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鳳印 第39節(jié)
徐思婉聞言挑眉,隱覺下文必定不善,索性抿茶不去接口,卻聽皇帝道:“怎么?前些日子身體不適?” “倒也沒有?!背嬖潞Γ熬褪悄侨粘兼ラL樂宮問安,正巧碰見婉儀jiejie從殿中退出來,瞧著臉色不大好。臣妾一時也不好多問,入殿一瞧見宣國公府的小公爺在呢,才知道是什么緣故?!?/br> 徐思婉淡淡聽著,懶得多看她一眼,只默不作聲地打量皇帝的神情。聽到“小公爺”三個字,他眉心微不可尋的蹙了一下,但等到楚舒月一番話畢,他已平靜如常:“都是舊事,不必再提了?!?/br> “諾。”楚舒月笑顏不改,垂首復又飲茶,姿態(tài)一派嫻靜。徐思婉執(zhí)盞也飲了口,卻笑道:“只怕這回不能不提了。臣妾那日進去問安,正碰上太后與宣國公夫人說話,就聽了一耳朵。這才知原是小公爺正議著親,太后也上了心,張羅著要為小公爺尋位佳偶,指不準來日還會請陛下幫著想一想呢?!?/br> 他聽至此處,神情間仍無太多波動,喜怒皆很難尋。只是目光凌凌地落在徐思婉面上,帶著探究:“所以婉儀那日心情不好,原是因為這議親之事?” 她自知這話背后的意味,但只作未覺,笑言:“正是。”說著她語中一頓,迎著他眸中的厲色,緩緩續(xù)言,“臣妾那日是與四妹一同去的,太后知道我們姐妹一個行二、一個行四,家中必還有個行三的姑娘。又聽聞宣國公府與臣妾家中是舊識,就張羅著要將臣妾的三妹許配過去?!?/br> 她說到這兒苦笑一嘆:“這說來也是光耀門楣的好事。可偏生臣妾那三妹性子冷僻,臣妾只怕她嫁進宣國公府要應付不來,卻又不好與太后娘娘和宣國公夫人明言,只得說讓太后娘娘與臣妾的母親細談,一時心里也真是發(fā)愁?!?/br> “不過楚meimei心可真細?!彼f著淡看向楚舒月,下頜微揚,淡笑之間一閃而過地劃過凌意,“只與臣妾打了個照面,就瞧出臣妾有心事了。比起來,倒顯得臣妾家中那三妹不懂事,從來不知臣妾為她cao了多少心?!?/br> 他仍舊只看著她,聲線平淡無波:“既是如此,朕可以做主為你三妹尋一門好親事。朕下旨賜婚,想來夫家不敢欺負她。朕也可為衛(wèi)川定一門親事,必定門當戶對,讓太后與宣國公夫人都滿意?!?/br> “……陛下?!毙焖纪裱壑虚W過驚喜與訝異,旋即起身,深福下去,笑意好像根本抑不住,牽動得朱唇一再上揚,“臣妾謝陛下關(guān)照。只是……唉,后來母親入了宮,臣妾一問才知三妹的婚事已有了著落,挑的是父親的一位門生,都下了聘禮了。只怕京中不少親眷都已然知曉,實在不好再另許他人?!?/br> 她自知他將兩件事一起道出,是更想看她對衛(wèi)川婚事的反應。 可她最好的反應只能是沒有反應。 然而一番話畢卻未聽他再說什么,只聞瓷盞揭開的聲音輕輕一響,應是他抿了口茶,轉(zhuǎn)而又將瓷盞放下。 接著,他道:“你先退下?!?/br> 這話是對楚舒月說的,楚舒月忙不迭地福身告退,徐思婉做出一怔,茫然地抬眸,似是這才察覺氣氛不對。 楚舒月好巧不巧地也抬了下眼,二人視線相觸,她清晰地看到一抹幸災樂禍的意味。 待得楚舒月退出殿外,她困惑地望向皇帝:“陛下,怎么了?” 他居高臨下地睇著她,一縷笑意轉(zhuǎn)在唇角,若有似無:“你父親的門生,能有幾分前途也未可知。若你愿意,朕便只當不知道這門親事,為你meimei和衛(wèi)川賜婚,想來旁人也說不得什么,更不至于指責你徐家。” “這自然好。”徐思婉點點頭,轉(zhuǎn)而擰眉,“可還是那句話,臣妾這三妹性子冷僻。宣國公府那樣高的門楣、那樣大的宅院,臣妾怕她應付不來?!?/br> “這個好辦。”他神情輕松,“你若是怕她受欺負,朕可賜她個縣主的封位,宣國公夫人素來清醒豁達,見此自然知曉輕重。你若怕她管不好家,朕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指幾個得力的嬤嬤下去,不論是府中賬務還是其他瑣碎事務,皆盡幫她打理妥當。” 她短暫思索,只問:“會不會不合規(guī)矩?” 他淡然:“一點家事,不必計較規(guī)矩。” 徐思婉聞言眉目舒展,終于連最后的疑慮也打消,笑意直達眼底:“若是這樣……那自然好!說來爹娘為三妹尋的親事,臣妾原也頗有疑慮,想著這樣低嫁固然鎮(zhèn)得住夫家,卻也不免會有別的麻煩。