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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疖囌?。 離列車出發(fā)還有不到半個小時,一身列車員制服的明臺站在入口處,一邊微點著頭迎接每一位上車的旅客,一邊不動聲色地注意著日軍的小頭目檢查登車人員的證件。 曼麗隨著人群緩緩靠近列車,目光落在她后方不遠(yuǎn)處一樣朝著列車走過來的一個女人身上。 再次見到程錦云,曼麗心情有些復(fù)雜。 程錦云曾是明臺喜歡的女人,自己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訂了婚,兩個人情投意合,又門當(dāng)戶對,他們甚至還有著共同的信仰,她和明臺在舊城墻上最后的道別,還曾祝福過他。 愛不能,求不得,相思苦。 然而明臺給她的擁抱讓她幡然醒悟,自己其實是嫉妒的,嫉妒程錦云可以得到明臺的愛,嫉妒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明臺身邊,生死與共,風(fēng)雨同路。 這一次,自己和程錦云站在一樣的□□,如果最終明臺還是愛上她,選擇她,自己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畢竟明臺前世有那樣的結(jié)局,這輩子,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地下黨在上海潛伏了幾條線,各自之間并無橫向聯(lián)系,單獨(dú)接收上級命令,于曼麗兩年前正式成為□□黨員,代號“木槿”,在北平工作了一年多。 這次□□上海地下黨新組建秘密聯(lián)絡(luò)點,于曼麗主動申請調(diào)到上海,成為情報小組成員,她的直接上級就變成了代號為“眼鏡蛇”的上?!酢醯叵曼h情報組組長。曼麗上車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趕在火車炸毀之前從日軍官手里拿到一份日軍針對皖東南和淮海區(qū)進(jìn)行掃蕩的戰(zhàn)略部署計劃書。 曼麗從容地遞出證件,一口流利的日語介紹著自己的身份,她長相清麗,身形高挑纖細(xì),即使為了任務(wù)刻意作了些掩飾,也還是遮不住天生麗質(zhì),語氣不急不緩,聲調(diào)溫醇,說起話來娓娓道來,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好感。 曼麗毫無意外地過了關(guān),她的身份是所謂和平大會邀請的一位著名的經(jīng)濟(jì)學(xué)家中村先生的隨行翻譯,曼麗還不到20歲,加上臉型實在顯小,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成熟一點,特地選了深色的外套,盤了發(fā),妝容也很濃,看上去總算不那么違和了。 曼麗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明臺正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她心口一跳,明臺一雙桃花眼帶著微微的笑意看過來,從前她最喜歡看明臺笑起來的樣子,只看著他笑,曼麗就覺得她什么都不怕。 明家家世不錯,明臺又長得好,從小就十分有女孩緣,練就了不俗的眼力,所以只是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走過來的女孩雖然妝容打扮看上去有些不忍直視,但長相絕對是不俗的,所以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過去,明臺有些怔愣。 曼麗從他面前經(jīng)過,一雙秋水剪瞳里清晰地映出明臺發(fā)怔的臉,似乎是猶疑了一下,她收回視線,靜靜地上了車。 汪偽軍警小頭目董巖作恭敬狀跟在曼麗身邊,“千代小姐,按照規(guī)定您暫時只能待在列車員車廂,等中村先生上車之后才能換到貴賓包間?!彼炖镎f這話,手上十分隱蔽的塞了一張折成豆腐塊的紙條到曼麗手里。 曼麗笑得驕矜,一邊應(yīng)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收好紙條,進(jìn)了董巖給她安排的車廂。 董巖很快離開。 曼麗坐下來松了一口氣,想到程錦云連忙走到車窗邊往外看。 程錦云似乎是引起了日軍官頭目的懷疑,一直在詢問著細(xì)節(jié),雖然現(xiàn)在都是組織的人,但曼麗和程錦云并不是一條線的,本不應(yīng)該認(rèn)識程錦云,更不應(yīng)該知道她的身份,不過曼麗占著一個先機(jī),這時候正猶疑是不是該上前幫忙解圍。 然而很快曼麗就知道,她多慮了。 因為她看到一身列車員打扮的明臺臉上帶著驚喜的表情朝程錦云跑過去,說著一口流利的日語,言語之間就幫程錦云解了圍,讓那軍官放下了疑心,程錦云也順利地過了關(guān)。 曼麗垂眸目光微黯,原來他們就是這樣認(rèn)識的,英雄救美,真是讓人歆羨。 上輩子她和郭騎云都留在了外圍接應(yīng),根本不知道列車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粉碎計劃”成功后,程錦云這個人似乎就一直在他們之后的每次任務(wù)里,明臺的看她的目光也越來越不一樣。 她最終還是眼睜睜地失去了明臺。 曼麗默默地長舒了一口氣,取下用作裝飾的黑框眼鏡認(rèn)真地擦了擦,再次抬眼看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 至少這輩子,很多事都不一樣了,這一次她不會退縮,不會只是傻傻地在明臺身邊默默地關(guān)注他,至少也要努力一次,就算最后也還是失去他,自己也不會后悔。 曼麗快速地記下紙條上的內(nèi)容并迅速銷毀,忽然聽見一聲呵斥,像是董巖的聲音,曼麗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往外看去,董巖叫住了一個列車員要檢查他的行李。 是明臺。 曼麗眉心微擰,她知道董巖是自己人,雖然并不知道對方的是哪條線的,但董巖明顯不知道明臺此行和他們目的一致,剎那間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曼麗出聲:“不好意思,列車員先生,可以幫個忙嗎?” 這一句是日語,所以頂著日本列車員身份的明臺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來。 董巖也看向曼麗,兩人目光交匯,一瞬間便達(dá)成共識,他看了眼明臺,把明臺的箱子整理好重新合上遞還給他,隨后轉(zhuǎn)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