    “我以為你不會送花的，送花有點……”

    “有點什么？”

    “送花的男人很不靠譜，我見過的?！?/br>
    他眉梢揚起：“小舒喜歡踏實的男人?！?/br>
    “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br>
    “那扔了吧?！彼_著玩笑。

    “不行的，浪費?！?/br>
    “那帶回家，等枯萎了就弄碎了埋到花園里，給我們的石榴樹當肥料?！?/br>
    李舒雪都快把臉埋到花束里去了，聽了他的話高興起來，“……這樣好?！?/br>
    他靠近一些，撩起她的額頭，道：“其實我和你一樣，認為送花的人不靠譜。我收到過很多花，但是我都不喜歡，因為我不喜歡那個態(tài)度，花能收買收買，什么也收買不了……”

    他認真講著話，李舒雪忽然湊上去吻了一口他的嘴角。

    “不用收買愛，那收買一個吻吧。”

    她說完，口干舌燥，心臟狂跳。

    陸正衍需要她說情話，很多很多情話他才會安心，她知道，也會努力。

    他抓住她的手，“新婚夜不是一直罵我，說再也不和我親熱了嗎？”

    她賴賬：“我沒說過?！?/br>
    陸正衍甩開她的手便下了車，嚇得她追出去，可他直接上了后座，李舒雪也跟著坐進去。

    “怎么了？”

    他一把攬過她的脖頸，什么也不說……

    -

    隔天，那束美麗的花被李舒雪視為吉物，因為下午第三家公司和她約了第二次面試。她前天晚上和陸正衍排練了好多次，他嚴肅起來的樣子不好接近，隨便問幾個問題，李舒雪就開始緊張，練了好幾次，效果顯著。她高興地抱著他，問：“我這個工作表妹他們聽了是不是要笑話啊？”

    他反問：“他們聽了什么不笑話？他們這幾天可能笑你，過不了多久，就會主動幫你。那時候你不要答應，他們幫來幫去只會麻煩更多，你要做就和自己那邊的志愿者做，不要隨便沾上商人。你問王律師，問小組成員，就是不要問外面的人，因為他們不在意你們的項目?！?/br>
    “你也是商人。”

    “我也是家屬，正因為我既是商人又是家屬，我才不會過多幫你，更不會去干涉你們小組的內(nèi)務?！?/br>
    “現(xiàn)在小組的人都很積極，項目是我們的事，每個人都很努力，別人不會明白的……”

    “對。既然做公益商品是你的主意，那你就要負責，做好了以后是你的榮光，做敗了也是你的經(jīng)驗教訓。”

    “我知道的。我還想建一個網(wǎng)站，把收支都公布出來，這樣才清楚……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br>
    他暗暗想，總覺得不放心，第二天找來沉竭，下令：“下個月李舒雪要去社保局遞交材料，你全程陪著她，不許任何陌生人和她搭話。注意同行競爭者的動向，除了她的安全問題，別的都不用幫，他們有律師，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br>
    “可是陸總幫舒雪姐一把，這個材料很快就能辦下來?！?/br>
    “慈善組織，準備給誰留有走后門的污點把柄？本來我的名聲就對她不利，一切合乎程序最好，除了她的安全，我都不關(guān)心?！?/br>
    “是?！?/br>
    李舒雪上午去二次面試，和經(jīng)理仔細聊過一番，還是被叫回去等通知。她一直在瀾院里澆花，心情不能平復，晚上陸正衍回來叫她都沒聽見。

    “怎么了，沒選上？”

    “還沒有消息……”她抱起噠噠跑過來的陸望舒：“我再等等?！?/br>
    陸正衍笑：“我該給你寫一封推薦信?！?/br>
    “我不要……你是最差的雇主?！?/br>
    他搖搖頭，把陸望舒抱走，“跟爸爸進去吃飯……”

    晚上李舒雪還在掛心，沒吃幾口，陸正衍便起了一個大早，做了一桌精致的中式早餐，兩個孩子吃得很快，吃完都沒影了。兩個人不急不躁慢慢吃著飯，李舒雪的手機叮咚一聲，她連忙拿起來看。

    是通知她入職的消息，她立刻激動地站起來，“陸正衍，我有工作了！”

    他表現(xiàn)稍稍淡然，向她伸出手，她把手伸出過去，他用力握了握，“恭喜?！?/br>
    “什么時候入職？”

    她再低頭看了看，“四月十六……就是今天，今天入職……”

    他拉著她上了樓，“換衣服吧，我送你去，會開一輛普通的車?！?/br>
    她還沉浸在喜悅當中，瘋狂地點頭，他不禁笑了，上次他看見李舒雪為了他以外的任何事高興，還是因為她得了貧困補貼，一年四千。

    “要遲到了?！彼谅曁嵝选?/br>
    “好，好，等我一下……”她很快就換好了一套很有精神氣的衣服，陸正衍看了以后，從衣柜里挑了條更搭配的襯衣給她，等她再換。

    “小舒，我希望你在外面不要受騙。”

    “嗯……”

    “有人鬧事你打沉竭的電話，他現(xiàn)在常駐C市，或者報警，不要逞強?！?/br>
    “嗯，我知道的……好了，走吧。”

    她搭了個帆布包把手機和鑰匙塞進去，腳步輕快就出了門。陸正衍確實如他所說，開了一輛看上去不貴的車，到了地方他提出要陪她上去，被她斷然拒絕。

    “你回去吧……沒事的，里面都是阿姨，我知道她們的?！?/br>
    “等等，李舒雪……”

