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這一刀需要你好好地想一想。”莫問笑道，“不僅僅是出一刀罷了，這一刀里面，是你這二十年來所有關(guān)于刀的領(lǐng)悟。不要小看這一刀了?！?/br>
    “城主，手下留情。”風(fēng)左君咽了口口水。

    “做夢。”莫問手指輕輕一彈，直接就將風(fēng)左君給打飛了出去。

    青城山。

    謝羽靈的一身衣衫已經(jīng)滿是泥濘，他此刻正在一處懸崖之上，單手抓住一塊石頭，仰頭看著上方。

    “終于找到了。”謝羽靈長吸了一口氣，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懸崖的石縫之中，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在隨風(fēng)輕輕搖曳，很難想象，在這樣的絕境之處，竟然會生存著一朵看起來如此嬌弱的話。

    “那朵就是龍蟒花了?！闭驹谙路降哪珘m朗聲喊道。

    謝羽靈咬了咬牙，抓住石頭，再往上一翻，整個人便又上升了一丈，但那石縫中的花卻又跟著向上升了一丈，仍然和他有著一段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

    “這是怎么回事？”謝羽靈惑道，“為何這花竟然會自己移動？”

    “龍蟒花的香味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墨塵在下方提醒道，“謝師兄你千萬不要被迷惑了?！?/br>
    “幻覺？”謝羽靈一愣，難道眼看著那花就在自己眼前卻無法取得？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怒氣，這段時間里，他每天山上山下地跑卻一無所獲，如今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了這朵花，卻又遇到什么幻覺。他心一橫，我就這么一直往上一直往上，難道這幻覺還能讓這懸崖變得永無止境嗎？

    下了決心后，謝羽靈便一鼓作氣地縱身上前，一開始那朵龍蟒花仍舊在不停地上移，可突然之間，謝羽靈像是沖破了一陣迷霧，那龍蟒花直接就顯像在了自己的面前。

    花是純白色的，而那花瓣的形狀卻很奇異，似龍似蟒，卻是謝羽靈從未見到過的。謝羽靈手一揮，直接將龍蟒花連帶著下方的泥水一同拔出，接住龍蟒花后幾個縱身從懸崖之上落了下來。

    “終于他娘的找到了！”謝羽靈罵了一聲。

    墨塵一愣：“謝師兄，你怎么說臟話？”

    謝羽靈神色尷尬：“抱歉，實在是這幾日過得太過于憋屈了，心中煩悶，一下子沒忍住脫口而出?！?/br>
    墨塵笑道：“不錯，不錯，我算是有些明白師父的意圖了?！?/br>
    “道君大人是什么意圖？”謝羽靈不解。

    “他希望你，放松一些，按照我們道家的說法，就是回歸本我?！蹦珘m指了指自己的心。

    第283章 千古

    昆侖山。

    “我曾在《神異經(jīng)·中荒經(jīng)》中看到過，昆侖之山有大鳥，名曰希有。南向，張左翼覆東王公，右翼覆西王母。背上小處無羽，一萬九千里。西王母歲登翼上，會東王公也。在山上我會遇見這神鳥嗎？”蘇白衣仰頭看著山頂，語氣中帶著點肅穆。

    “如果有，那么就在我的肚子中了?！碧K鎖莫砸吧了一下嘴，“你從山下帶了些什么吃得嗎？”

    蘇白衣一愣，摸了摸自己的懷里：“都放在澹臺姑娘那兒了，還有一壺酒。”

    “酒？”蘇鎖莫手一伸，直接就將蘇白衣身上的那壺酒給吸了過來，隨后仰頭一飲而盡，最后長吁了一口氣，“爽?！焙韧曛螅蛯⒛蔷茐亟o隨手丟了出去。

    “昆侖之上，難道沒有酒喝？”蘇白衣惑道。

    “酒？”蘇鎖莫輕嘆一聲，“連個燒餅都沒得吃啊?！?/br>
    “那這些年……”蘇白衣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昆侖山上只有雪蓮，我已經(jīng)吃了整整一百三十年。”蘇鎖莫抬頭道，“那可是世間珍寶，只吃上一朵，便能保證三月不餓，而且能讓你的功力大增，放在世間那可是眾人爭搶的寶貝呢。不過……”