比起來,倒還是國公府這樣高的門楣好些,哪怕大宅院里人人心思多,卻也總要維持面子上的平和體面,再有陛下?lián)窝?,三妹必定此生無虞了!” 齊軒的目光落在她的笑顏上,將她的每一縷情緒盡收眼底。他在她臉上看不到一分一毫的不快,卻不自覺地屏息,無聲自問:她真不在意? 自問之間,他既有疑慮,又覺驚喜。 從她進宮之始,宮中對她與衛(wèi)川的傳言就不曾斷過,近來涌得又烈了幾分。那原也不打緊,誰都不免有幾個兒時的玩伴,就像她說的,一方生出不同尋常的情愫,另一方也沒有辦法。而她又已進了宮,與他日日相伴,這輩子都已是他的人。 他大可不必計較那些舊事,也不必理會宮人亂嚼舌根,可不知怎的,他竟在意極了。 他只消一想衛(wèi)川攔她車駕的事,心底就怒火蔓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也曾責罰過偶然碰見的說閑話的宮人。 現(xiàn)下聽她這般作答,他一邊疑云難消,一邊又止不住覺得無盡舒暢。他明明貴為天子,此時卻喜悅得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賞,他悠長地舒了口氣,終于伸手扶她起來:“……你說得對,大宅院里人人心思多,這種心思只怕不是有封位與宮中的嬤嬤鎮(zhèn)著就能擋開。你meimei若生性冷僻,還是莫要入這種虎狼窩了?!?/br> 她原銜著笑起身,聞言淺怔,旋即露出失落:“陛下都說好了……” 他失笑:“朕會為你meimei添一份豐厚的嫁妝,讓她即便低嫁也不失風光。至于衛(wèi)川……” 他話音沉了兩分:“你日后莫要再見他了。” “原也不大見的……”她啞了啞,神情無辜而老實,“若非那日問安時碰見,臣妾巴不得不見他才好。那樣一個莽莽撞撞的人……已平白惹得陛下與臣妾起過一次嫌隙,臣妾可不想再招惹第二次!” “那就好?!彼σ馐嬲?,終于不再疑神疑鬼,攬著她落座,又命宮人取來閑書,與她一起讀。 這樣打發(fā)時光的感覺最是愜意,倘是在恩愛夫妻之間,自是郎情妾意,溫存無限。 只可惜,他們這輩子是注定不可能當一雙恩愛夫妻了。若她有朝一日真的當了皇后、當了他的“妻”,大約也只會在這樣的時刻暢快地想,自己清算那些仇怨終于更簡單了些,那是她唯一在意的事情。 用過午膳,兩人一同小睡了會兒。午后鴻臚寺又來求見,齊軒雖說應不會議事太久,徐思婉還是先行告了退。 早先他們談及那些婚約,他雖支走了楚氏,卻未屏退宮人,除卻御前當差的幾個,花晨月夕與唐榆也盡在殿內(nèi)。 花晨直至回到拈玫閣才真正松了口氣,撫著胸口道:“好險。娘子進宮后也就與小公爺見過那一面,還是偶然碰上的……陛下怎的這樣多疑?” “他多疑是好事。”徐思婉平靜地接過月夕奉來的熱茶,吹著熱氣道,“他心中在意才會這般追根問底。若不然,不理會此事,亦或隨口發(fā)落了我,都要來得簡單的多?!?/br> 語畢她仰首,將盞中熱茶一飲而盡,驅(qū)散了一路回來沾染的寒意,也平復了緊繃大半日的心神。 仔細想來,上午那一道雖險,對她而言卻也是意外之喜。 若他不這樣一再試探,她還不知自己在他心里已有這樣的分量。 既然如此,就讓他更患得患失一點。 徐思婉自顧笑了聲,看向唐榆:“你一會兒走一趟尚寢局。就說……我月事來了,這些日子不宜侍寢,讓他們姑且撤了我的牌子?!?/br> “諾?!碧朴艽鬼?,月夕一愣:“咦?” 她打量徐思婉兩眼,困惑地提醒:“娘子的月事在月中,不止尚寢局知道,陛下心里也有數(shù)。若在這事上作假……” “若在這事上作假,陛下必定要來追問緣由?!碧朴芷届o地接口,徐思婉抬眼,正與他目光相接。 他并未必會她的視線,就這樣與她對視著,一縷笑意轉(zhuǎn)過唇角,眼中的情緒復雜難辨:“娘子很會拿捏人心?!?/br> 徐思婉呼吸凝滯,莫名地一陣緊張,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但他并未再說什么,心平氣和地躬身一揖:“我這就去,會趕在尚寢局請陛下翻牌子之前將話帶到,娘子放心?!?/br> 語畢他就轉(zhuǎn)身而去,徐思婉一時盯著他的背影出神,花晨與月夕也禁不住地多看了兩眼。 月夕呢喃道:“瞧他突然怪怪的……這是怎么了?” 作者有話說: 本章隨機50條評論送紅包 ======== 掛一下自己的預收文,昨天新開的腦洞,但是腦補挺順的,所以打算先寫它。 