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思婉忙是一喚，急急立起身，拎裙跑去將他撲住，“臣妾錯了?！?/br>
    她賠著笑，點(diǎn)頭哈腰，極盡殷勤：“臣妾只是想著楚meimei好福氣，除夕夜能陪伴君側(cè)，心中羨慕罷了?！?/br>
    他攬著她，陪她回到妝臺前：“皇后遣她來的。若不然，朕也沒有那個心思。”

    “皇后娘娘端莊大方?！彼鬼瑺钏齐S意地夸贊，心下的譏嘲卻幾乎滲出來。

    若他真的不想，那日就不會留楚舒月一直安坐在御案旁?？伤麉s因自己不曾開過口，就索性推給皇后，這般的虛偽做作，倒也說得上一句本性難移。

    作者有話說：

    瑩瑩：請大家互相尊重彼此的行業(yè)，雜耍演員不要來湊舞蹈演員的熱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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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隨機(jī)50條評論送紅包，么么噠

    第39章 燈會

    這份嘲弄徐思婉自不會說出口, 她淺頷著首，一片溫婉之態(tài)。他立在她身后, 一下下地為她梳順頭發(fā), 待到要挽發(fā)髻時才將木梳交回花晨手中，徑自坐去茶榻上等著。

    徐思婉安安靜靜地任由花晨月夕忙碌，鏡中一張本就妖嬈的臉在梳妝之間顯得愈發(fā)嫵媚。待到更衣時, 她特意著人取了除夕那日穿的紅裙，他原未在意，兀自沉吟著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她更完衣從屏風(fēng)后走出，濃烈的紅在眼前一晃就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定睛, 轉(zhuǎn)而凝神想了想, 笑道：“可是除夕宮宴時穿的衣裳？”

    “是呢?！毙焖纪裣骂M微揚(yáng)，蘊(yùn)著淺笑, 在他面前打了個轉(zhuǎn), 問他，“好看么？”

    “好看?！彼h首, 遂起身牽住她的手，提步出門。

    走出門外，自有王敬忠上前，安靜無聲地為他披上一襲墨色大氅?；ǔ恳步o她取來狐皮斗篷, 毛茸茸的潔白勾勒脖頸與臉頰, 襯得她的膚色愈發(fā)晶瑩剔透。

    走出霜華宮的宮門, 他們都沒提乘步輦的事，就這樣牽著手，默契地走向御花園。步入月門, 御花園正一片寧靜, 松柏與枯樹錯落, 冰雕掩映其中，有時轉(zhuǎn)過一道小彎會冷不丁地瞧見一個小小的冰質(zhì)亭子，再轉(zhuǎn)個彎又見到一盆水晶般剔透的花。

    徐思婉的笑意便一直掛在臉上，驚喜時常從眼底露出，就像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見到一點(diǎn)趣事就能被哄得開心。

    而他只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腳步沉穩(wěn)，眼底卻也始終深含笑意。徐思婉這般欣賞了半晌，不覺間到了湖畔，忽而想起什么，皺了皺眉：“今日御花園里好似格外安靜?！?/br>
    他笑意平淡，王敬忠在旁一哂，躬身解釋道：“陛下想著要帶婉儀娘子同游，特意吩咐了宮人們提前來此清道，不讓旁人過來?！?/br>
    “……這怎么好?！毙焖纪翊故祝p頰紅暈漫開。他朗然一笑：“這有何妨？”說著信步上前，將她肩頭攬住，聲音愈發(fā)溫柔，“朕昨日先行過來看了一看，覺得這冰雕雖好，但宮規(guī)森嚴(yán)，意趣總會差些。你是個愛玩愛鬧的，明日朕與番邦使節(jié)們有場宮宴，待后天晚上，朕帶你出宮，看看民間的燈會。”

    徐思婉眼睛一亮：“陛下還知曉民間的燈會？”

    “自然。”他好笑，“朕做太子時很是去過幾趟。繼位以來，倒先是因國喪將燈會停了三載，去年出了孝期，原本能去，可又忙得厲害。今年正好帶著你一同去看看，與民同樂?！?/br>
    “那好！”她應(yīng)得明快，歡歡喜喜地挽住他的胳膊，告訴他，“臣妾最喜歡花燈了，若是夠多，掛在一起總很好看。到時陛下幫臣妾挑上幾盞，好不好？臣妾想掛在拈玫閣的廊下，時時觀賞?！?/br>
    “好。”他銜笑應(yīng)允，“那咱們多買一些，將你的拈玫閣掛滿?！?/br>
    她愈顯喜悅，連腳步都變得更加輕盈，像是個很容易被取悅的小孩。

