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鳳印 第112節(jié)
但這不妨事,元琤再不招皇帝喜歡,也還是皇子。若真被她接到跟前,芳昭容必定忌憚。 若芳昭容無所謂,今日也就不會巴巴地跑來說那些話了。 不止是芳昭容,就連皇后見她得了皇子,也會愈發(fā)提心吊膽。 還有皇長子?;书L子已十七歲了,聽說自去年開始已入朝聽政。 這樣的年紀和身份,已很容易結(jié)交朝臣。一不留意,就會變成天子眼中的“結(jié)黨營私”。 由此可見皇次子會有多么好用。 第98章 元琤 況且她得封妃位, 妃嬪們前來問安、道賀俱是禮數(shù),皇子公主卻不非得走這一趟。肅太妃讓元琤過來, 未必就沒存與她套近乎的意思。 徐思婉與瑩妃說起這份思量, 瑩妃想了想,點頭:“這倒有可能。肅太妃到底年紀大了,又因太后離世大為悲慟, 愈發(fā)心力不支。她照料了皇次子這么多年,陛下不喜歡皇次子,她卻是真心盼著皇次子好。如今你得封高位,背后又有徐家, 若能給皇次子當靠山真是再好不過?!?/br> “所以, 這實在是你情我愿的事了?!毙焖纪衩蛐?,“不過我也不急, 還需看一看陛下的態(tài)度。jiejie也不必擔心我, 我自會把握分寸?!?/br> “反正不是我養(yǎng),你看著辦好了?!爆撳p輕嘖聲。 徐思婉又問她:“恪妃jiejie近日可有什么心事么?” “恪妃?”瑩妃美眸一轉(zhuǎn), 仔細想了想,搖頭,“沒聽說呀,怎么這樣問?” “也沒什么?!毙焖纪駬u頭, 回想皇帝先前的話, 心覺還是要探個明白, 瑩妃既也不知情,她就只得來日尋個機會再去恪妃處坐坐。 等瑩妃也離開披香殿,徐思婉就獨自歇了大半日, 暮色漸近時, 她吩咐好了念珺的晚膳, 御前宮人也到了披香殿來,恭請她與皇帝一道去后山的溫泉。 行宮后山的溫泉處,建有一處單獨的湯泉宮。湯泉宮里除卻幾方極大的湯池外,寢殿、書房、花園也一應俱全。 圣駕到時,天色才剛?cè)?,湯泉宮中點亮燈火,在山間映出一抹璀璨。 徐思婉在宮人們的服侍下更了衣,淺粉色的浴衣只薄薄一層,下遮到腳踝,上遮至胸口,玉臂露在外面。那衣料輕薄柔順,便是浸入水里也不會墜得難受。 她步入湯池不多時,皇帝也來了。男子的浴衣樣式簡單些,與尋常的中衣別無而至,只是稍寬大兩分,看起來更為瀟灑。 她耳聞他漸近的腳步,卻做未覺,也不回身,自顧自地撩水玩。他一步步踏入湯池一側(cè)的石階,待半截身子埋入水中,就伸臂將她攬住:“今日可累著了?” 徐思婉知道他是指的眾嬪妃前去問安的事,輕松一笑:“姐妹們坐在一起喝喝茶、說說話,哪有什么累的?臣妾還見著了幾位皇子公主,在殿里熱鬧著呢,念念也高興?!?/br> 她邊說邊坐在石階上,他也隨她一同坐下,熱氣氤氳里,一片安逸:“蓮貴人可也去了?” 徐思婉一怔,回想了一下,搖頭:“倒沒見過,陛下怎的問起她了?” 他輕笑:“她性子不好,怕她再惹你不快?!?/br> “沒有?!毙焖纪耠S口應道,心里只覺得有趣。 蓮貴人性子再不好,從前也是他寵過的。不論是因為那張皮相還是為著什么別的緣故,都與他有些情誼。 但現(xiàn)在,他在為了討好她,拿蓮貴人說事。 她揣摩個中意味,笑著一喟:“臣妾還見到了元琤,一晃神的工夫,元琤都這么大了?!?/br> 齊軒眉心一跳:“元琤不懂事,你別與他計較。” 徐思婉露出訝色:“臣妾計較什么?” 他一滯,似是有些意外:“他沒惹你生氣?” 徐思婉聽他這樣說,便可知瑩妃說他不喜元琤皆是真的,只消見面總要生氣也半點不虛。 按她只做不知,莞爾笑說:“沒有呀,元琤很乖,也知道照顧meimei,只是性子拘謹了些。說來臣妾倒有些心疼他,他尚不記事就失了生母,后來養(yǎng)母也落罪沒了,肅太妃又年事已高,再有心好生照料只怕也力不從心。他看著宮里旁的皇子公主都有生母在身邊,不知要有多羨慕,小小年紀,不免要覺得自己不如旁人,進而活得愈發(fā)小心了。” 