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鳳印 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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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縮在他的懷中, 亦顫栗如篩。 木然半晌,她僵硬地再度抬起染血的左手, 懸在半空中, 怔怔地看。 她知道,這樣觸目驚心的血色自會讓他不忍直視,卻也會讓他挪不開眼睛, 在一分分的注視下,像最狠的利刃一樣一寸寸刺進(jìn)他的心里。 她的孩子沒了。 他就在她的身邊,但她的孩子沒了。 她要他為此失控,要他永永遠(yuǎn)遠(yuǎn)記得這件事。 “阿婉……”他的嗓音沙啞起來, 帶著心疼、帶著無措、帶著深深的愧疚。 她隨他愧疚著, 只需這樣愣著神,就像被血嚇壞了便好。 終于, 他劇烈顫抖的手, 攥住了她僵在半空的手。 她的手是溫?zé)岬模B帶著她手上的血跡也是溫?zé)岬摹?/br> 可她裙子上的血已然涼了, 涼得透徹,毫無生機(jī)。 這樣的場面讓急趕而至的太醫(yī)都驚了一跳。今日路遙不在,另外兩位毫不知情,個個嚇得面色慘白。 聽到他們問安, 他才勉強(qiáng)定住神, 復(fù)又為她蓋好被子, 定聲吩咐:“快看看倩嬪。” “諾。”二人叩首,慌忙上前。 徐思婉伸出手腕,任由他們搭脈, 眼見他們的臉色一分分變得更差, 她才說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可是什么惡疾?” 二人對視一眼, 資歷更深些的那人道:“敢問娘子……近來月事可準(zhǔn)?” “月事……”徐思婉側(cè)首細(xì)想,旋即道,“上個月還是準(zhǔn)的,只是、只是少了些。這個月……尚未到時候,應(yīng)是要再過兩天?!?/br> 二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心底愈發(fā)清晰的猜測令他們遍體生寒,又問了幾句平素的衣食住行,終是不得不承認(rèn)面前所見的結(jié)果,叩首下拜:“陛下,倩嬪娘子……倩嬪娘子當(dāng)是……當(dāng)是小產(chǎn)了?!?/br> 話音落定,她看到他緊繃的神色間最后一縷期盼被抽盡,臉色驟然黯淡,眼中只余悵然。 她知道,在方才的那半晌里,他勢必在期盼這是別有緣故。譬如她是因昨日的險情一時生了什么病、亦或真有什么惡疾,或許都更好接受。 可她就這樣沒了孩子。他都不知她有過,這孩子就沒了,就在他身邊沒了。 他如何受得了。 她木然搖頭,亦是不肯接受的口吻:“我……不曾又過身孕??!” 太醫(yī)伏地不敢抬頭:“娘子上月雖有月事,卻有所減少,便可能是有孕之狀;近兩日娘子又常說腹痛,多半就是腹中胎兒昨日受了驚悸所致。只是、只是月份尚小,是以娘子不曾察覺……加之娘子正患風(fēng)寒,一時也把不出喜脈,娘子恕罪!” “怎么可能……”她眼中盡是惶惑,身子一跌,手臂下意識地?fù)巫?,卻仍顯得搖搖欲墜,“我……我有了孩子?” 說著淚水彌漫而出,她沙啞著嗓音,續(xù)上最后四個字:“卻又沒了?” “阿婉?!彼俣染o緊將她擁住,似要給她力量,但連自己的聲音都變得無力。 一是靜謐里,只余哀傷被裹在血腥氣中漸次蔓延,她想到他一輩子都會覺得這是他孩子的味道,心底生出一股嘲弄。 . 