    而后足足大半日里，他們身邊都沒有旁人攪擾，連宮人都只遠(yuǎn)遠(yuǎn)跟著，唯有去花廳用膳時進(jìn)來侍奉了一陣。

    用過午膳，二人繼續(xù)閑庭信步，徐思婉一副玩心大發(fā)的樣子，跑去湖邊伸腳輕探冰面，卻又不敢站上去踩。他見狀一步踏上去，轉(zhuǎn)而朝她伸手：“來，別怕?！?/br>
    “……裂了怎么辦？”她怯怯的，遲疑了半晌才伸出手，遞到他手中。他穩(wěn)穩(wěn)地一握，暖意頓時將她的手包裹，她小心翼翼地也踩住冰，被他牽著，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前蹭。

    他很懂得憐香惜玉，在這般相處時總是很有耐心，眼底的笑意也始終揮之不去。他們就一并這樣在湖上繞了個小圈，回到岸邊時，徐思婉舉目望向湖心的小島，露出饒有興味的模樣：“那島，臣妾還沒去過?！?/br>
    “島上如今景致不多，等春天再去吧?！彼?，她抬眸，目不轉(zhuǎn)睛地仰望他：“陛下陪臣妾去。”

    “好?！彼c(diǎn)頭，她便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提步踏上岸邊的泥土，再一步步地向上走。

    如此一直玩樂到傍晚，二人正好將太液池一圈轉(zhuǎn)完，正可回去一并用膳。御花園雖在后宮，但其實(shí)還是離紫宸殿略近一點(diǎn)，到霜華宮還需往西再折一段。但他很愿意去霜華宮，聽她問起“何不去紫宸殿？”，他便笑道：“總覺得你的拈玫閣自在一些，不似紫宸殿，雖然氣勢恢宏，卻少了些恬淡溫馨?！?/br>
    徐思婉聞言只笑，大是享受他這般柔情蜜意的樣子。心底只在慨嘆：怨不得妃嬪們會為了他的三分寵愛斗得那樣不可開交。

    因她足夠清醒，便是置身其中也并不動情，大有幾分“旁觀者清”的意味。但若是旁的嬪妃，在最好的年華入了宮，見到他這樣器宇軒昂的年輕帝王，就不免會生出些“愿得一人心”的想法，既純善又愚蠢。

    那樣的想法一旦生出，再經(jīng)他這樣幾番悉心呵護(hù)、聽幾句花言巧語，自然而然就會覺得自己與他是有過真情的。其他女人的存在也會自然而然地會變得礙眼，會被視作一雙有情人間的一根刺，只能除之而后快。

    但其實(shí)若仔細(xì)一想便可知，后宮妃嬪那么多，只消稍得他幾分喜歡的，大抵都能被他這樣哄上一哄。說到底，他才是最享受的那一個。徐思婉在心底嘲弄他這樣的“深情”，但心下其實(shí)也知，他面對每一個人的時候，這份“深情”大抵都是真的，左不過就是都沒有她們想象的“深”罷了。

    所以若真為了他的這一點(diǎn)點(diǎn)情斗得死去活來，真是最大的不值。

    可若是及時行樂，那她何樂而不為？

    用完晚膳，二人各去沐浴更衣，而后就躺到了床上。因時辰尚早，他們都無睡意，徐思婉便慵懶地伏在他胸口處，尋些有的沒的來說，前后的話題之間往往也不挨著，最像家人說話時該有的樣子，想起什么就講什么。

    他多數(shù)時候都只安靜地聽，偶爾搭兩句話，亦或給她也講一兩樁趣事。天色再晚一些，宮人們退出臥房，燭火熄滅大半，只留兩盞氤氳出曖昧的光線，他們就不約而同地起了興致。

    她一聲低笑，環(huán)住他的脖頸。

    經(jīng)了大半載的相處，她對他愈發(fā)熟悉，察言觀色之下也愈發(fā)清楚他喜歡她有怎樣的反應(yīng)，于是她一顰一笑都做得恰到好處。在合適的時候，她亦會直視他的眼睛，美目含羞之下既顯得柔情蜜意。

    這般的一夜他們自然都享受其中，這是她在宮里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diǎn)真正的歡愉。