這些話說得皇帝有些動容。他再不喜元琤,那也是他的兒子。 他不由打量起她來:“你這么想?” “是啊?!毙焖纪褚宦曢L嘆,“宮里的孩子總是不容易的。說來……”她語中一頓,眼中多了幾許悲色,盈盈對上他的視線,“陛下可怪臣妾將念念的事瞞了三年?” 他眼中一滯,她就知道他果然是怪她的,至少生過怪她的念頭。 但很快,他搖了頭:“你身為人母,不愿受母女分離之苦,朕心里明白,不怪你?!?/br> “臣妾并無那樣自私?!毙焖纪窬従彄u頭,“臣妾當時也想過,或許該將念珺送出來。她是陛下的女兒,就該眾星捧月地長大,沒道理留在冷宮之中孤孤單單的過日子?!?/br> 他睇著她,一語不發(fā)地聽著她說。 她續(xù)道:“可臣妾后來終是有顧慮的。后宮爾虞我詐之事太多,臣妾處處小心,仍數(shù)度險些受害。她小小的一個孩子,全無力氣應對那些刀光劍影,宮里嫉恨臣妾的那些人,只怕都不會放過她。” 她說到此處,口吻中漫開深深的無奈。他一聲喟嘆,將她摟得更緊,語氣放輕:“你若送她出來,朕自會保護好她?!?/br> “臣妾知道,陛下會拼盡全力護著這個孩子??伤诿?,敵在暗,陛下又政務纏身,臣妾不得不擔心陛下會分身乏術(shù)。歷朝歷代宮里都有走得不明不白的孩子,臣妾不敢拿她去賭,不能讓她做下一個。” 她的口氣輕柔之至,帶著作為母親的溫柔與顧慮,將他心中僅存的一絲不滿釋開。 他沉了沉,自顧將她尚未說出的話說了下去:“這樣想來,冷宮的日子倒確是平靜了些。只是你獨自帶她長大,還要費心費力得避免消息外泄,實在辛苦?!?/br> “只要她能平安,臣妾又怕什么辛苦呢?”她銜起笑意,“好在現(xiàn)下咱們一家人團聚了,今后的日子勢必都會平平安安?!?/br> “嗯?!彼钌钜粦?,眼中情意愈發(fā)分明,終于忍不住地將她吻住,繼而一分一分吻到更深,浸在水中的手也探向她的腰間,摸索著浴衣上的系帶,滑膩的觸感變得動人心魄。 足足半個時辰,湯泉宮中水聲、人聲交織一片,徐思婉被他從池子里抱出來時腰肢已酸軟得不聽使喚,長發(fā)濕漉漉地胡亂垂著,有一種頹靡的美感。 他好像很喜歡她這副樣子,她坐在妝臺前擦身時,他立在身后笑吟吟地看了她許久。 換上干凈的衣服,兩個人便去湯泉宮的寢殿里一起用了膳。他們在溫泉中泡了許久,渾身都泡得松軟,徐思婉用膳時幾乎連筷子都提不起來,齊軒倒很有興致,耐心地一直將她喂到吃飽。 入夜,自又是一片纏綿悱惻。他難得有這樣沒有政務勞神的時候,便鮮見地放縱了些,拉著她逍遙了一場又一場,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入夜一直忙到清晨。 于是這一覺,徐思婉一直睡到臨近晌午。 睜眼間,他正坐在旁邊讀書,見她醒了,他的手伸過來,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歇好了?” “嗯。”她噙著笑點頭,往他身邊靠了靠,“這地方臣妾喜歡,改天再得空,帶念念也來玩一玩?!?/br> “好。”他欣然點頭,她想了想,又言,“臣妾瞧山腳下的風景極好,只是缺少遮蔽,盛夏里不免太熱,若能有個回廊就好了。夏日里坐在廊下小坐,必定愜意?!?/br> 他隨口就說:“那朕命人為你修一條回廊?!?/br> “不必?!彼r搖頭,“臣妾只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陛下不必為臣妾大興土木?!?/br> “一條回廊罷了,這算什么大興土木?”他失笑,略作沉吟,又言,“修個回廊,再修個亭子,亭子里扎個秋千,日后可以讓念念玩?!?/br> 她聞言不再多勸,只抿起沉靜的微笑,好似沉浸與一些美好的幻想。 但其實……是的,她就是要讓他為她大興土木,從一條回廊、一方?jīng)鐾ら_始,她會謹慎地讓每一份索取都不過分,但她會索取更多。 千里之堤,潰于蟻xue。 她就要如那蟻xue一般,一點點地讓大魏本就不算充裕的國庫更空虛一些。 . 二人在午后才回到行宮之中,徐思婉回到披香殿時,念珺正跟著唐榆念書。她先去廂房看了看她,俄而發(fā)覺房門處有人影鬼鬼祟祟,目光就劃過去,不及看清,那身影就縮回了門外。 “誰?”她揚音,凝視房門片刻,元琤縮手縮腳地邁進門檻,向她一揖:“倩妃娘娘安?!?/br> “元琤。”她見是他,就笑起來,“你怎么來了?” 元琤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地走到她面前,小聲道:“肅太妃讓我來向娘娘問安。” 又來問安,肅太妃的意思已很明顯了。 徐思婉睇著他:“肅太妃還說什么了?” “還……還說……”元琤似乎有些畏懼,用力咬了咬下唇,陷入沉默。 徐思婉哄道:“說吧,不妨事,本宮不怪你?!?/br> “肅太妃說……”他又支吾了半晌,終是將心一橫,“說讓我喚娘娘倩母妃?!闭f完,他的神情已然緊張起來,“娘娘會生氣嗎?” “自然不會?!毙焖纪窆雌鹦θ?,元琤一怔,小臉上終于也綻開笑意。 徐思婉心念微動,看了眼念珺,摸了摸她的額頭:“念念,晚膳時母妃帶你去父皇那里吧?!?/br> “好——”念珺拖著長音應下,徐思婉又看向元琤:“元琤一道去。” “我不去!”元琤立時向后一退,笑意頓時消失殆盡,只余不安,“父皇不喜歡我,我不去!” “沒有那樣的話?!毙焖纪裥θ莶蛔?,“昨日陛下還提起你呢,你若不去見一見他,倒讓他生氣。” “生氣”這兩個字如料擊中了元琤的弱點,從小不被善待的孩子多會察言觀色,怕極了長輩生氣。 他于是一下子變得極為安靜,徐思婉再度問他“一起去用個膳,可好?”的時候,他立刻小臉緊繃地點了頭。 徐思婉只做不知他心中的驚懼不安,見他點頭就不再多哄什么。對齊軒的孩子,她到底是生不出多少善意的,能這般悉心照料念珺,是因為在她眼里,徐家的血脈更為重要。 徐思婉便著人去向肅太妃回了話,說讓元琤在她這里多留一會兒。肅太妃如料沒有異議,倒讓人送來了幾身元琤的衣裳,道是小孩子頑皮,怕玩臟了衣裳沒的換,總要事先備下。 但元琤最多不過在她這里待上半日,若只為玩臟了更換,最多兩身怎么也夠了。徐思婉看著肅太妃送來的那七八身衣裳,心里清楚她的意思,就著花晨去回話:“你去告訴肅太妃,大可不必這樣麻煩。本宮這里有許多新得的衣料,改日會讓尚服局依著元琤的身量做幾身新的留下?!?/br> 這樣一來一往,肅太妃自會明白她的意思。 她們“你情我愿”,后面的事就好辦了。想來不必她去多費口舌,肅太妃就會找個合適的契機向皇帝開口,她只需等就好了。 傍晚時分,徐思婉帶著兩個孩子一同離開了披香殿。因披香殿離清涼殿極近,她便未乘步輦,只當悠哉地散一散步。 念珺一貫活潑,招呼著唐榆和花晨跑在前面,一路躲躲藏藏地瘋鬧。元琤則明顯地性子沉悶,一路都低著頭,一語不發(fā)地跟在徐思婉身側(cè)。 徐思婉亦無心與他多搭話,就這樣沉默地往清涼殿走。 眼見清涼殿離得不遠了,念珺眼睛一亮,喊道:“看誰先到!” 說完就一拎裙擺,歡呼雀躍地朝清涼殿飛奔。 唐榆和花晨心領神會,作勢提步追她,卻始終比她慢上一步。待離清涼殿更近一些時,二人就將腳步壓得更慢了些,念珺未有察覺,自己鉚足力氣沖進殿門,才終于松了口氣,氣喘吁吁地扭頭看他們。 唐榆彎腰支著膝蓋,假作也跑累了,笑言:“公主贏了!” 念珺歡呼雀躍,望見徐思婉離得還有很遠,遠遠地喊起來:“娘,你快一點!” “來了。”徐思婉揚音笑應,身側(cè)的元琤卻打了個哆嗦。 天子寢殿不是能這樣吵嚷的地方,他曾因為差不多的緣故被父皇責備過兩次,從此再也不敢了。 可念珺哪里知道這些,等徐思婉應完聲,她便注意到唐榆與花晨都不再上前,歪著頭又喊:“你們進來呀?” 他們卻不能進清涼殿接著陪她瘋,唐榆便搖搖頭:“跑得累了,我們尋個地方歇一歇,公主也歇歇?!?/br> 念珺不解道:“那進來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