清晨,玉妃在青瑤殿里悠然用了早膳,聽聞楚舒月來了,不咸不淡地道了聲:“請吧。” 楚舒月入了殿、見過禮就屏退宮人,將昨日去見徐思婉的事細(xì)細(xì)地說與了玉妃聽。玉妃聽罷只笑:“這事辦得漂亮,你可比方氏聰明多了。瞧方氏這點(diǎn)出息,一樁小事還要弄巧成拙,累得旁人去給她收拾爛攤子?!?/br> “其實(shí)臣妾也是為著自己?!背嬖碌椭^,模樣和順,“她也太糊涂了,便是要攪渾水,也不當(dāng)這樣亂咬,尤其還敢咬到臣妾身上。臣妾人輕言微倒也不打緊,可宮中誰不知臣妾與娘娘走動頗多,這不是往娘娘身上潑臟水么?” 玉妃聽至此處,眼底無可遏制地劃過一抹厭惡。 轉(zhuǎn)而搖搖頭:“罷了,不提她了。你且說說,你是拿什么換的倩嬪的信任?” 楚舒月垂眸一哂:“就如昨日所言,臣妾告訴她,方氏日后還有一計。她生怕再度受害,如料追問了究竟?!?/br> “她還真信了?”玉妃不由笑了聲,“本宮當(dāng)她多精明呢,原也不過如此。然后呢?” “然后……”楚舒月美目抬起,凝于玉妃面上,“作為交換,她自是要幫臣妾。更何況能除掉方氏于她而言也不算虧,就大大方方地答應(yīng)了臣妾的要求,還說要臣妾去方氏那里尋一枚瓷盒?!?/br> “瓷盒?”玉妃淺怔,楚舒月點(diǎn)頭:“是啊,臣妾原還想著自己塞些東西給她,讓她栽給方氏。豈料她主動開口,倒免去了臣妾的麻煩?!?/br> 說著她右手往廣袖中一探,轉(zhuǎn)而摸出一枚小盒。那小盒是青瓷制的,上面繪著葡萄花紋,托在手里清爽大方,楚舒月笑道:“瑩貴嬪素日驕奢慣了,胭脂水粉皆不知有多少,少了一件也毫無察覺。這葡萄紋又是瑩貴嬪最喜歡用的,闔宮皆知,臣妾一會兒就送去給倩嬪,憑她用什么法子,也不管她栽給方才人還是臣妾,宮正司對著檔一查,自會讓陛下對她生疑,瞧她到時還如何爭辯。” “辦得好?!庇皴仲澚怂痪?,正欲再囑咐幾句,紅翡急急跑進(jìn)來,連呼吸都是慌的:“娘娘,出事了……” “慌什么。”玉妃眉心一跳,“好好說?!?/br> 紅翡只得迫著自己緩了兩口氣,束手道:“倩嬪、倩嬪小產(chǎn)了!” 玉妃與楚舒月都一怔,旋即相視一望。 前日晚上方如蘭出師不利,但倩嬪總歸也受了驚,卻偏又未聞小產(chǎn)之事,她們一時摸不清是這孩子命大還是從前就弄錯了。 如今一看,原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玉妃很快穩(wěn)住心神,渾不在意地輕哂:“怕什么,小產(chǎn)就小產(chǎn)吧。她小產(chǎn),對咱們還能是壞事不成?” “唉!”紅翡一嘆,“倩嬪失子自是喜事,只是、只是昨夜陛下守著她,據(jù)說深夜醒來便看到滿床的血。陛下心痛不已,已下令命宮正司徹查前日之事,還說……” 她至此忽而嗓中一噎,玉妃急道:“說什么!” 紅翡膝頭一軟,跌跪下去:“還說不論牽涉到誰、不論是什么身份,盡可押去宮正司動刑……” 玉妃打了個激靈,猛然起身:“你說什么?!” 紅翡急得要哭:“奴婢不敢騙您……” . 漪蘭閣里,徐思婉半夜服過藥后去洗凈了身子、換了干凈的寢衣,卻再也沒能入睡。 她不睡,他也毫無睡意,就抱著她、陪著她。她先后在他懷中哭了幾次,每一次的聲音都輕而緩,但足以讓他痛徹心扉。 是以在片刻之前,她聽到他對宮正司下了旨。這原不在她的謀劃之內(nèi),但讓她十分欣喜。 這聽來只是一句理所當(dāng)然的吩咐,實(shí)則卻并不常聽見。這句話說明他疑到了玉妃那一干人,怒火中燒之下想追查到底。 玉妃若聽到了這些,該是也要慌的吧。 