應該會在鳳印完結(jié)后無縫開文,歡迎各位swan的好隊友先收藏! 直接搜索聞名或者進作者專欄都能看到~~ 《重生之不做賢妻》 【文案】 上一世,楚沁活成了典范似的“賢妻”。 對婆母,她恭敬孝順。婆母若是生病,她必定親自侍奉,從無懈怠。 對姑嫂,她親熱和善。妯娌間若有不快,她總能巧妙應對,料理得宜。 對子女,她溫柔慈愛。不論嫡出庶出,都念著她的好,尊她敬她。 對丈夫,她賢惠知禮。他建功立業(yè)時她陪著他,他功成名就后她仰望他。 她在京城活成了一塊招牌,人人論及賢妻都會提及她的名字,贊她有才有德,不爭不妒。 后來,她病了。 病床前,妾室順從、兒女恭敬、丈夫客氣,似乎一切都是她想要的樣子,可她就是覺得好像缺了點什么。 后來她想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她并不知道缺了什么,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只是活成了別人想要的樣子。 她在這種茫然中睡過去,再睜開眼,她突然年輕了許多。 她回到了她嫁人后第一次生病的時候,守在病床邊的男人也還很年輕。他望著她,猶豫了半晌,還是與她打起了商量:“阿沁,你我成婚也還不久,納妾的事是不是可以緩緩再議?原也不是什么急事,更不值得讓你累得生病?!?/br> 楚沁一陣恍惚,朦朧想起自己上一世如何答的這句話。 那時她微笑著說自己無妨,還說蘇氏家境殷實,于他而言會是很好的助力。 一言一語,簡直賢惠上了天。 現(xiàn)在,她卻突然覺得,大可不必那么賢惠了。 這一世,她想在意一下自己想要什么——比如現(xiàn)下,她就想好好睡覺,好好養(yǎng)病。 她便大著膽子第一次任性了一下,往被子里一鎖,扯了個哈欠:“我好困,改日再說吧!” 言畢,她緊張地等著他的反應。 她以為他會有所不快,因為她的語氣并不客氣。 孰料他聞言反倒展露笑意,舒了口氣,探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那你先睡,有事喊我就好?!?/br> 楚沁一怔,心底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觸。 于是后來,她就這樣任性了一次又一次。 她慢慢發(fā)現(xiàn),這樣松快的生活真是好極了。 第41章 不見 徐思婉收回目光, 對月夕的話只作不聞,兀自垂眸繼續(xù)吩咐:“一會兒闔了拈玫閣的院門, 誰來也不見?!?/br> “誰來也不見?”花晨聽出這幾個字的意思, “娘子是指陛下?” “嗯?!彼贿?,“我來了月事,他來做什么?讓小林子他們放心擋駕, 不許他入院門。若他非入不可……” 她偏了偏頭,望向外屋:“你們把外屋的門從里頭閂上,不許他進屋來?!?/br> “諾。”花晨福身領命,月夕還是沒懂:“娘子究竟要做什么?” “晚上你就懂了?!毙焖纪矜倘灰恍? “不懂也不妨, 等來日嫁了人自然會明白——切莫讓夫家倚仗著身份一再拿捏你,你若能反手將他拿捏, 日子才會好過?!?/br> 月夕恍然大悟:“娘子要與陛下鬧一鬧脾氣?” “嗯?!毙焖纪褫p哂, 悠然又道,“你們都記著, 我回來后獨自讀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書,不知怎的突然就發(fā)了脾氣,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不肯見人,你們兩個都是勸了許久才得以進屋侍奉, 卻也問不出我到底怎么了?!?/br> “諾, 奴婢明白了?!倍司戕鹬ΩI? 而后花晨正經(jīng)為她取了本書來。徐思婉閑來無事總愛讀書,且不論史書政書、不論多晦澀難懂,都愿意一看。 在家的時候, 爹娘常為此夸她性子沉靜, 她自己卻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 ——是因為她總盼著能從書中多讀到些籌謀, 早日為秦家復仇。再則讀書時心無旁騖,也可將一些雜念姑且放下,她心里再恨,也總還是要活下去的,不能時時被那些舊日的記憶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