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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冷宮后皇帝火葬場了 第120節(jié)

    然頭還未完全仰著,顧禎卻在下一刻半俯了下來,雙手輕捧著她一只柔夷,前額輕抵在上頭。

    熟悉的幽香,叫他神色瞬間清明許多。

    心頭的酸澀卻褪不掉。

    “懿懿?!彼麖埬樁悸窳讼氯?,低聲道,“朕好嫉妒……看著你同他說話、同他笑,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可還要裝作云淡風(fēng)輕?!?/br>
    “都快瘋掉了?!?/br>
    那聲音里頭,居然帶了幾分哽咽,說到最后,他停頓了許久,才能將剩下的話繼續(xù)下去。

    她遲疑著低了頭,看著男人埋在她手上,呈傾倒的姿勢:“陛下醉了。”

    聽著那輕柔的聲音,顧禎卻突然笑了,在她手心里蹭了蹭,點(diǎn)頭道:“嗯,朕醉了。”

    第87章 感激

    他承認(rèn)得這樣干脆, 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趙懿懿神色微動(dòng),有那么一瞬間,竟以為他沒醉。

    “你理理我好不好?懿懿, 你理一理我啊……”

    哀慟的聲音響在耳畔, 哽咽中幾近乎絕望, 他一雙手克制不住地顫著,祈求地喚她。虔誠地將前額抵在她手上,卻不肯叫她瞧見自己的狼狽。

    馬車突然動(dòng)了起來, 稍有不察,趙懿懿往前一個(gè)趔趄, 就這么撞了上去,幸而被他一扶,才堪堪穩(wěn)住了身形。

    那人埋首輕蹭時(shí), 趙懿懿甚至能感受到眼睫劃過帶來的酥癢, 正愣愣地垂首看他,掌心卻突然傳來一陣濡濕。

    待她回過神時(shí), 那片濡濕已經(jīng)逐漸蔓延,浸染在指尖上。

    趙懿懿面色愕然,驚疑不定地喚他:“陛下?”又試圖將手給抽出來。

    卻被他給緊緊把住了。

    “懿懿,你就不能……就不能哄哄朕嗎?”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每個(gè)字都帶著顫意、一字一頓的,才說出這么一句話。

    艱難萬分。

    趙懿懿就這么僵在那,渾身的血液似要就此凝住。

    他這樣傲的一個(gè)人,無論何時(shí)脊背都挺得筆直的一個(gè)人, 怎么會哭?即便是當(dāng)年因廢魏王的事牽連, 被拘在東宮時(shí), 他臉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笑意。

    怎么可能會哭。

    可指尖傳來的濕潤觸感,卻無時(shí)無刻不在提醒她,這是真的。

    她抿了抿唇瓣,沒有說話。

    “朕吃醋了?!鳖櫟澗o緊握著她的手,就像是握著生怕失去的東西一樣,低聲說:“懿懿,朕沒有醉,剛才是騙你的,朕……是醋了?!?/br>
    往日那樣一個(gè)大權(quán)在握、乾綱獨(dú)斷的君王,此刻竟是俯在這狹小的馬車中,泣不成聲。

    “他飲酒時(shí),你勸他不要多飲,那樣關(guān)切萬分??傻入揎嬀茣r(shí),不管飲了多少杯,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靜靜聽了良久,趙懿懿才抽了一只手,按在顧禎肩頭處,輕聲道:“好了,你別鬧了。這么大個(gè)人了,該喝多少也不知道?你自個(gè)的酒量,該心里有數(shù)才是,非得喝成這樣,半點(diǎn)也不給人省事?!?/br>
    這句話,卻是真真切切將他給刺激到了。

    心臟瞬間揪了起來,擰得生疼。

    “懿懿?!鳖櫟澾煅手鴨舅?,突然起身將趙懿懿一股腦揉進(jìn)了懷里,手臂收緊著,仿佛要將她融進(jìn)自己胸膛一樣,悶聲說:“朕并非嗜酒之人。那時(shí)一直想著,只要你說朕一句,一句就好,朕就再也不喝了??呻抟恢钡戎?,等得一壺石凍春都飲完了,也沒能等到你來管朕。”

    猝不及防撞入他懷中,臉頰緊緊貼著那寬闊有力的胸膛,趙懿懿能聽著里頭沉穩(wěn)的心跳聲。

    面頰就這么貼在上頭,她蜷了蜷指尖,頭一回的有了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你自己一個(gè)人悶不吭聲的在那飲酒,如今倒來怪我沒管你?”