    “不過怎么樣？”蘇白衣咽了口口水。

    “真的很難吃?！碧K鎖莫輕嘆道。

    談話間，蘇鎖莫已經(jīng)帶著蘇白衣來到了昆侖山的半山腰，映入他們眼簾的竟是一處極為精致的宅院，一個巨大的院門攔在他們的面前，院門之上一只神鳥的木雕匍匐在上面，或許便是那《神異經(jīng)》中記載的神鳥希有吧。

    “昆侖之上，是如何建立起這樣一座宅院的？”蘇白衣目瞪口呆。

    蘇鎖莫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在我來這里的時候，這處宅院就在這里了?！?/br>
    “一百多年了啊……”蘇白衣喃喃道。

    “將蘇戩安葬吧?！碧K鎖莫沒有帶著蘇白衣走進(jìn)去，然后領(lǐng)著他繞著宅院走了一圈，只見宅院的后面，竟是一個個積雪覆蓋著的墳頭，每個墳頭的前面，沒有墓碑，只有一柄劍。

    “這都是蘇氏一族的仙人們，他們埋葬于此，以劍為碑，蘇戩便安葬在他們身旁吧。”蘇鎖莫淡淡地說道。

    蘇白衣點了點頭，隨后拿出手中的君語劍，開始在那些墳?zāi)怪酝诹似饋?，不過一劍下去，那片雪地卻是紋絲不動，蘇白衣一愣：“這是……”

    “這可是千萬年的積雪，自然是比石頭還硬，用點內(nèi)力?！碧K鎖莫皺眉道。

    蘇白衣嘴角尷尬地抽搐了一下：“前輩，我內(nèi)力著實有些拿不出手……”

    “唉。”蘇鎖莫輕輕搖頭，對著那雪地輕輕一彈指，便直接彈出了一個坑來，蘇白衣看得目瞪口呆：“前輩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湖上不是有一個說法，說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才是最高境界?！碧K鎖莫幽幽地說道。

    蘇白衣點頭：“但我?guī)煾刚f這是唬人的，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那就得被人砍死了?！?/br>
    蘇鎖莫揮了揮手指，搖頭道：“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心中的這劍，指的是劍氣。等到修煉到劍仙之境，那么天地萬物便是皆可為劍，我剛剛那一伸指，便是一劍。”

    “伸指就是一劍？”蘇白衣對著地上揮出一指，但自然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你將蘇戩安葬之后，便到院內(nèi)來尋我吧。在你的身上，應(yīng)該有很多的故事，我想聽一聽?！碧K鎖莫轉(zhuǎn)過身，“我很久沒有聽過別人的故事了。山上的這些年，著實是太過于無趣了?！?/br>
    蘇白衣轉(zhuǎn)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蘇爺爺?shù)膭Σ]有帶在身邊，如何能以劍為碑呢？”

    “如此啊?！碧K鎖莫低頭想了一下，“我聽他說，他曾經(jīng)在江湖被稱為魔君？”

    “嗯，蘇爺爺曾經(jīng)以魔君之名震懾江湖，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碧K白衣回道。

    “那我送他一柄?！碧K鎖莫伸著手，對著前方低喝道，“鬼瞳！”

    隨著蘇鎖莫的一聲低喝，一柄紫色的長劍忽然從宅院之中飛了出來，劃破長空發(fā)出一聲鬼厲般的驚嘯，隨后落到了蘇鎖莫的手上，長劍的劍柄之處鑲嵌著一顆紫色的珠子，那珠子像是人的眼睛一般，甚至在蘇白衣看過去的時候，感覺那珠子竟像是眼珠子一樣還轉(zhuǎn)動了一下。