    翌日他還是起得很早。她知他起了，自己卻疲累得全然睜不開眼，索性翻了個身就又睡去。他好似有所察覺，低笑著俯身，在她側(cè)頰上吻了一吻才起身離開。

    徐思婉自顧又睡了許久，到了日上三竿才終于起身?；ǔ款I(lǐng)著人進(jìn)來服侍她盥洗，她張口一說話，才發(fā)覺自己嗓音啞了。

    徐思婉雙頰驟紅，垂眸閉口不再多語。唐榆無聲地低下眼睛，安靜地退出臥房，過了半晌又折回來。

    彼時徐思婉正坐在妝臺前，抬眼看去，他手中多了一方托盤，盤中只一茶盞。她并無晨起飲茶的習(xí)慣，但他還是走到她身邊，將茶盞放在了妝臺上。

    “潤喉的茶。”他輕道，徐思婉抿一抿唇：“多謝?！?/br>
    這兩個字也說得字字沙啞，她說完就不再作聲，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而后的一上午，她飲了不知多少盞潤喉的清茶，晌午再睡一覺，下午嗓中的不適可算緩解了大半。

    再至入夜時分，張慶忽而疾步進(jìn)屋，抬眸掃了眼見面前都是近前服侍的幾個，才上前道：“娘子，含元殿的宮宴剛散，聽聞陛下發(fā)了大火。不及宴席散去就走了?！?/br>
    “怎么？”徐思婉讀著書一怔，放下書想了想，眸光微凝，“今日是與番邦使節(jié)的宴席……還是為著若莫爾的事？”

    “正是。”張慶躬身，“聽聞這回前來的使節(jié)比去年還要囂張一些，在宮宴上多有不敬之舉，又是張羅著群臣飲酒，又是叫嚷宮人要求加菜，大有喧賓奪主之意。鴻臚寺勸了幾番，他們也未見收斂，武將們先行怒了，說了幾句不好聽的，陛下就離了席?！?/br>
    “這可是件大事。”徐思婉微微屏息，“你們盯著點(diǎn)紫宸殿的動靜，若再有什么，及時來告訴我。”

    “諾?！睆垜c頷首，又言，“玉妃娘娘那邊的情形，想來娘子也想知道?！?/br>
    “自然。”徐思婉勾笑，“鴻臚寺為著若莫爾的事忙了大半載，如今還是鬧成這樣，玉妃只怕是要頭疼的。不過么，有的時候就會是這樣事與愿違，她也該心里有數(shù)?！?/br>
    而于玉妃而言事與愿違的，只怕還不止若莫爾一事。

    當(dāng)晚，楚舒月至紫宸殿求見，原有邀寵之意，皇帝卻沒見她，轉(zhuǎn)而翻了瑩貴嬪的牌子。

    到了次日天明，宮宴上的不快已傳遍皇宮，整個宮中都多了幾分緊張的氣氛。徐思婉只做不知，既不去紫宸殿，也不主動開口說不去燈會也罷，于是到了下午他還是如約來了。

    他穿了一襲并不惹眼的銀灰色常服，面若冠玉，好似一位書香門第的貴公子。她打扮得也比平日清素許多，只是那抹嫵媚猶在，伴在他身邊，正襯那句郎才女貌。

    她就這樣歡歡喜喜地隨他出了宮門，二人登上馬車坐穩(wěn)，馬車旋即向皇城門外隆隆駛?cè)?。隨行的宮女宦官雖然不少，但也都換了常服，隨在馬車兩側(cè)的樣子只像大戶人家出游，若不細(xì)看，尋不到多少皇家的跡象。

    京城之中，集市分為兩處，一為東市、一為西市，過年時的燈會在兩邊都有，只不過頭些日子都是東市熱鬧一些，唯有上元那天，因氛圍格外熱烈，兩邊才都會辦得隆重。

    齊軒便命馬車直接往東市去，他們離宮時是下午，到東市正值夕陽漸落之時，滿集市的花燈剛剛陸續(xù)亮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在攤位上鋪開，似要與天邊夕陽爭輝。

    徐思婉與他漫步街頭，始終都是一副歡欣的樣子。其實(shí)這般與天子同游也確是開心的，因是微服出巡，規(guī)矩禮數(shù)都更松散些，他又有心哄她且出手闊綽，許多時候只要她夸一句哪盞燈，他就會示意宮人買下，這樣毫無顧忌的買東西誰會不喜歡？

    待得天色盡黑，花燈的光彩就顯得更耀眼了些。集市一角還有燈火不時竄起，徐思婉仰頭張望著，露出明媚的笑意。

    忽有一瞬，她好似突然動情，伸手撲住他的臂膀，喚了一聲：“夫君?！?/br>
    他不由一怔，旋即低眼看過來，眼底含笑：“你說什么？”