    “這天底下,如何會有這樣的道理?”

    是啊,這天底下,豈會有這樣的道理。

    顧禎既是嫉妒,一面又不肯在眾人面前說出口,只是暗自在一旁看她,一步一步試探著。

    終究輸?shù)靡粩⊥康亍?/br>
    “不是的,朕沒有怪你?!鳖櫟澪⑽⒌皖^,下巴抵在她發(fā)頂,急不可待地解釋道,“朕只是醋了,也想聽你一聲關(guān)切,怕你不要朕了。”

    那語聲中夾雜著急切,又有些語無倫次的,顯出了一些可笑的笨拙來。

    趙懿懿也說不清現(xiàn)在的情緒,只覺得心口處堵得慌,心臟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dòng)著,眼中浮現(xiàn)了一絲迷茫。

    “你別鬧了。”她無奈地皺皺眉,輕聲道,“起開些,我叫人給你煮醒酒湯?!?/br>
    只因這樣一句話,原本半點(diǎn)也不肯松手的男人,竟是乖乖退開寸許,頗為狼狽地別過頭看向車壁。

    趙懿懿開了車窗,朝外囑咐道:“先行回宮,著人給陛下備一碗醒酒湯。”

    近侍們早知皇帝醉了,聞言并不驚詫,幾人自兩側(cè)簇?fù)淼膶m侍中躍出,打馬朝宮城疾馳而去。

    冬日天黑得早,在打開車窗的一瞬間,一道皎潔的月光也隨之照入,鋪滿了地衣。

    冷風(fēng)也跟著灌了進(jìn)來。

    窗牖闔上時(shí),隆冬的寒氣被隔絕在外,那道銀霜也隨之抽離。

    今日的雪時(shí)停時(shí)落,倒是沒個(gè)準(zhǔn)。

    腕子突然被擒住,趙懿懿低頭一看,見著的便是一布了疤痕的手,她怔了怔,抬眼看去:“怎么了?”

    被她這樣清凌凌的目光一瞧,顧禎心尖子卻像是被烈火灼了一下,觸了燒紅的炭似的松開,低聲道:“不大好看,以后,朕盡量不讓你瞧見?!?/br>
    他并非在意樣貌的人。

    然再不在意,見著成了這樣的疤痕,又怎可能無動(dòng)于衷。

    遑論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

    “你將自己弄成這樣,又是何必?!彼斐鲋讣猓p輕碰了下那余留的疤痕,聲音緲若山間云霧。

    即便涂了最好的去疤藥,也沒法子完全恢復(fù),原本修長有力的一只手,就這么毀了一半。

    彼時(shí)入椒房殿火場,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具是隨心而動(dòng)。顧禎往后縮了縮,苦笑道:“朕已負(fù)了你這么久,又怎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葬身在火海中。懿懿,朕做不到?!?/br>
    成婚不過短短三年,倆人卻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

    一個(gè)傷了心,一個(gè)傷了身。

    誰也沒能好過。

    趙懿懿神色一片恍惚,生出了些不真實(shí)感,看著他從手掌內(nèi)側(cè)一直蔓延到手腕上的傷痕,又伸手碰了碰,突然拽著他的衣袖,將他拉到身前,咬牙問:“你難道以為,你以為救了我一次,我就能回心轉(zhuǎn)意了嗎?還是說,你以為傷了自己,就能讓我感激?”