    “這柄劍叫鬼瞳，當(dāng)年曾被江湖上的人稱作是邪劍，但是邪劍之上，卻留下了許多絕世大魔頭的鮮血，當(dāng)年他的主人曾帶著他血洗魔教，殺光了魔教的十三個長老。這柄劍，便作為蘇戩的劍碑吧?！碧K鎖莫將手中的劍遞給了蘇白衣，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蘇白衣看了一眼手中的這柄鬼瞳劍，只覺得森冷之氣從劍身之上傳來，驚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急忙將長劍用力地插在了地上，隨后轉(zhuǎn)身將蘇戩的尸身抱起來，放進(jìn)了方才被蘇鎖莫一指彈開的墓坑之中。

    “蘇爺爺，今日愿你長眠于昆侖之上，不再有俗世之惱，能持劍九天，做那真正瀟灑得意的劍仙?！碧K白衣對著蘇戩的尸身三叩首之后，將旁邊的那些雪塊一點點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身上。

    昆侖之上，如傳說中一般終年不停地落著雪。蘇白衣花了整整幾個時辰才將墳?zāi)苟哑穑藭r自己的身上也都飄滿了雪花，他站起身，抬頭看著天。

    昆侖的天空，如傳說中一般被雪霧籠罩，陽光無法透射出來。

    此時，宅院之中忽然傳出來一陣凄婉的笛聲，蘇白衣轉(zhuǎn)過身，看著蘇鎖莫坐在屋檐之上，吹奏著笛子。對于蘇鎖莫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場尋常的離別，在他的一生之中，這樣的離別已經(jīng)太過于尋常了。所以他的凄婉笛聲，不僅僅是哀悼蘇戩，像是對這人生短暫的感慨。

    就著那笛聲，蘇白衣忽然開口，唱起了那首在江南時，曾聽起村中鄉(xiāng)人唱起的挽歌。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復(fù)落，人死一去何時歸?！?/br>
    第284章 仙軀

    蘇白衣重新走到了那處宅院的門口，此刻大門已經(jīng)敞開，蘇鎖莫坐在屋檐上，垂首看著下方的蘇白衣。

    兩人相對而立，飛雪緩緩飄下。

    蘇鎖莫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趕了這么久的路，你應(yīng)當(dāng)是累了，左邊那個屋子是你父親當(dāng)年住過的，你去那里睡上一覺吧?！?/br>
    蘇白衣?lián)u頭：“我不需要睡覺的。”

    “哦？不需要睡覺？”蘇鎖莫挑了挑眉，語氣卻并不驚訝，“看來你的境界很高啊?！?/br>
    蘇白衣?lián)狭藫项^：“不是的，我練了一門奇怪的武功，以至于睡覺后就會完全變成另一個人?！?/br>
    “無妨的，既然累了，便睡吧?！碧K鎖莫輕輕揮了揮手，那庭院間的雪頓時變得更大了點。

    蘇白衣踏入宅院，看著眼前的飛雪，視線漸漸地模糊起來，他感覺天地在眼前開始倒懸，模糊之中他看到站在屋檐之上的蘇鎖莫一躍而下，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山主?！碧K白衣迷迷糊糊中艱難地說道。

    “累了，便睡去吧?！碧K鎖莫輕輕一揮袖，蘇白衣便仰后倒在了雪地之中，蘇鎖莫微微俯身，看著地上的蘇白衣，連連搖頭，“居然身負(fù)蘇家和呂家兩族血脈，真是一具完美的仙人軀體啊?！?/br>
    地上的蘇白衣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瞳孔變得血紅，他沖著蘇鎖莫咧了咧嘴，隨后一拳打了過去。

    但是蘇鎖莫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只是沖著蘇白衣瞪了一下，然后那剛剛正準(zhǔn)備一躍而起的蘇白衣再次摔在了地上，蘇鎖莫手指輕輕一揮，一股強大的劍氣從天而降，又將蘇白衣往那雪地之中砸下了三尺。