天色漸亮,瑟縮在外的宮人到底進(jìn)了屋,為她端來了藥膳。 他環(huán)在她身上的雙臂動了動,徑自先撐起身,就要扶她:“多少吃些吧。你養(yǎng)好身子,孩子……”言至此處,他眼眶一紅,“孩子還會有的,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你別太難過。” 她聽著他哽咽到出的話語,眼中一片漠然,薄唇動了動,輕聲說:“臣妾不是個好母親。他、他那么難受……臣妾竟不知道……” “不是你的錯?!彼麥匮詫捨浚忠^續(xù)扶她起身,她攥住他的衣襟,眼淚又淌出來:“臣妾好恨……臣妾恨自己,臣妾為什么沒能保護(hù)好他!” “阿婉……”他緊緊圈住她,溫?zé)岬氖终茡徇^她的后脊,安撫她的激動。她一聲聲抽噎著,過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平復(fù),他的肩頭已被淚水浸濕一片,忽而她覺得側(cè)頰一涼,才知他也落下一滴淚來。 好悲傷啊。 她欣賞著他的悲傷。 待她終于平靜下來,他親自扶著她漱了口,又端過藥膳來喂她。才吃了幾口,太后跟前的嬤嬤來了,進(jìn)屋福身道:“陛下,太后娘娘聽聞倩嬪娘子一事,請陛下前去一敘。” 素有孝心的他在這一刻眉宇狠狠一跳,竟露出不耐:“告訴母后,朕要陪著倩嬪!” “……陛下。”嬤嬤身形微僵,睇了眼徐思婉,溫聲勸道,“陛下心疼倩嬪娘子,太后娘娘又何嘗不心疼她?太后娘娘原就病著,適才驚聞倩嬪嗓子的噩耗,險些昏厥。還請陛下去一趟吧,好歹請?zhí)竽锬锇擦诵?,太后娘娘也知陛下放不下倩嬪娘子,不會?qiáng)留陛下的?!?/br> 徐思婉安靜聽著,細(xì)品措辭就知太后大約也沒有強(qiáng)請她去的意思,倒是宮人們見太后擔(dān)憂至此,不敢不來請他。 是以纏了他大半夜的她在此刻適時地做出了善解人意,就著他遞來的湯匙又抿了口烏雞湯,就道:“陛下去看看吧……臣妾還年輕,縱使一時難過……養(yǎng)養(yǎng)總會好的。太后娘娘上了年紀(jì),又還病著,經(jīng)不起這樣的波折,還請陛下親口去告訴她臣妾并無大礙,過幾日就可去向她問安?!?/br> 他看著她的溫柔滿目不忍,終是輕喟:“朕去去就回?!?/br> 語畢喚來花晨,不免一番叮囑。但宮人原也是知曉該如何照料她了,萬般叮囑也敵不過最后那句“如若倩嬪有事,及時來尋朕”來得重要。 不多時院中響起宮人們的恭送聲,徐思婉吁了口氣,靠在軟枕上靜神。 房中安靜了會兒,忽聞門聲輕響,徐思婉定睛見是唐榆進(jìn)來,羽睫顫了顫。 房里沒有旁人,他坐到床邊,默然半晌,問她:“沒事吧?” 她睇了他一眼,看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頭處,搖搖頭:“無事,只是抓傷,也不太深,太醫(yī)說用幾日藥就好了?!?/br> “哦?!彼h了頷首。 又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下次再有這種事,我們換個法子?!?/br> 徐思婉微怔:“換什么法子?” “你先摸清是誰要動手,我去幫你了結(jié)她。”他道。 “這叫什么法子?”她失笑出聲,“我心中都有數(shù),不過施一場苦rou計而已,如何能拿你的命去換?我身邊有幾個你能這樣幫我?” “我不是說事事都要如此?!彼Σ怀?,沉沉地凝視著她,“只是像這次……太險了,若那狗真咬了你呢?若那是條瘋狗呢?