    說到最后,她幾乎是兩手用力扯著他的衣衫,厲聲問出來的。

    她強(qiáng)忍著那三分噴薄而出的怒意,長睫上墜著一二顆晶瑩,拽著他衣衫的兩手指節(jié)都泛著白。

    “誰稀罕吶?!?/br>
    從下定決心不再喜歡那一刻起,對方做什么都沒了意義。

    可為什么她如今想起來,卻又會覺得難過。

    心頭那抹煩躁總是縈在那,沒法子淡去。

    “不是。”顧禎垂目看著她,伸出大掌,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包裹住,一點(diǎn)一點(diǎn)安撫著,讓她松了力道,才輕聲說,“朕從未想過,以此為要挾,或是以此為餌。沒想過能讓你感激,只因朕想救你,僅此而已?!?/br>
    彼時(shí)火光直沖云霄,那樣的危急關(guān)頭,又怎可能來得及思考與反應(yīng)。

    往日引以為傲的理智,在那一刻全都成了笑話。

    什么也沒了,什么也不顧。

    在那一刻,他只想要他的懿懿。

    已經(jīng)做過的事,又豈會差那一次。

    顧禎動(dòng)作輕柔地?fù)崃藫崴谋常瑴芈暤溃骸安灰嘞肓?,你若?shí)在不喜歡,就當(dāng)此事沒發(fā)生過好了?!?/br>
    入夜的洛陽城一片寂寂,窗外的風(fēng)不斷擊打車壁,呼嘯而過。

    在這樣寂靜的夜晚,趙懿懿面上閃過幾絲怔然,旋即拉過他的手舉到面前,咬牙道:“你讓我當(dāng)沒發(fā)生,可又怎么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

    她讓他看那道疤。

    有這樣的證據(jù)在,又怎可能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

    “你從前慣會自欺欺人,如今也要教我這樣嗎?”她咬了咬唇瓣,一句話說得極為艱澀,仿佛要將全身的力氣用盡,胸腔里所有的情緒霎時(shí)傾瀉而空,“可我學(xué)不會,學(xué)不會那樣的自欺欺人?!?/br>
    車馬終是進(jìn)了宮門。

    先一步回宮的宮侍們,早已吩咐庖廚熬好了醒酒湯,就守在那等著,只等陛下一回宮,就將湯呈上來。

    趙懿懿冷著張臉,在紫宸殿看著他用完了一碗醒酒湯,才轉(zhuǎn)身離去。

    “懿懿?!?/br>
    看著那道窈窕背影,顧禎忍不住喚了一句。

    趙懿懿步子微頓,側(cè)身看他:“陛下可還有事?”

    燭火照在那半張臉上,忽明忽暗的跳躍火光,叫那張本就清艷絕倫的面龐,更籠了一層溫婉。

    可顧禎卻不敢再喚。

    看了片刻,他終是訥訥道:“沒什么?!?/br>
    出來時(shí),又開始飄飛揚(yáng)的雪粒子,云竹撐了傘跟在一旁,主仆二人踩著鋪在宮道上的雪,留下數(shù)個(gè)淺淺的腳印。

    “你昨日說,父親想要見我?”趙懿懿摩挲著那個(gè)小手爐,淡聲問了一句。

    云竹應(yīng)了聲是:“淮安侯這段時(shí)日,一直叫嚷著要見娘娘,官獄那邊見他鬧得不像話,又顧忌著他的身份,這才層層報(bào)了上來?!?/br>
    趙懿懿笑了笑,道:“要見我做什么,與其花這個(gè)心思,倒不如見見他那寶貝兒子來得要緊些?!?/br>
    “許是以為娘娘不知此事,想求娘娘為他做主?!痹浦裣肓讼?,遲疑著答了一句。

    趙懿懿轉(zhuǎn)念一想,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許久未曾出宮,趙維民也被官司纏身數(shù)月,緊跟著被洛陽尹強(qiáng)硬發(fā)作,判了罪刑。

    恐怕以為,她是久在深宮,不知外間世事的緣故。

    否則父親遭難,早該要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