    “……大庭廣眾之下，夫君別嫌妾身失禮?！彼土说脱?，小心地解釋著，好似這樣稱呼只是因?yàn)樯碓趯m外，不好暴露他的身份。

    他如料笑起來：“失什么禮。真好聽，再喊一次。”

    “夫君！”徐思婉微微仰頭，盈盈含笑的目中帶著崇敬，喊出來的兩個字清脆動聽。

    話音落定，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神情，果見欣慰在他眼底漫開，他一路緊鎖的眉頭也終于舒展。這般算來，他該是已經(jīng)為著若莫爾的事煩心一整日了，她在此時成了讓他舒心的那個人，他勢必覺得她格外合他心意。

    待得有朝一日讓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她的每一分柔情都帶著算計，他會是怎樣的神情呢？

    想來會很有趣。

    徐思婉笑笑，轉(zhuǎn)眼就又挑了兩盞做工精巧的花燈，只做沒有發(fā)覺他神色間的變化。

    他們就這樣悠閑地一直逛到了很晚才回宮，徐思婉逛得腿腳酸軟，沐浴時不免多泡了一會兒，回到臥房時他已穿著干凈的寢衣躺在床上，雙眸靜靜凝視床幔，自顧含著笑意。

    她坐到床邊，見狀歪一歪頭：“看來陛下還是喜歡宮里?！?/br>
    他挑眉：“怎么不叫夫君了？”

    她短暫一怔，旋即乖乖改口：“看來夫君還是喜歡宮里！”

    他一哂：“何出此言？”

    “夫君出宮時皺著眉頭呢，現(xiàn)下回到宮里，倒又笑起來，可見還是覺得宮里更好。”說罷她就用雙手攥住他的手，像捧一件至寶一樣捧到唇邊，小心地吻了一下，“既是這樣，日后我們不去了！宮里也很好玩，臣妾也還有許多沒去過的地方！”

    他聽出她話中的遷就，嗤笑一聲，伸手將她攬住。

    她乖巧地伏進(jìn)他懷中，他輕輕拍著她，忖度片刻，輕道：“沒有，朕喜歡出去走走，也喜歡帶你同行。出去時看著情緒不高，是有別的事煩心?！?/br>
    “何事？”她明眸大睜，問得一派純良，好似無半分耳聞。俄而見他神色一凝，她又倏爾恍惚，即道，“可是朝政之事？那、那臣妾不問了……只是還請陛下放寬心。陛下是一國之君，天下萬民的事都要陛下忙碌，總要一件件來，莫要累壞了?！?/br>
    這話說得通俗卻懇切，端是有滿腔關(guān)切，卻又因不諳政事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關(guān)心他的身子。

    偏是這樣，才能讓他放心地與她說上一說。

    “與你說說也無妨?！饼R軒一聲喟嘆，“鄰國若莫爾存不臣之心已久，昨日在宮宴上……惹出些不快。武將們脾氣急些，當(dāng)場呵斥了幾句，還險些動手，鴻臚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br>
    言及此處他語中一頓，繼而苦笑：“其實(shí)朕也為難。若依朕的脾性，此時已該一戰(zhàn)，教他們收斂?？捎峙卵昙袄杳癜傩?，惹得民不聊生?！?/br>
    “這聽來便很為難。”徐思婉皺皺眉，一副苦惱的模樣，“臣妾不懂政務(wù)，幫不到陛下?？沙兼闷妗櫯F寺為難什么？這是我們大魏的鴻臚寺，只消向著大魏說話便是了呀?！?/br>
    他啞音失笑：“各官署職責(zé)不同，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向著大魏’就能了事的。”

    “哦……”徐思婉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思忖片刻，又笑起來，“那想來鴻臚寺辦差該是能合陛下心意的。畢竟玉妃娘娘的兩位本家堂兄都是鴻臚寺的能臣，玉妃娘娘那般會體察圣意，鴻臚寺自然也能為陛下分憂?！?/br>
    話音未落，他眉心止不住地一跳。

    看來并不是那樣。

    她就知道不是那樣，才會這樣說。

    她含著笑低一低眼，自顧睡到床榻內(nèi)側(cè)去。躺下時卻聽聞他又嘆了聲，道：“玉妃……與她那兩位堂兄倒真是親近。聽聞了昨晚的爭端，她一早就去紫宸殿為二人陳情，言辭間痛陳他們?nèi)绾螢閲\劃，生怕朕為此責(zé)怪他們。”

    徐思婉聞言皺了下眉，皺得十分明顯。卻低下頭，什么也沒說。

    他掃見她的神色，隨口便問：“怎么了？”

    她搖搖頭：“沒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