你想做什么都好,但不能這樣拿自己當(dāng)誘餌,若你真出了什么閃失,我……” 有些話頃刻就要脫口而出,卻在最后一刻被他忍住,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他狠狠別開視線:“……我沒法向伯父伯母交待?!?/br> 房中再次安靜下來,有那么幾息,他們誰也沒有出聲。而后徐思婉蜷一蜷腿,一寸寸地向他挪近。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仍沒再看她,目光低低地壓在地上。 她抿起笑,柔荑搭上他的肩頭,拿捏住了一個既足夠親近又并不過分的姿態(tài),問他:“那若你平白為我死了,我就能向爹娘交待了么?” 他終是抬眸,眼中含著煩亂:“思婉,你的命……” “我的命,也并不你的命重呀?!彼黜p眨,“我承認(rèn),這回我失算了,我沒料到她們會用這樣的辦法;看到那狗向我撲來的時候我怕得很;我也承認(rèn),這回稱得上一句‘險象環(huán)生’——只消那狗咬到我,都不必咬死,只需毀了我這張臉,我在后宮之中就再也走不下去了?!?/br> “但我要實(shí)實(shí)在在地告訴你,若有下次,我還是只能這么辦,不可能為了保自己周全就讓你拼上命去為我了結(jié)后患。因?yàn)椋阒牢易钆碌氖鞘裁磫??”她說著頓聲,與他四目相對,見他露出惑色,她薄唇微抿,眼中含起難以遮掩的哀傷,“我不怕死、更不怕廢位、失寵,我只怕要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宮里活著。唐榆,這深宮的日子太難熬,若只留我一個,我是一天也熬不住的,我需要你陪我走下去。有你陪著我,我才不害怕?!?/br> 她的聲音軟而輕,帶著養(yǎng)傷時特有的虛弱,讓他恍惚間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夜晚,她脆弱不堪的樣子。 他是無力應(yīng)承她的這份脆弱的,只消多看一眼,心里就多一眼的疼。 她于是聽到一瞬的呼吸急促,但他很快平復(fù)下來,卻生硬說:“我會陪著你。但關(guān)乎生死的事,我不能應(yīng)你?!?/br> 說完他不待她反應(yīng)便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舉步走向門外:“小廚房在做你愛吃的點(diǎn)心,我去看看?!?/br> 話音落處他已挑簾而出,前院的一池清泉與曲折回廊映入眼簾,他望著池水,長緩一息。 他過了許久敢再度回過頭,望向她的房門。一股復(fù)雜難言的情緒在心頭攪動,攪得他五臟六腑都不舒服。 她說她的命并不比他重,他原該高興,因?yàn)槌怂?,宮中應(yīng)該再沒有人會這樣想了。 可他多想告訴她,他在聽聞前日的險數(shù)時,心里生出了怎樣的恐懼。 花晨與他詳細(xì)說過那條狗撲過去的經(jīng)過,整整兩夜里,他只消閉上眼睛就會想到她被咬傷的畫面。那些畫面一旦成真,事情就會像她適才所言一般——她不需要被咬死,只需毀了這張臉,她在后宮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而若到了那一步,他便是傾盡所有,只怕也再幫不到她半分。 所以他寧可去死,也不想她再去涉這樣的險。自從挨了那一刀之后,他對世間萬事就都已沒有多少恐懼了,挨打受罰都不過是忍一忍,死也不過閉上眼睛就不再睜開。 可他卻不敢想象她出事,他情愿萬般驚險都由他來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