    “怎么了？”

    “下午我來接你。幾點下班，告訴我?！?/br>
    “你那么忙，不用了，我知道你每天都處理好多雜事……我坐地鐵回去就好了，再說你也不能一直來吧。”

    他拉住她，極其認真，“我和你結(jié)婚就是希望淹沒在和你的瑣碎日常里，這就是我理想的婚姻狀態(tài)，不是想踏踏實實過日子嗎，我送你接你，怎么不行？你不習慣我對你好，是在怕什么？怕我有一天不來了就代表拋棄你了嗎？怕我像鐘斂一樣，有一天突然就翻臉不認人了嗎？如果你是這么懷疑我的，那我就會懷疑，你是不是對我還有所保留，你還做了抽身的準備？”

    李舒雪愣住了，就算再相愛，和陸正衍在一起她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仿佛永遠也不會最踏實的安全感。

    “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呵，你什么事都寫在臉上?！彼萝嚾?，繞到她那邊，捏著她的下巴，“別做離開的準備，別做我要離開的準備，一點都不能做，知不知道？”

    “可是……”

    “不準有退路，我沒有，你也不能有?！?/br>
    李舒雪抓住他的手腕：“你沒有騙我嗎？”

    “這一點，我一輩子都不會騙你?！?/br>
    她咬著牙很是猶豫，可是陸正衍總是這樣，發(fā)現(xiàn)她一個軟處就要催促著加固，他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退后，她走出車門，牽著他的手，站在鋼鐵叢林之間，下定決心。

    “你來接我我就跟你走，你不來，我也不會失落，不會懷疑你是不是沒那么愛我了……不會總是怕被拋棄，被……背叛?！?/br>
    他輕輕地攬住她的肩：“李舒雪，以后我們還會經(jīng)歷數(shù)不清的瑣碎事情，你只要記住我和你一樣，期待又害怕就夠了。”

    李舒雪似乎懂得，在四月的晴天里忽然說了一句愛，陸正衍毫不吝嗇地回了一句愛，兩人相視一笑，干燥的嘴唇輕觸一下，暫且寬慰著愛人的熱望，同時都在期待下一次鼻息交錯的神力再把他們帶離理智，引入瘋狂的愛池。

    ——全文完，無番外——

    【結(jié)語】

    重點段落：1、沒有番外?。?！李文高和陸望舒的番外我想了一下，他慢慢長大發(fā)現(xiàn)當年磚廠的真相，也只能默默恨陸正衍，為了mama是會隱忍到底的，加上和陸望舒的愛恨交纏，這番外工程量太大，就不寫了，寫了也有人罵我變態(tài)，把兄妹弄一起，但在我心里他們就是一對，我雖不寫，但不說不爽。2、李舒雪的慈善項目后續(xù)很難寫，瑣事很多，真寫能再寫一本三十萬字奮斗文，給個方向，就不繼續(xù)寫了。3、李泉和沉竭我一直打算是一對，但是這是言情文，我就寫幾句話自己想想得了。4、還有下里巴人這個成語，看過正版文案的人都知道這是我瞎搞的題目，看盜版的人容易誤解，我沒有辦法，替我自己說一句：我經(jīng)常因為無知誤用成語沒錯，但是這個成語我知道，不用賜教。

    廢話：

    因為《下里巴人》一開始文案上標了he，我就拼死讓他們he，所以大家不必嚴肅分析人物形象和情節(jié)發(fā)展，他們和我都只是he的奴隸，看個樂子就行了?。?！任何特別嚴肅認真分析人物形象的評論，我都會地鐵老人看手機，不排除有時候我自己都是瞎搞搞人物分析忽悠一下大家，好交he的差。大家想象不到為了實現(xiàn)文案上的he，想盡量合理一點點，我每次有多么千方百計，多么機關(guān)算盡……我好累，大家也看得累，所以這個故事就告訴我，不要亂標he，這個責任不好負得很吶！

    這篇文前期的時候我認為是個沒有主題的狗血黃文，瞎寫亂寫就行了，后期我認為本文的主題應該就是PUA和騙，而且我寫不出黃了，打死我也寫不出，所以后面基本是靠向這方面寫的。我這個人雖然特別喜歡寫騙子，但還沒搞過這種主題的上帝視角小說，就想試試一個常用謊言、心無愧疚的人物和一個總愿意相信的人物同時駕馭起來是什么感覺。

    現(xiàn)在完結(jié)了，我的感覺就是：我喜歡寫上帝視角的小說，但是我真討厭當上帝，很煩，很累，很無聊。

    然后，少數(shù)人這個筆名死了，我也絕對不會！在任何平臺！開小號！繼續(xù)寫這種解壓狗血文，《人魚玫瑰》會完結(jié)，我盡量快搞嘛。我希望我已經(jīng)寫過的所有文全都很快被人忘記，因為它們實在不值一提，廢話特別多，狗血沒有狗血的酸爽，也不甜，無聊虐，反正屬于是我作為一個讀者，狗血文癡狂者，自己不會去看的。所以不論是推薦分享還是發(fā)出去讓大家避雷，都不必。你恰好喜歡看就繼續(xù)默默看，厭惡就別讓它們被更多人看到，讓它們消失吧。

    最后，感謝各位，再見。

    少數(shù)人

    2022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