    “比起你清醒的時候，倒是強了許多。”蘇鎖莫淡淡地笑了起來，隨后走上前，低頭看著倒在雪地亦是血地中的蘇白衣。

    “喝啊！”蘇白衣沖著蘇鎖莫齜牙咧嘴。

    “失去了意志后的戰(zhàn)斗狂人……這么多年過去了，呂家還是不愿意放棄這違背人倫的邪術(shù)啊。”蘇鎖莫輕嘆道。

    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蘇鎖莫身上露出的一絲破綻，蘇白衣再次從地上一躍而起，沖著蘇鎖莫一拳襲去，這一次遠(yuǎn)比方才那幾拳要來得迅猛致命，蘇鎖莫也是微微一愣，頭輕輕一偏，躲過了蘇白衣的這一拳，隨后他伸出一指，在蘇白衣的額頭上輕輕一點，直接就將蘇白衣給彈飛了出去。蘇白衣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在了后方的屋檐之上。

    “有趣有趣。你居然還會戰(zhàn)斗的技法?！碧K鎖莫笑道。

    蘇白衣垂首看著下方的蘇鎖莫，微微有些猶豫。以往不管是面對多么強大的敵人，就算是浮生醉夢樓樓主白極樂攔在前方，沉睡狀態(tài)下的蘇白衣都會毫不猶豫地發(fā)起瘋狂進(jìn)攻，但是這一刻他居然猶豫著不敢向前。

    就像是動物的本能，無論多么兇猛的野獸，在面對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自己之上的對手面前，都會心生恐懼。

    “來?！碧K鎖莫沖著蘇白衣輕輕勾了勾手。

    蘇白衣站在屋檐之上，左手忽然往前一抬，然后右手往上一揮，沖著蘇鎖莫怒吼一聲：“喝?。　边@一聲怒吼之后，那些原本落在他身旁的飛雪全都被震飛出去，他的身后竟顯現(xiàn)出了一個虛空的虎形幻象。

    “還會用拳？”蘇鎖莫眉毛微微一挑，“還是江南謝家的虎嘯龍吟?！?/br>
    蘇白衣在學(xué)宮中第一次陷入沉睡狀態(tài)后，曾和謝羽靈還有風(fēng)左君他們打了一架，當(dāng)時謝羽靈就用出過他們謝家的拳法“虎嘯龍吟”，蘇白衣在對陣過程中，曾經(jīng)照貓畫虎回過一拳。可他估計自己都不知道，僅是看了一遍，這個沉睡狀態(tài)的自己就已經(jīng)將其學(xué)會了。

    “來。”蘇鎖莫點足一掠，沖著屋檐之上的蘇白衣沖了過去。

    蘇白衣這一次沒有再猶豫，心中的那股暴戾之氣將恐懼完全壓了下去，他沖著蘇鎖莫揮出了絕強的一拳，那拳風(fēng)之中便似有虎嘯之聲，而同時他也大喝了一聲：“破！”

    風(fēng)家，三字真言。

    將渾身真氣凝聚于三字之上，專破內(nèi)家護(hù)體真氣。

    “哦？三字真言都來了？”蘇鎖莫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直接來到了蘇白衣的身旁，單手揮下。

    仙人撫頂！

    蘇鎖莫一掌壓在了蘇白衣的腦袋上，想將他直接給打下去，可他手輕輕一壓，卻發(fā)現(xiàn)蘇白衣竟強頂著向上沖了起來。

    “嗯？”蘇鎖莫急忙往后一撤。

    但蘇白衣已經(jīng)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破！”蘇鎖莫忽然怒喝一聲，同樣是三字真言，但蘇鎖莫的這個破字，卻讓整個宅院都微微地震動了一下，那些飄落不止的雪花在那個瞬間竟然有片刻的凝滯。